《好东西》的转喻叙事与主题寓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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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摘要】美国叙事性乡村歌曲歌词作为展现人的思想，体现人生哲理的一种语言艺术表征，具有独特的艺术魅力和审美价值。文章从叙事学视角以转喻理论为依据进行研究，认为歌曲《好东西》的艺术魅力和价值体现在其运用转喻建构的叙事文本框架和转喻在歌词内部叙事中的组织关系，以及叙事过程中转喻的表象，让听众和读者透过转喻理解和欣赏歌曲中所表达的音乐主题与艺术内涵。这种转喻渗透整个语篇的特征正是本首歌曲的文体风格。
【关键词】转喻叙事 歌词《好东西》 主题寓意
美国叙事性乡村歌曲是叙述故事的歌曲。叙事歌曲的歌词具有史诗、故事诗的性质。叙事歌曲的叙事方式通常以叙述为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无论是作曲家还是词作家都是以“叙事”作为歌曲创作的基本思想和表现方式展现给听众有趣的故事和艺术趣味，通过音乐中的故事呈现人物形象、展示内心冲突、表现戏剧性矛盾和情感高潮等叙事情节，以及寓意人生的哲理。歌词是美国叙事性乡村歌曲的重要组成部分。国内外对于美国乡村音乐浩如烟海的研究中，绝大部分成果都是针对其音乐文化和歌曲中的音乐呈现方面而开展的。而对于叙事性乡村歌曲中的故事内容却很少有人关注。其实，歌曲中的故事情节、人物的叙述与描写、叙述中的话语，以及故事中的细节部分都值得我们去探索与研究。
《好东西》是深受广大听众喜爱的美国叙事性乡村歌曲之一。此曲堪称是美国音乐艺术家怀斯曼·克雷格（Wiseman Craig）和柯林斯·吉姆（Collins Jim）的杰作，是美国乡村音乐家肯尼·切斯尼（Kenny Chesney）演唱的最流行的歌曲之一。2002年，肯尼·切斯尼发行了专辑《没有鞋子、没有衬衫、没有问题》（No shoes，No shirt，No problems）。专辑中的曲目描绘了许多用亲身体验来面对感情，而不是冷静地分析人们对于生命的感受。它在美国最佳乡村音乐专辑中排名第一，同时，也跨界夺下了流行歌曲专辑排行榜冠军。歌曲《好东西》在此专辑中位居第二，是肯尼·切斯尼在美国乡村音乐最流行歌曲和唱片的目录中第五次排名第一的歌曲。令人们惊讶的是，此曲在最佳单曲唱片排行榜上保持了长达7周的第一名的纪录。正是因为此曲夺下了7周冠军，肯尼·切斯尼获得了美国乡村音乐（ACM）的“年度最佳男歌手”和“最佳单曲唱片”两项大奖。与此同时，怀斯曼·克雷格和柯林斯·吉姆也因此获得最佳歌曲创作奖。
我们在欣赏其作品时，不由自主地赞叹其叙事技巧在揭示其作品深刻的主题上非凡作用。作者在叙事中优选部分具体细节来表达完整的各个叙事单元，其依据是转喻的部分和整体之间的关系，可以说，转喻在歌词《好东西》中已不是一种简单的修辞方法，而是决定本歌词叙事结构的策略。作为读者如何根据作者的这一独特的叙事技巧来理解歌词的叙事内容和歌曲的主题寓意呢？这恐怕是一个难点。鉴于此，本文旨在解读《好东西》中普遍使用的转喻叙事策略，进一步揭示《好东西》所要表达的真正寓意。
在我们开始探讨《好东西》的转喻叙事策略之前，有必要先对转喻的理论和其运作机制进行了解。
一、转喻理论和转喻叙事
转喻是人们认知和思维的一种方式。转喻的特点是以邻近性为基础在同一认知域内用一个范畴激活另一个范畴，其过程是一个映射、凸显或心理通达的过程。（Lakoff&Turner，1989；Croft，1993；Radden&Kovecses，1999）传统的语言学将转喻看作是一种语言层面的修辞格，即用一事物的名称来代替另一事物，当然这一事物与另一事物是有关联的。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转喻的研究越来越受到人们的重视，认知语言学家们认为，转喻不仅仅是一种修辞格，而更是体现人们的一种思维方式，即用人们易于记忆、辨认、突出具体的部分代替整体或其他部分（Lakoff&Johnson，1980）。Leech认为，转喻并不在隐喻式的直觉上开辟新路径，而是在其行程中选择大家非常熟悉的路径，以此缩短距离，使人们能够迅速地把思路转换到已熟知的事物上去。雅各布森认为，隐喻以相似性和类比为基础，转喻以邻近的和联想为基础。隐喻在浪漫主义文学中占统治地位，转喻则在现实主义文学中占统治地位。现实主义作家在创作文学作品时就是遵循着这种邻近关系来组篇、布局的。从心理上来看，转喻依赖的是人们在常规共存的基础上的联想能力，并且，在很大程度上更加依赖接受者或读者的参与。从语言上来看，思想与句子所表达的意义相互之间有着密切的联系，用Frege的话说，“思想就是句子的意义，但并不是所有的句子都表达了思想”（何兆熊，1989）。他认为，能够影响听众或读者的情感或激发人们的联想的那些句子则表达了比思想更多的内容，转喻构成的句子就起着这样一种作用。
这些句子的作用在美国叙事性乡村歌曲《好东西》歌词中体现得更加具体和彻底。大量的细节使得读者无法抓住歌词叙事的主体和主题寓意。但读者细细地阅读便会发现这些细节之间的联系，当把这些细节拼在一起时就获得了叙事的整体，因此也就获得了歌曲的主题寓意。歌词《好东西》是一篇修辞的叙事。叙述者出于特定的目的在一个特定的场合给特定的听众讲了一个特定的故事。此篇由话语层和叙述层组成。一个对揭示主题起主要作用，另一个起辅助作用。在叙述行动中，主要有“讲”的人和“听”的人，即叙述者和叙述的接受者。叙述层只是简单的故事呈现。话语层，即老板所说的话，是本曲文本的中心，也是突出主题的焦点。值得注意的是，在话语层中，作者成功地优选了突出主题的各个生活细节，并以此构建语篇，形成了一种独特的叙事方式——转喻模式。进入歌曲中内容的研究，无论是简单的叙述层还是复杂的话语层，都让我们留意到作者创造思维的独到之处。
二、转喻与作者的创造思维
在这首歌词中，作者选定了一个转喻标题——好东西，并以这个标题转喻作为语篇主题，以此支配整首歌词的脉络，歌词中的故事按照这一转喻主题思路展开叙事。在故事的叙述过程中，转喻在语言的各个层面都发挥重要的作用，生活中的一个又一个具体而生动的画面体现了“好东西”所涵盖的具体内容，成为了整首歌词的信息流。请看歌词的具体分析。
（一）叙述层：简单的故事呈现
在叙述层中，叙述者以第一人称的叙述视角展开一个简单的故事，但简单却隐藏着作者的创作目的，即歌曲主题的突出以及主题真正的寓意。作者开始用这种简单叙述衬托着话语层中突出主题的目的。从叙述层中的歌词来看，故事情节并不复杂、曲折，人物也只是叙述者和酒吧老板两人。叙述者冷静而客观，话语中没有太多的感彩，语言文字简洁、明晰、口语化。语言表述趋于平淡。显然，这与作者的整体布局有关。复杂的故事情节会破坏作者创作的重心，或者说，歌曲主题的突出。因为故事情节的复杂则会吸引读者的注意力，并影响读者对歌词后面主题的解读。从人物的角色来说，置身故事中的人物过多会产生复杂的人际关系，势必会干扰读者对歌曲主题意义的理解。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歌词的第三段，我们明显看到，“酒”被强烈地前景化。两次重复而且与否定词“not”一起强调了酒在读者心中的位置。很明显这一突出具有作者创作的目的。其作用在于引发读者的注意与深思：为什么没有喝到酒呢？酒吧老板是一个怎样的人呢？酒吧这时要打烊了吗？也为歌词的主题突出部分做了铺垫。其实，答案就在歌词之中。
这天晚上，酒吧里只有老板一人。Looking这一系动词和表状态成分half asleep使读者不难看出老板的状态：半睡半醒。读者把它与前面old进行对照，再与下段的 misty联系在一起，通过对上下语境的理解，读者便获得这样的信息：酒吧老板半睡半醒的原因是那天天色已晚，对于一位上了年纪的人来说，这时恐怕应该是休息的时间。
话又说回这位丈夫当时的情形，他开车在街道上转了好长一段时间后，心情并未转好。身心疲惫地来到了酒吧，想喝点酒解脱一下。酒吧老板起身走来，说：“想喝点什么？”他回答道：“来点上好的。”酒吧老板知道他想喝酒，但老板心里更清楚他所需的并不是酒本身。因此，老板回应：不提供酒类的服务。照理说，酒吧老板应该拿酒给客人，然而，这天，他并没有这么做。老板的这一言行也表明了他的人品——心地善良和善解人意。那么，在老板看来，客人这时需要什么呢？在此时，究竟什么是好东西，并能消除客人心里的苦闷呢？
（二）话语层：老板劝解话语中的转喻寓意
当酒吧老板说这里没有那玩意儿的时候，我们发现隐含作者在这里是赋予了一个重要的目的，这就是话语层中的转喻意义。我们来听一听酒吧老板说了些什么：
他说：“因为第二次约会的那次长久一吻，你晚回家，让妈妈都担心得掉了魂。你双手不住地颤抖，把戒指都抖落到通心粉盘里了。米粒粘在她的头发上。整整一年你都嚼着她烧糊的晚餐，你为了使她高兴却还要求再来一份。”最后酒吧老板说这些是好东西。这段一个又一个的细节，使得读者无法抓住整体并理解歌词的意义。在这一话语层中，作者究竟要表达什么寓意？转喻在表达寓意中起着怎样的作用呢？其实，我们细细地阅读便会发现难点就在于作者转喻的叙事方式。
认知语言学提出了转喻是体现人们的一种思维方式的认知观，认为转喻是日常言语中常见的，或者说，人们惯用易于用记忆、辨认、突出具体的部分代替整体或其他部分，以邻近和联想为基础的叙述与思维方式。其过程是一个映射、凸显或心理通达的过程。在语言使用的过程中，产生意义的连接可能是自然的，是我们生活实践所获得的。这种生活实践使得我们能具备有意义的、相互联系的经验，并能对它们进行联想、推断和分析。在此引导启发下，我们可通过转喻中联想方式来理解以上这些句子。
首先，词语kiss在本句中是一个突出点，是老板想要表达的“好东西”之一。爱情是人间最为美好的东西。作者在这里用具体的表行为的名词“吻”，展现在读者面前的是一幅立体、感人至深的爱情情景画面：一对恋人在一起，互表衷情，感情至深，不舍离开。 “kiss”一词代替“love”的巧用，可谓是作者创作的一个经典之处。“好东西”还有哪些呢？ring一词在我们脑海里会出现这样一个画面：一对新人结婚时，互换结婚戒指的情景，对于人生来说，这是一个多么幸福的时刻！是一个人终生难忘的“好东西”。另外，作者又用动词dropping和它的目标the ring与in the spaghetti plate再加“shaking”搭配在一起出现了这样一个具体、生动的生活画面：丈夫做饭时笨拙的表现。而另一个画面是妻子做饭时的情景：米粒粘在头发上，整整一年饭都是烧糊的。with the rice in her hair和burnt supper突出了妻子做饭时笨拙的表现。两人就是这样开始他们的生活。虽然做饭时都是笨手笨脚的，没有做出可口的饭菜，却是甜蜜的。另外eating和目标burnt suppers与言语过程asking for和to keep her from tearin' up一起进一步说明了作为丈夫对妻子的爱，这种爱不仅体现在口头上，更重要的是表现在行动上。这些生活过程又是老板所要表达的一个“好东西”——婚后的生活。这些叙事过程中具体内容的呈现正是转喻的基本方式。
显然，作者在以上叙述事件中是经过了精选的，这段歌词中所呈现的一个个生活场景正是我们人生所要经历过的各个阶段，是人生美好东西的一部分缩影。那么，我们的生活中还有哪些是好东西呢？请看老板人生回忆片段的话语部分。
（三）话语层：老板的片段回忆中的转喻寓意
接着作者用一张照片勾起了酒吧老板对自己人生的回顾……
我们看到的是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个蓬松卷发的俏姑娘。这位姑娘就是酒吧老板的妻子——邦妮。这张照片是在他们结婚后一年左右拍的。这张照片勾起了老板人生经历的回忆和心理感受。在他所回忆的底层，我们感到有一条感情波动的河流在涌动：有快乐、幸福与悲伤。但讲到经历人生最痛苦的时候，他并没有表现出意志消沉。相反，让读者感到：感情从低沉到坚强，再到理性地认识他经历过的这段人生的价值：他已尝到生活所能赐予他的最大的幸福与快乐，无论所经历的是悲伤还是快乐的事情，他认为这些都是他人生所拥有的财富，是“好东西”。这些具体的一个又一个的回忆在我们读者的大脑中被激活、加工，并理解其真正的寓意。我们知道转喻是人们的认知和思维的一种方式。在叙事过程中，转喻主要表现在故事细节的呈现程度。显性指喻体显现，充当参照点；隐性指转喻在喻体与喻标之间产生关联，是一个心理认知的过程。读者可以根据具体的语境，选择某一个节点从而激活与之相关的部分，并理解转喻所含的真正意义。首先，我们从叙述中的人物，如：“baby”“youngest boy，Earl”“Earl，Married his high school love.”“Grandpa”和“the Good Lord called her up”了解到他的家庭是一个子孙满堂、和睦、幸福的家庭。这样的家庭自然是人们所求的“好东西”。其次，我们从具体的物品string of pearls和具体的场景“Bein' right there as our time got small”An' holdin' her hand，when the Good Lord called her up，了解到他与妻子感情至深。夫妻恩爱又是人们所求的“好东西”。此外，我们还了解到妻子因患癌症而去世。正因为妻子的离世使他陷入痛苦之中，于是，终日沉迷于酒精，以解心中的哀痛。如今，他戒酒3年，他认为有一样东西比酒更好。这一叙述形成了所议论的题目触发点，也就是说，接下来老板所要说的好东西是什么。
从老板的片段回忆中，我们了解到老板所说的好东西还有：
（1）妻子抱着他宝贝女儿。
（2）回忆爱妻特别喜欢他送给她的一串珍珠的表情。
（3）一件T桖衫上面写着：‘我做外公了！’
（4）与临终前的爱妻在一起的回忆。
这些片段回忆从具体的物品string of pearls和具体的生动、感人的场景the sight of her holdin' my baby girl和Bein'right there as our time got small以及An' holdin'her hand，when the Good Lord called her up，都表明了老板对故人的深深怀念。他认为这些他所经历过的是他人生最宝贵的。这也就是老板所说另外一些好东西。
（四）语篇连贯与转喻的内部机制
语篇连贯有着内在的功能性的联系。内在的功能性的联系构成了语篇连贯形式的模式，并形成语篇独特的叙事方式。在老板片段回忆的叙事结构中，作者巧妙地用一条隐性的连接线，贯穿各个具体回忆片段的始终，形成语篇的线性连贯。这一连接线就是由老板回忆中的人物构成的。这些人物正是老板的妻子、女儿、儿子、儿媳、孙子——一个子孙满堂、幸福的家庭。如今，妻子离他而去。叙事中具体的人物形成了连接这段回忆的链条，其链条的各个点被激活，又形成了一个新的转喻衔接链，这一衔接链正是由人生旅行的不同阶段——生、老、病、死而组成的。至此，我们方了解了老板所说的有一样东西比威士忌更棒的真正寓意：酒喝完了还可以再有，而逝去的人和经历过的事再也不会有，因此，要珍惜眼前的人，珍惜你所拥有的一切。
不仅如此，作者在语篇中所描绘的事件和情景的线性排列顺序成功地激活了读者的心理认知图式，并创造了全篇的连贯关系。从老板劝解的话语到片段回忆，我们发现，老板说话的时态开始是现在时和正在进行时，在回忆片段却是过去式，这与讲话者的叙述目的和视角有关，过去式的作用是对过去所发生的事件或状态的描述。这位丈夫从老板开始的开导、劝解到启发慢慢地体会、领悟并接受他所说的一番道理和人生哲理，这是一个开解的过程。我们把老板所说的话联系起来，便在脑海里形成了这样一组漫长的人生旅途的画面：两人的热恋结婚开始生活生孩子抚养孩子长大步入中年、老年死亡（人生最后一站）。这就是人生必经之路。人生最宝贵的东西（the good stuff）就是我们人生旅途中所经历并拥有的一切，但这些宝贵的人生财富并不永久存在，因此，我们需要珍惜，无论是现在、过去还是将来。这就是歌曲《好东西》的主题寓意。
结语
任何写作都是施为性的，都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影响着读者。通过以上歌词中转喻现象的分析，我们发现，整首歌词的特点是叙事过程中的转喻叙述方式的独特运用，以具体的一个个生活片断延伸到整个语篇，也就是说，标题主题“好东西”就是由这些生活中的细节组成的，这些具有选择性的细节成为了读者理解的参照点，并通过联想理解好东西所包含的真正内容与寓意。这种转喻内涵渗透了整个语篇，渲染歌曲主题，正是本篇独特的文体风格。正是语篇中的这一叙事特点，使得这首歌曲回味无穷，具有独特的审美价值，以此赢得了广大听众的喜爱。本文进一步说明了转喻不仅是一种修辞格，更是作者认知和思维的一种方式，不仅体现在文学作品中，而且体现在美国乡村歌曲歌词的创作中。当前，转喻的跨文化研究相对来说还是个薄弱环节，希望此研究能够拓宽转喻研究的另一个领域——音乐文学作品的研究。
（注：本文为作者承担的广州市哲学社会科学“十二五”规划项目《美国叙事性乡村歌曲歌词的文体研究》的部分成果，项目编号：11Y71）
注释：
本文所用歌词来源于Cowboy ，歌词的背景资料来源于Wikipedia ，the free encyclopedia Kenny Chesney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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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单位：广州星海音乐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