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和这里”模糊语义指向浅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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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在现代汉语中,这和这里排除实指用法,摆脱具体的时间地点的指代,语义指向愈来愈模糊、虚指用法越来越普遍。这种模糊语义自古及今是如何演变而来,本文将从与这语法相似、密切相关的语词者、此探起,谈及它们间的语源演变的相关性及可能性。随着历史的前进发展,语言的此消彼长,这和这里的语义不断发生着变化。

关键词:者;此;虚化

中图分类号:H0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5-5312(2010)17-0123-01

“故事就到这(此)结束了。”“会就开到这儿。”“话就说到这里。”现代汉语里此类句子很普遍。这和这里都是指代词,最初的用法是用来指代实体的,即实指。随着用法的不断变化与增加,指代对象越来越模糊化,即虚指。此处的这、这里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虚指,它们虚指的程度更高,指代意义模糊。这和这里缘何会产生今天这种用法,下文试图从“这”这一语词自身的发展与演变来探讨这一现象。

一、与“这”由来有关的语词

关于这的语源问题,吕叔湘认为来源于古代汉语的“者”(见《这、那考原》),王力认为来源于上古的近指代词“之”。之,由于语音上的差别,这里不做讨论。

(一)者

吕叔湘先生说:“这在早期文献里多写做者或遮,‘这’这个语词的‘本字’大概就是者字。”者字在春秋战国及汉时的用法就已经多样化。

经考察,者最初以指人最为常见,春秋时期居多,后逐渐指物,汉代居多。者,由指人到指物再到无所指,用法在逐步变化。它的诸多用法(起词、止词、提顿语气)和这有异曲同工之效,语音上也较相似,说者是这的“本字”亦有道理。特别是到了宋,者的用法多被这字取代,加强了这一界说。此后,者字转向其它用法,出现了今天的者、这各自独立运用的状况。“者”的用法在不断发展,这对我们研究“这”的用法多样化,“这”的模糊指向的使用是有益的,目前还没有找到精确的凭据来证明这由者演变而来。

《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对“者”的解释:(1)助词类:可以指人、指物,表句中停顿语气或句尾表希望或命令的语气。(2)指示代词。义同“这”(多见于早期白话):这番/这边。作指示代词,除同这字外,还同“此”,这在古代文献中也有据可查。三字用法相同,排除了这起源于者说,否则,会得出此也源于者说。事实上,此字在甲古文中就已出现,是早于者的。

(二)此

此:在《现代汉语》里的解释1、这,这个。2、表示此时或此地。与古时的用法差别不大。

(1)《孟子・梁上》:“贤者亦乐此乎?”此指物,此为宾语。

(2)《孟子・滕上》:“此天下之通义也。”此,指上文劳心劳力者之所以治人与治于人也,指事。此做主语。

(3)《魏策》云:“夫挟强秦之势以内劫其主,罪无过此者。”此指事。此做宾语。

(4)《史记・货殖列传》:“此有知尽能索耳。”指上文之人。此为主语。

(5)《孟子・公上》:“惟此时为然。”此,指代时间。

(6)《孟子・梁下》(孟子・梁惠王):“今王鼓乐于此。”此,指代地点。

此字可指物、指事、指人、指时、指地。可以清楚的看到:在(2)(4)中,此独作主语,在(1)(3)中,此独做宾语。此字在上古就可以单独指代,独立运用,由依附性转向了独立性。此和这可以通用这字的用法这也由这个开始,逐渐摆脱量词的附加而独立运用了(下文将有所述)。

从文字起源上看,者和此都早于这。这字在《说文解字》中还没有出现,者在金文里出现了多种写法,者早于这字证据确凿,此字更是早在甲骨文里就出现了,证明其是这的语源还有待考察,因为这不同于书法中文字的演变。在草书向楷书过度的过程中,除了发生字形上的变化,字的用法是不变的。而此、者、这它们有相同的用法及各自不同的用法。而从语音的演变历程来看,日本的汉学家志村良治在《“这”和“那”――中古新的指代词体系》文中提出了:从上古的“此”向中古的“这”的更替,虽然语义上是对应的,但是语音上是不相干的,为什么会选这来代替此,很难说明。由此证明这与此关系的复杂性,不能仅从出现的先后顺序上断定二者一脉相承。

二、这

较早是在唐代文献里出现,晚唐后盛行。下面主要介绍其用法的演变。

(1)“牟尼这日发慈言。”《维摩诘经讲经文》

(2)“这老和尚有什么事急?”《祖堂集》

(3)“石桥那畔有这边无?”《景德传灯录》

(4)“这是你大舅母,这是你二舅母。”《红楼梦》

(1)―(3)是这的指示,(4)是这的指代。吕叔湘说:“这的指代由最初的要加量词构成句子的主宾语逐渐过渡到这不加任何辅助成分,可以直接称代。”Willard Van Orman Quine的指示词:普遍词项和单独词项能很好的说明这一点。“普遍词项的功用多半在于它们能带出指示单独词项。这种指示单独词项是在普遍词项前加上指示词缀this构成的。”这样就可以构成this book或this flag,前加this明确所指的对象。而this做单独词项使用时,如果有背景相比照,this的指代也很明确了然。如:This is Coca-Cola。可口可乐这个背景让我们识别对象this指的是饮料。这样,this就单独分离出来了,由指示发展成指代,成为了主语。

其后,这字逐渐出现了其它的用法,如虚化。

“这头儿要了两吊,那头儿要了四百。”《儿女英雄传》

“忽一日不自在起来,这也不好,那也不好。”《红楼梦》

这两例中这字没有明确的所指,故已虚化。前文所举例句中已有这与时间地点词的搭配,在这里想再次强调这与时间词和处所词的搭配。

与时间词搭配:

“牟尼这日发慈言。”《维摩诘经讲经文》

“这度双鸾愁失伴,后应孤影必潜伤。”《敦煌零拾本》

“俺哥这早晚到流沙河了。”《金瓶梅》

与处所词搭配:

“洞山离这岸,未到彼岸时,临水G影,大省前事,颜色变异,呵呵底笑。”《祖堂集》

“石桥那畔这边无。”《景德传灯录》

“只是这中间便着理会仁之体。”《朱子语录》

随着搭配运用的多样化,具体用法的灵活化,说明这向指代不确定的时间和地点过渡及虚化是可行的。

三、这里

这和里组合成这里,大约从晚唐五代时开始。里是方位处所词,这里用于称代,是具体场所的实称。

“可惜却娘娘百匹锦,却教这里忍饥来。”《不知名变文》

“这里到那里,还有七八里路。”《老乞大》

这里的最初用法是代指某一具体处所,后逐渐虚化,指代地点逐渐模糊。李泉指出:这边、这里中的边、里是作为方位词而附加在后面的,所以,重点可能转移到了‘这’所指代的部分。上两例里一宾一主,是这里的灵活自由的使用,也有从指示向指展的趋势,如:“我这里有刮骨之言。”《祖堂集》

“这都是不曾平心读圣贤之书,只把自家心下先顿放在这里。”《朱子语类》

上文的这与处所词的连用,具有随意性,此处的这和里已经固定化,不仅有实指,还有虚指,指代的处所已泛化。

四、这和这里在现代汉语里的虚指用法

指代词用法在现代汉语中达到了鼎盛,不仅使用频率居常用词前列,而且还衍生出了许多基本用法之外的用法,如一些虚化用法。“课就上到此。”“到此为止。”都是现代汉语中此同这和这里能相互替代的句子,也是他们虚化后的共同之处,所以才能相互转化。

这和这里虚化的用法在日常口语中使用的较多,但至于这何时、怎样出现在口语中尚待考察。

“这人怎么能这样?”

“这试考的也够失败的。”

“这都是咋搞的?”

这些句子都偏指不好的一面,虽是虚指,与“故事就说到这”也有所不同,属于贬义虚化。

“青春从这里起跑。”

“这里发现爱。”

“这里有江湖。”

这里属于中性虚化。这里已经不再是表示地点状语,没有具体的近指地点,所以这里表示较近处所的实义就无处着落,这种“这里” 结构已经虚化。

类似于前面的例句:“我们就到这儿,今天。”“我们今天就上到这里。”除上文分析的从古至今一步步的虚化外,这和这里还有“他指”的成分在里面。在指代词的三分法中,有近指、中指和远指,这里的他指就表达一种指向其它的,或时间的、或空间的模糊化的概念。这取代这里,表达处所或是虚指,是在现实可能性的基础上,遵循语言精炼简洁的原则,达到进一步经济语言的目的。

综上所述,者、此、这三字的用法多有相同之处,渊源关系复杂难解。今天的“这和这里”在语言中的这种虚指及他指的指向是与这和这里有关的一系列语词不断进行比较、淘汰、筛选、归纳的结果,是这和这里的抽象化和虚化的进一步发展。

参考文献:

[1]吕叔湘.吕叔湘集[M].(语法札记―这、那考原)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1.

[2]吕叔湘著,江蓝生补.近代汉语指代词[M].上海:学林出版社,19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