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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的濒死者站在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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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医,是在读高中时期就树立的理想。现身为医生,即便是临床、科研、教学等各项任务压身,每天忙碌不堪,但我依旧发自内心地热爱我的工作。作为从业近20年的肿瘤专科医生,我见到了太多太多的生离死别,也深知当前医学水平远不能解决所有肿瘤问题。但是,每每遇到治疗效果很好的肿瘤患者,总是能够提醒我临床工作的意义所在,也更坚定了我在肿瘤内科领域不懈奋斗的决心和信心。如今,我还有更大的一份喜悦洋溢在心中,我甚至认为这是我今年以来最大的喜事。

前不久的一个早上,我带着病区的医生正在查房,一个30多岁的小伙子站在走廊边冲我热情地打招呼。我觉得他有些眼熟,但忙于查房工作没有细想,仅是客气地回应。他略带羞涩地说:“您先忙,我等您忙完。”大概一个多小时后,他还在等我。和他沟通后我发现,他竟然真的是我十年前诊治过的一位晚期神经母细胞瘤患者!

十年前的情景像电影般浮现在了我的眼前。那年,他24岁,婚后刚1年,还没有孩子。入院时,他瘫痪在床,大小便失禁,在别的医院就诊后被告知仅有3个月的生命。但是家人不愿意放弃,四处求医,经朋友介绍几经辗转找到了我。我记得很清楚,当时他的父亲一见到我就“扑通”一声跪下了,哽咽地说:“陈医生,我们是经人介绍来找您的,您一定要救救我的儿子!”那时我还是一名住院医师,看到这架势也是吃了一惊。神经母细胞瘤是婴幼儿最常见的颅外肿瘤,成年人发病并不多见,其真正的病因尚不清楚,也可能是一些遗传易感因素所致。看到我有一些犹豫,患者父亲忙说:“陈医生,我就把孩子的命交给你了,治不好直接拉走,绝不添乱;若治得好,我们一家一辈子供奉您!”我决定放手一搏,倒不单是因为患者家人这些信任的话语,还有当时我工作不久那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和强烈的与癌症抗争的信念,当然更与当年“非典”过后和谐的医患关系密不可分。

经过多方会诊、讨论以及反复查询国内外文献资料,我们为患者制定了规范化大剂量化疗方案,并一直坚持了下来。这种方案的化疗药物剂量非常大,要求患者有较好的身体状况和经济条件。不幸的是,患者来自农村,家境贫寒;为了救命,父母拾破烂、吃剩菜、省吃减用、东挪西借,为他筹钱治病。但幸运的是,患者非常乐观坚强,对我们的治疗充满信心;结婚刚一年的妻子也对他不弃不离,一直守在床边,为他擦屎端尿。经过几个周期的治疗,他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好,随着肿瘤的消退,肿瘤压迫脊髓和神经所致的截瘫也逐渐好转,这一情况让我倍受鼓舞。

而今的他,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一家人在郑州打工。不说起,外人根本不知道他曾经患过晚期肿瘤。作为一名肿瘤内科医生,整天面对大量的晚期癌症患者,残酷的现实有时候令我黯然伤神。想到十年前,我面对的是卧床不起的癌症患者;而今天,我看到了站着的精神抖擞的康复者,这种难以言表的激动让我差一点留下热泪。看到我兴奋的样子,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说当时他的父亲承诺“治好了供奉我一辈子”,结果十年过去了,这期间连一口水都没有给我送过。我笑笑说:“你能回来看我,能让我知道你现在健健康康地活着,就是给我最好的报答。”

世界上没有一位医生不希望自己的患者康复。泰戈尔说:“我在心里举起爱之灯,它的光明落在你身上,我却被抛闪在阴影背后。”想起为医的初衷,我倍感欣慰和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