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范文大全 > 正文

浅谈唐代的狐

开篇:润墨网以专业的文秘视角,为您筛选了一篇浅谈唐代的狐范文,如需获取更多写作素材,在线客服老师一对一协助。欢迎您的阅读与分享!

摘 要: 唐代文化在继承中国民俗文化多样性特点的基础上又进一步发展,内容更为丰富,形式更为多样,其中,小说传说中有关狐的故事数量较多,很具代表性。本文以《太平广记》为例,通过对其深入解读,分析唐代狐的基本特征及狐的人性等内容,说明唐代狐的形象及其所反映的唐代的一些社会现象。

关键词: 唐代传奇小说 《太平广记》 狐

唐代是继秦汉以后的又一个空前强大的时代,是中华民族的传统思想观念发展成熟的重要阶段。原有的中原文化礼法精神,在融合北方游牧民族的血液后呈现了新的面目,伴随唐朝社会发展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其文化影响较为深远。唐代文化在继承中国民俗文化多样性特点的基础上又进一步发展,内容更为丰富,形式更为多样,神灵精怪形象在唐人生活中随处可见。唐代传奇小说中有关“狐”的故事数量较多,很具代表性,本文以《太平广记》为中心,通过对其深入解读,分析唐代狐的基本特征及狐的人性等内容,说明唐代狐的形象及其所反映的唐代的一些社会现象。

狐故事是中国古典小说中经久不歇的传统题材。盛行于唐代的神怪故事中多会谈到动物类,其中又以狐最为突出,唐代的狐狸故事可谓脍炙人口。唐小说中最早出现的狐是初唐时期王度《古镜记》中的一只“妖狐”,在神奇古镜的逼照下现出了原形后哀哀而歌:“(狐)奋衣起舞而歌曰:宝镜宝镜,哀哉予命!自我离形,于今几姓?生虽可乐,死必不伤。何为眷恋,守此一方!歌讫,再拜,化为老狸而死。”①此篇中的“狐怪”在临死之前颇有不卑不亢之风度,正是这样的谦谦风度使其形象平添了几分可爱。《太平广记》卷447中《朝野佥载》的“狐神”条就说,唐初已来,百姓多事狐神,当时有谚曰:“无狐魅,不成村。”狐神流行之广,可见一斑。狐在唐代还被赋予了一些新的内涵。

为何唐代关于狐的故事异常之多呢?黄永年先生《论陈寅恪先生的〈狐臭与胡臭〉兼论狐与胡》已经清楚阐明,这与唐代“胡化”问题有关,反映在文学上就是狐狸的故事之多,对此不再赘述,本文主要分析唐代狐自身的特点。

首先看其基本特征

第一,姓氏与道行。在唐代,由于“胡”的原因,“狐”常自称姓胡,《太平广记》卷449《李元恭》条中的狐,自称“狐郎”,同卷《焦练师》条中狐自称“阿胡”,而且狐狸精与常人有相似姓氏:“任氏,女妖也。……郑子既告,亦向之,对曰:‘姓任氏,第二十。’”②姓氏有时也与道行深浅有关:“彼我虽是狐,我已千年。千年之狐,姓赵姓张。五百年狐,姓白姓康。……”③

第二,狐之称呼。唐代各种小说传说中的狐狸精会幻化成各种样子出现,因此在不同场合称呼也各不相同,如:“日暮,宰至舟旁,馔已陈设,而妻子不至。宰复至宅寻之,云去矣。宰惊,不知所以。复出城问行人,人曰:‘适食时,见一婆罗门僧执幡花前导,有数乘车随之。比出城门,车内妇人皆下从婆罗门,齐声称佛,因而北去矣。’……宰迟明问于叶师。师曰:‘此天狐也。’……”④

第三,狐之职业。唐代胡人以从事商业和娼妓较多,而且唐代两京地区的狐类故事中对狐职业的记载也集中于此,“‘……某,秦人也。生长秦城,家本伶伦,中表姻族,多为人宠媵,以是长安狭斜,悉与之通。或有殊丽,悦而不得者,为公致之可矣。愿持此以报德。’曰:‘幸甚!’中有鬻衣之妇曰张十五娘者,肌体凝洁,常悦之。因问任氏识之乎,对曰:‘是某表娣妹,致之易耳。’”⑤此则中狐狸精张十五娘为商人之妇,可看出狐也时常为人妾。除了与商业有关,狐为娼妓者也很明显,《太平广记》卷450出《广异记》的“薛迥”条就有“薛迥于东都钾娼妇,一夕午夜,娼化狐而去。”

其次,由于与胡有着很多联系,狐在最初让人相信它会带来厄运,而且多记仇。

唐代的胡人随处可见,但对中原地区的人们来说,胡人形象开始是陌生的、新奇的,胡人所具有的某种野性,使唐人对其行为产生了恐惧和排斥感。《旧唐书》卷127《张光晟传》说:“回纥突董梅录领众并杂种胡等自京师还国,舆载金帛,相属于道,光晟讶其装橐颇多,浅令驿吏以长锥刺之,则皆替归所诱致京师好人也。”这是胡人掠夺中原妇女带回本国的明确记载,类似情况的文献记载亦不少。如此,唐人最初认为狐对人是不利的,狐本性中也有不为人喜的一面,如:“初入丘,曛黑不辨,其逐翁已复本形矢。遂见一狐跳出,尾有火焰如流星。让之却出玄堂之外。门东有一筵已空。让之见一几案,上有朱盏笔砚之类,有一帖文书,纸尽惨灰色,文字则不可晓解。……后数日,水北同德寺僧志静来访让之。说云:‘前者所获丘中文书,非郎君所用,留之不祥。其人近捷上界之科,可以祸福中国。’……未几,遂有敕捕,内库被人盗贡绢三百匹,寻踪及此。俄有吏掩至,直挈让之囊检焉。果获其缣,已费数十匹。执让之赴法。让之不能雪,卒毙枯木。”⑥此则表明狐会给人带来灾难,是不吉利的,这可能源于狐多在丘中或人墓中做窝,故人们对狐狸之物较为忌讳。⑦

《太平广记》卷450出《广异记》“狐四・唐参军”条中,赵门福及康三者(狐)向唐参军求饭,因不给而“骂云:‘彼我虽是狐,我已千年。……奈何无道,杀我康三?心当修报于汝。终不令康氏子徒死也!’……久之,园中樱桃熟,唐氏夫妻暇日检行。忽见门福在樱桃树上,采樱桃食之。唐氏惊曰:‘赵福门,汝复敢来耶?’门福笑曰:‘君以桃物见欺,今聊复采食,君亦复之否?’乃频掷数四以授唐。唐氏愈恐。……”这只狐说话还真算话,来为同类复仇,很有意思,这些无不体现狐所代表的人的性格。

最后,狐化人形。

唐代的狐与前朝的狐相比,出现了更为明显的变化。在唐代大量小说中,狐也化为人形,与人相处共事,无论意图好坏,结果如何,其由妖性狐向人性狐转化的趋势使其形象更加生动。

一方面,狐化为女子。其实在唐人甚至现代人的眼中,狐化为年轻女子或与人发生故事是最为常见,因而唐代的传奇小说才会一直被人们津津乐道。

第一,美貌出众,多诱男子。“偶值三妇人行于道中,中有白衣者,容色殊丽。郑子见之惊悦,策其驴,忽先之,忽后之,将挑而未敢。白衣时时盼睐,意有所受。郑子戏之曰:‘美艳若此,而徒行,何也?’……郑子随之,东至乐游园,已昏黑矣。见一宅,土垣车门,室宇甚严。白衣将入,顾曰:‘愿少踟蹰而入。’女奴从者一人,留于门屏间,问其姓第。郑子既告,亦问之,对曰:‘姓任氏,第二十。’少顷,延入。郑絷驴于门,置帽于鞍,始见妇人年三十余,与之承迎,即任氏姊也。列烛置膳,举酒数觞。任氏更妆而出,酣饮极欢。夜久而寝,其妍姿美质,歌笑态度,举措皆艳,殆非人世所有。”这则故事中的任氏果然姿色美艳,难怪郑子一见便“惊悦”,主动上前搭讪。女狐诱媚男子会留其夜宿,“与之共欢饮,享受人间。……”,⑧这类的情形在唐代传奇小说中比比皆是,反映唐代一些女子独有的开放与主动的一面。

第二,擅长音乐。“……任氏曰:‘市人易致,不足以展效。或有幽绝之难谋者,试言之,愿得尽智力焉。’曰:‘昨者寒食,与二三子游于千福寺,见刁将军缅张乐于殿堂,有善吹笙者,年二八,双鬟垂耳,娇姿艳绝。当识之乎?’任氏曰:‘此宠奴也。其母即妾之内姊也,求之可也。’”⑨这也许是吸引男子的一点原因,向达先生《唐代长安与西域文明》中《西市胡店与胡姬》一文,已经表明当时长安以音乐舞蹈侍酒为生之胡姬不少,狐化成女子亦以音乐见长,绝非巧合。

第三,性情中的狐狸精。最初狐的本性是让人害怕的,但到中唐以后,狐的人性化成分渐增,书中有大量的故事都是对狐与人相识、相恋的描写,使人感觉狐也是重情意、有伦理道德的,印象很是深刻。“门旁有胡人鬻饼之舍,方张灯炽炉。郑子憩其帘下,坐以候鼓,因与主人言……主人曰:‘此聩墉弃地,无第宅也。’郑子曰:‘适过之,曷以云无?’与之固争。主人适悟,乃曰:‘吁。我知之矣。此中有一狐,多诱男子偶宿,尝三见矣。今子亦遇乎?’……郑子遽呼之,任氏侧身周旋于稠人中以避焉。郑子连呼前迫,方背立,以扇障其后曰:‘公知之,何相近焉?’郑子曰:‘虽知之,何患?’对曰:‘事可愧耻,难施面目。’郑子曰:‘勤想如是,忍相弃乎?’对曰:‘安敢弃也,惧公之见恶耳。’郑子发誓,词旨益切。任氏乃回眸去扇,光彩艳丽如初。谓郑子曰:‘人间如某之比者非一,公自不识耳,无独怪也。’郑子请之与叙欢。对曰:‘凡某之流,为人恶忌者,非他,为其伤人耳。某则不然。若公未见恶,愿终己以奉巾栉。’……任氏知其爱己,因言以谢曰:‘愧公之见爱甚矣。顾以陋质,不足以答厚意;且不能负郑生,故不得遂公欢。’”⑩

此狐对郑子真是有情有义,愿终生相伴,无怨无悔;而且狐有自知之明,自感愧耻,这一点不能不让人感动,这在某种程度上表现了唐人多情的一面。同时,也展现了唐朝社会的开放、自由,以及女性社会地位的提高。面对如此至情至性的“狐精”,唐人对此也动了真情。上面故事中,郑子已知其为狐却“虽知之,何患?……勤想如是,忍相弃乎?……”并且在任氏化为原形被服后,“郑子衔涕,出囊中钱赎以瘗之,削木为记。回睹其马,啮草于路隅,衣服悉委于鞍上,履袜犹悬于镫间,若蝉蜕然。唯首饰坠地,余无所见,女奴亦逝矣。旬余,郑子还城,见之喜,迎问曰:‘任子无恙乎?’郑子泫然对曰:‘殁矣!’闻之亦恸,相持于室,尽哀。徐问疾故,答曰:‘为犬所害。’曰:‘犬虽猛,安能害人?’答曰:‘非人。’骇曰:‘非人,何者?’郑子方述本末,惊讶叹息不能已。明日,命驾与郑子俱适马嵬,发瘗视之,长恸而归。”{11}

另一方面,狐也化为男子。人们常说狐狸精是指女狐,其实在很多文献中可以看到也有化为男子的狐狸精。男狐也和女狐一样诱惑人,不过主要诱惑女子,如“……日暮,宰至舟旁,馔已陈设,而妻子不至。宰复至宅寻之,云去矣。宰惊,不知所以。复出城问行人,人曰:‘适食时,见一婆罗门僧执幡花前导,有数乘车随之。比出城门,车内妇人皆下从婆罗门,齐声称佛,因而北去矣。’宰遂寻车迹,至北邙虚墓门。有大冢,见其车马皆憩其旁。其妻与亲表妇二十余人,皆从一僧,合掌绕冢,口称佛名。宰呼之,皆有怒色。宰前擒之,妇人遂骂曰:‘吾正逐圣者,今在天堂。汝何小人,敢此抑遏?’……既置符,妻及诸人皆寤。谓宰曰:‘吾昨见佛来,领诸圣众,将我等至天堂。其中乐不可言。佛执花前后,吾等方随后作法事,忽见汝至,吾故骂,不知乃是魅惑也。’……”{12}

总的来说,唐代的狐虽然妖性仍然存在,但其向人性转化的趋势更为明显,把唐人的各种性情表现得淋漓尽致,这是唐代狐的重要特点。与此同时,唐代的狐形象表现了唐人丰富的情感世界和文化生活,以及兼容并蓄的文化态度,反映了唐代胡汉交会过程中的种种冲突与融合现象。

注释:

①李时人,何满子.全唐五代小说[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98:3.

②⑤⑧⑨⑩{11}李P等.太平广记:卷452・狐六・任氏传[M].北京:中华书局,1961:3692,3694-3695,3693,3695,3693-3694,3696-3697.

③李P等.太平广记:卷450・狐四・唐参军[M].北京:中华书局,1961:3677.

④{12}李P等.太平广记:卷448・狐二・叶法善[M].北京:中华书局,1961:3665.

⑥李P等.太平广记:卷448・狐二・何让之[M].北京:中华书局,1961:3662-3663.

⑦《唐律疏议》卷18・第267条:“及于冢墓熏狐狸而烧棺者,徒二年。”又卷447出《广异记》之“僧服礼”条说狐变成弥勒,所用的幡花旌盖,皆是冢墓之间纸钱,死者的骷髅也是狐常用之物,所以人们对此多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