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文赫定与塔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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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从俄国探险家普尔热瓦尔斯基在1872年对塔里木盆地的考察开始算起，自沙俄、瑞典、英国，美国，日本等国的西方探险家，对塔里木盆地地理和考古探险长达近70年。在这些探险家中，瑞典地理学家和探险家斯文・赫定的成就和地位是最为令人注目的。这不仅仅是因为他发现了消失近千多年的楼兰王国的旧址-楼兰古城，而且是因为他是众多探险家中在塔里木河流域全境进行过考察的唯的西方地理学家，考察的时间跨度为40多年(1896―1938)，更因为斯文赫定一直关注着塔里木盆地生命赖以存在的河流-塔里木河-及其归宿罗布泊的地理和水文变迁，多次徒步或乘船探勘了这条大河的主流和支流流域，写下了《罗布泊探秘》，《游移的湖》、《亚洲腹地探险》等著作，记录了他的考察结果，并且提出了许多对于今天来说仍然有着重要启迪的结论。

1890年，斯文・赫定随着一支驼队经当时的沙俄中亚城市奥什，进入位于塔里木盆地西南缘的中国西部重镇喀什噶尔，在那里只待了一个多月就返回了，但是这次经历却使他的命运与塔里木盆地及塔里木河结下了长达30多年的缘份。

1893年，在瑞典国王及诺贝尔的资助下。斯文・赫定第二次来到中亚考察，并且把塔里木盆地作为他的考察重点地区，在攀登慕土塔格峰失利后，他转向了对塔里木盆地和塔克拉玛干沙漠的探险考察，这次考察长达3年7个月，考察了于阗河流域，并且从南到北穿越了塔克拉玛干沙漠，最终到达罗布泊地区。对这个塔里木河河水的最终积聚湖进行了细致全面的考察，形成了由于塔里木河河床摆动罗布泊的位置在历史上发生多次游移的认识。

1899―1902年，斯文・赫定第三次来到塔里木盆地，对塔里木河进行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全面的考察。1899年9月17日，他乘坐当地的交通工具-用胡杨木制作的平底木船，从塔里木河最重要的的源头支流-叶尔羌河一河畔的麦盖提县下水，沿着叶尔羌河一塔里木河顺流而下，到12月17日，抵达了离罗布泊尚有数百公里的英格库勒，由于河水已经封冻，他的座船永远地留在了那里的塔里木河段中。在三个月的时间内，他的考察航程达1200公里，在塔里木盆地考察史上第一次全景式地对塔里木河进行了具有近代地理生态科学考察性质的调查。1900年3月，他从英格库勒出发，沿着孔雀河古道向罗布泊出发，他在已经干涸的罗布泊湖盆里进行了东一西、南-北方向交叉式的徒步科学考察，又对塔里木河水改道后形成的新的罗布泊湖盆一喀拉库顺湖沿湖进行了考察，获得了大量地理水文和考古资料，在塔里木河和罗布泊科学考察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1927年，斯文・赫定与中国科学家徐炳昶一起组织了‘中瑞中国西北科学考察团’，改写了以往对中亚和塔里木盆地的单枪匹马的个人考察方式，使对塔里木盆地和塔里木河的考察进入了运用多学科的现代科学考察阶段，在这次考察中，斯文・赫定再次乘胡杨木独木舟沿着孔雀河河道来到喀拉库顺湖，实现了他乘船考察罗布泊的夙愿。

从1890年开始到1934年，斯文・赫定在新疆塔里木盆地的数次考察，无一例外地都围绕着塔里木河及其尾闾湖-干涸了的原来的罗布泊湖盆和新近形成的罗布泊湖盆-喀拉库顺湖。在考察中他穿越了一个又一个干涸的河床，沿着河道步行，观察塔里木河的盛衰演替，他从一个地理学家的眼光出发，为我们留下了极为珍贵的认识。

斯文・赫定指出，塔里木河历史上河水流量发生变化，主要有三个原因，1)人工灌溉；2)塔里木河河水分流入数个三角洲支流；3)边缘湖泊的产生。他认为，塔里木河河水数量的减少是有许多因素造成的，而且这些因素在不同的地质地理时期的作用程度不同，而且就是同一条河，这些因素在不同的支流和河段起的作用也不同。比如，作为叶尔羌河重要支流的喀什噶尔河本身不大，河水也不多，几乎不能直接流入叶尔羌河，但是每年可以流入后者的洪水量由于分到灌溉渠道中而大为减少了，他在分析旧的罗布泊湖盆面积缩小乃至于干涸的原因时，指出，除了由于沙漠的扩展边缘湖的出现这些原因外，绿洲上的精耕细作要求的更加广泛的灌溉活动就会造成罗布泊的面积缩小，但是由于那个时期人口规模很小，用于灌溉的数量不足以造成河流断流，塔里木河水仍然可以流入尾闾湖盆。只是沙漠面积的不断扩大以及河水沉积物积聚得太多，使这条河流在历史上多次出现丢弃旧河道而冲刷出新的河道的现象，造成了尾闾湖盆的位移。而这种改道使河流两侧的胡杨林和其他植被发生变化，干涸了的河道两侧的胡杨由于得不到河水的补给死去，但是改道的河床也会由于河水的作用而生长出新的胡杨和其他植被。

斯文赫定通过自己的考察，形成了对塔里木河水系的深刻认识，认为河流的改道和新的尾闾湖的形成是一个自然的过程和结果，这是由塔里木盆地本身的地质结构和地理特征所决定的。当他获知当时中国有人提出在塔里木河及其支流上修建些堤坝和竖起木桩来把河道固定下来。斯文・赫定在《罗布泊探秘》一书中写下了如下一段话：“这样做的目的是迫使这条河留在它的日河道中，因为这条河将要出现的荒弃，对某些村庄和人群会造成危害，会使他们的田地受到灭顶之灾，所有这一切都会取决于河流是否仍然留在它原来的河道之中，但是中国人的努力只会徒劳无益，而且被大自然本身的安排证明是无用的。”

斯文・赫定对塔里木河的水系考察中，十分重视作为河水尾闾聚集地的罗布泊湖盆位置和水量的变化，认为河流尾闾湖盆位置的变化和水量的多寡，与沙漠中湖泊的出现和灌溉用水的多寡有着一种平行关系。他特别注意到，和田河作为塔里木河最重要的三条支流之一，由于古代人口增加和城镇的扩大，灌溉用水增加导致和田河流入塔里木河的河水不断减少。他指出，“在大陆腹地，气候并没有产生那样剧烈的变化，以至于使这个地区的人们全部迁徒出去。在亚洲腹地，长期以来，气候并没有恶化。不可置疑的是，如果灌溉活动以一种比较合理的方式进行的话，并且在观念上采取一种比较明智的目标，那么，塔里木盆地的土地就会养活比现在更多的人口。”(见上引书)

他还认为，即使专门研究诸如罗布泊湖盆干涸和位置游移，也不能不考虑另外一条河流的状况，即发源于天山的孔雀河。孔雀河与塔里木河是整个塔里木盆地环境稳定的两个极为重要的因素，任何一条河流的变化，特别是水量的减少，都会引起盆地中沙漠面积扩大、进而使河流长度变短，最终引起尾闾湖的急剧变化。

今天，我们重温100多年前斯文・赫定经过实地考察提出的关于塔里木盆地、塔里木河的认识，面对塔里木河流域生态环境发生的剧烈变化，可以说是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