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桶炉烧饼和蟹壳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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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有一篇文章的题目是《吴大和尚和七拳半》。吴大和尚和七拳半是两个人,准确地说是两个人的绰号,人有这样的绰号真怪。吴大和尚和七拳半都是在高邮街上做烧饼的,两个人所处的年代前后相隔了四十多年。

吴大和尚的家在汪曾祺家的后门,汪曾祺要到后门的巷子里,就得穿过吴大和尚的家,汪曾祺对吴大和尚的家和他家的烧饼是极其熟悉的。1981年,汪曾祺再回老家高邮时,吴大和尚夫妇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吃晚茶的时候,外甥女也是在巷子口买来了烧饼,所不同的是烧饼是七拳半做的。汪曾祺说:“我吃着烧饼,烧饼很香,味道跟四十多年前的一样,就像吴大和尚做的一样。”这是对做烧饼的后辈七拳半的肯定。

做烧饼的吴大和尚和七拳半之间有什么渊源,我们不得而知,但高邮的烧饼是传承有自的,仍然保持了浓郁的地方特色是无疑的。

汪曾祺说:“我们那里的烧饼分两种。一种叫做‘草炉烧饼’,是在砌得高高的炉里用稻草烘熟的。面粗,层少,价廉,是乡下人进城买了充饥当饭的。”家乡太平街上的烧饼与之颇像,贴炉烘的一面还粘着一层灰白的东西,我爷爷吃烧饼的时候,还习惯地用手轻轻拍一拍,然后放到嘴边吹一吹,再吃。

“一种叫做‘桶炉烧饼’,用一只大木桶,里面糊了一层泥,炉底燃煤炭,烧饼在炉壁上烤熟。‘桶炉烧饼’有碗口大,较薄而多层,饼面芝麻多,带椒盐味。”显然比草炉烧饼要好一点,大概是市民阶层常光顾的吧。“如加钱,还可‘插酥’,即在擀烧饼时多加油面,烤出,极酥软。如果自己家里拿了油渣和霉干菜去,做成霉干菜油渣烧饼,风味独绝。”那就是无上的美味了。

吴大和尚和七拳半做的都是“桶炉烧饼”,汪曾祺隔了四十多年,吃着仍觉得很香的烧饼当然也是“桶炉烧饼”。我想,对于精于美食的汪曾祺来说,是一定不会放过“插酥”和“霉干菜油渣”烧饼的。

汪曾祺在另一篇文章《皖南一到》的文末,提到徽州的烧饼,我喜欢人们形象地将之称为“蟹壳黄”。“蟹壳黄”烧饼咬一口在嘴里,烧饼的酥脆里有霉干菜的嚼劲和咸香,也有五花肉的油润和干辣椒的辣味,不同的滋味混合,是挑动味蕾的绝妙味道的融合,我喜欢这样奇妙的感觉。

高邮的霉干菜油渣烧饼和徽州的“蟹壳黄”烧饼颇相像,它们之间是有渊源的。高邮属运河边的淮扬之地,是徽州盐商将家乡的美食带到了运河边。徽州烧饼也是用桶炉烤制的,用霉干菜烧肉作馅,高邮的霉干菜油渣烧饼烤出来大概没有如蟹壳一样的色泽,汪曾祺说徽州的烧饼,其他地方均“不能仿制”,大概讲的就是这一点。

我对徽州的蟹壳黄烧饼有着偏好,这和我在屯溪的生活经历有关。彼时,冬夜,有校友用一个大盒子从校门口的烧饼店里趸来刚出炉的烧饼,用毛巾层层包裹着,挨着宿舍叫卖。看书饿了,躺在床上,花两毛钱就能买一个烧饼充饥,那样的温热,让人瞬间感觉温暖。

有一年秋天,组织单位的老同志去徽州,回来的路上,突然想吃烧饼,让车在路边的一个小镇停下。我叫了辆人力三轮车,从老桥上直奔镇上的老街寻烧饼店,买回来一大袋刚刚出炉的烧饼。回来路上,人力车在老旧的石板街上慢慢走过,沿街墙皮斑驳的房舍,夕阳下的老桥,桥头泛黄的树影和桥下缓缓的流水,不远处的青山,流溢着下午独有的温暖光泽。突然之间,我有了时光倒错的感觉,这段短短路程中的不期而遇,让我记忆至今,不只是手中的“蟹壳黄”烧饼的香味,还有在时光深处流淌着的宁静和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