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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朵夜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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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富丽如宫殿一般的酒店大堂,我见到了叶素素,她正在弹一首巴赫的小步舞曲《安娜玛德莲娜》,她穿一件白纱礼服,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神情专注,舞指如飞,眼睛里仿佛有一抹忧郁的蓝在闪动。演出完后,在酒店的咖啡座里,她淡淡地对着我笑了笑,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讲她自己的故事。在我听来,她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一切都与她无关的样子。

小时候我们家很穷,我连奶粉都吃不起。

六岁那年,父亲在一次意外的交通事故中失去了生命。我躲在角落里,看到家中来了一辆车把父亲拉走了。母亲呼天抢地的跟着车跑,最后终于跌坐在地上,晕了过了。我躲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切,蜷缩成一团。

之后的两年,家中依旧很穷,母亲没有工作。记忆之中,我常常提着一只小篮子,跟在母亲的身后,去海边拣一些海菜回家包包子或做汤,每天吃这样的菜,到后来一看到就想吐。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两年,有一天放学后回家,我发现家中来了个男人,母亲牵着我的手说:这是你爸爸。不知怎么,我觉得有点委屈,眼泪刹那间落下来,我拱到他的怀里说:爸爸,你怎么才回来?我都想死你了。爸爸伸出一只大手,笨拙地抹掉我腮边的眼泪说:乖,不哭,爸爸不是回来了吗!我说:爸爸,你好像变矮了。爸爸笑了,说:那是因为你长高了。

那时候,这样一个简单的理由我就相信了,真可笑。

那一段时间我真的很快乐,和我一起玩的那些孩子再也不敢欺负我了,我是个有爸爸呵护的孩子,可是快乐却是那么的短暂。

我十六岁那年,母亲去逝了,我第一次知道了痛,彻骨的痛,仿佛血肉相联,被人硬生生地扯开了,露出白森森的骨头。那样的伤痛,一辈子都不会痊愈。

家中只剩下我和爸爸一起生活,彼此客客气气的,可是我忽然觉得很别扭,有时候爸爸会紧盯着我的脸蛋或者是胸部看上半天,那时候我已经隐约地知道了男女之事,脸红得像一只苹果,我尽量避免单独与他单独呆在一起。好在那时我已经上中学了,住在学校里,有时连星期天也不回家。

有一天是周二或者是周三,我估计他不会在家,所以向老师请假,回家换衣服,顺便拿复习资料。我在楼下老远的地方就向家里眺望,他果然不在,我很高兴。

我轻手轻脚地爬上楼,用钥匙打开门,发现他没在家,我的心情便放松了,哼着歌回房间换衣服。谁知道他根本没走,从洗手间里出来,推开门就进来了,我吓得瑟瑟发抖,在他面前暴露无遗,他像一匹恶狼一样,眼睛闪着绿光,一下子就扑了过来。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由一个纯洁的女孩变成了女人。我在卫生间里冲洗身体,眼泪哗哗地流下来,可是洗刷不了我被玷污了的灵魂。

我变成了一个傻女孩,常常瞅着一个地方呆呆地出神,我甚至想到了死。他怕我自杀,就日夜守着我,跪在我面前请求我原谅。我不能原谅我自己,更不能原谅他。

我的学习成绩一落千丈,只能退而求其次,考了一所不收费的师专学习音乐。在师专读书其间,有许多男孩子追我。我是学校里有名的“冰美人”,神情冷寞,却又写得一手好文章,经常有作品在青年一类的杂志上发表。

许多男同学见我不理不睬,几次之后就偃旗息鼓了,其中只有一个叫金辉的男同学却是锲而不舍。他比我高一个年级,长得高大有形,许多女孩子都围在他的身边,而我却是那种从他身边走过连头都不回的,可是他却独独对我有好感。晚自习替我占座位,吃饭的时候替我排队买饭,我感冒了他买药,圣诞节陪我守岁,情人节送我玫瑰。

渐渐地,不管什么时候,我总能想起金辉,他那张有着明媚笑容的脸,想起来就很温暖。

有一次,是期末联欢,我忽然觉得肚子疼,金辉送我回宿舍,路过学校那棵有名的“情人树”下的时候,金辉就停下来不走了,他轻轻地把我揽到怀里,低下头寻找我的唇,我知道他想吻我,他喜欢我有一年了,他第一次这样主动,因为联欢会之后他就毕业了。我在他的怀里颤抖得很厉害,我怕,可是又不知道怕什么。金辉吻过来的时候,不知为什么,我伸手就给了他一巴掌。金辉被我打得晕头转向,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我想跟他道歉,可是嘴唇紧紧地抿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金辉一句话没说,转头走了。我想去追他,可是脚却像灌了铅,一步都没有动。

第二天,毕业班的同学都离校回家去了,从宿舍里望出去,很多同学提着行李走了,我心中有些莫名的失落。我一直站在窗口看出去,现在我才知道,我是在等金辉。宿舍里的女同学告诉我说金辉明天才走,我忽然间就高兴起来,我以为金辉可能会来找我,可是我一直等到太阳偏西了,也没有看到金辉的身影,失望在我心中一点一点被放大。有好几次我都冲动地想去找他,可是那只是心中的想法,实际上并没有行动。隔天,我看到金辉背着行李,一步一回头地看着我宿舍的方向。我的心痛得厉害,眼泪不听话地流下来。

我的初恋就那样无疾而终,现在想想,那时我只是怕我被继父的历史被金辉知道,怕他瞧不起我而不要我。没有哪个男人会对这种事装作毫不在意,或者若无其事。从那以后,我觉得除了钱以外,没有一个人是可以相信的,从那以后我开始喜欢钱。

两年的师专生活很快就过去了,毕业时我二十岁,可是心境却相当苍老。我没有去当什么老师,那能挣几个钱啊?我爱钱,没有钱就什么都不是。我在中山广场旁边租了一间民居,过起了自由自在的生活,白天给时尚期刊写稿子,晚上去酒店弹钢琴,这种日子,我一直过到现在,整整四年。

有一天晚上,我弹完琴,一个日本人给了我500美金的小费,我接过来,看都没看就装进了我的双肩包。小日本说:小姐,你能陪我一个晚上吗?我笑了,淡淡地说:别叫我小姐,看在美金的面子上,我可以陪你一个晚上。日本人的手搭在我的背上,搂着我出了酒店,盛世的繁华之下,没有人会留意一个早已不是处女的女人跟着别人走了。

这个日本鬼子很好色,把红酒倒在我的身上,然后用舌头舔遍我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可是却怎么也点不燃我心中的激情。我用英语和这个日本鬼子交谈,他很惊讶我英语的流畅。他问我说:小姐,你是高级的交际花?我睁圆了眼睛说:别叫我小姐,否则我杀了你。日本鬼子有些不安说:sorry 、sorry。我说,我对你是一见钟情。他立刻就高兴了起来,说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好吗?我说好。

日本人叫岩仓,年纪比我稍大的样子,是日本总部派到中国来的技术人员。他手舞足蹈地去收拾房间,我脱掉身上三宅一生的白衬衣,只穿着一件白色镶有蕾丝花边的纹胸,闭上眼睛躺在他绵软温暖的大床上。如果说第一次被继父是不得已的选择,那么这一次却是自愿的。岩仓说:叶桑,你真漂亮。我无语,就像当年看到我父亲被人抬了出去后,没有一滴泪。我知道,没有一个地方能容纳下我千疮百孔的心。第二天早晨,我没有跟岩仓告别,睡到九点钟,跳下床就走了,从此再没有见过岩仓。

我不知道这算,还是小姐,我根本不去想这么无聊的事。

为了怕岩仓骚扰我,我换了一家酒店弹钢琴,依旧弹那首《安娜玛德莲娜》,我疯狂地喜欢这首曲子,这首表现爱情的曲子,也许是我内心深处向往爱情吧,可是爱情对于我来说太奢侈,一个失过身的女孩还有什么资格谈论爱情?

酒店里过往的都是衣衫楚楚的时尚男女,没有哪个人真正欣赏我弹的曲子,我只是他们华丽的夜生活中的点缀或布景。当然,我也并不介意他们欣赏与否,我只是专注地弹着曲子,因为我不知道除了弹钢琴之外,我还能做什么。我不是靠卖身为生,我想我只是比较放纵自己而已。

在新换的这家酒店弹了一个月的钢琴之后,我便注意到有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夜夜在这里听我演奏,我注意到他精致华美的衣服,双手交叉放在膝上,保养得很好的肌肤,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一个很有品味的男人。他越是注意我,我越是装着毫不在意的样子,每晚弹完琴起身就走,并不多看他一眼,这叫欲擒故纵。

终于在听我弹了两个星期的琴后,他走过来捉住我的手说;跟我走好吗?一个星期,我给你二万块,如何?我没有吭声,任凭他拉着我的手往外走。下了台阶,他说:叶子,在这里等我,我去拿车。我乖乖地站在那里等他,心里不由得有一丝恐惧,心想,他知道我叫叶子,看来下了不少的功夫。

他把车平稳地停在我身边,我打开车门钻进去,他把车头掉转过来,一直向西行驶,也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渐渐地不见了城里的灯火通明,愈来愈觉得荒凉,终于在一片树林掩映之中的一处白楼前面停了车,他在铁门外面按门铃,飞奔出一个老太太来开门。

当时,我头皮发麻,心中恐惧渐盛,苍白的月光照着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了聊斋中的男鬼,有汗慢慢从头发中渗出来,湿了我的长发,衣服粘粘地贴在身上。

他把我送到楼上靠西的一间屋子里,随后按承诺送来了二万块。我问他,一个星期还没到,你不怕我把钱拿跑了?他说:不会的,你慢慢地会爱上我的。说完就出去了。

可是一宿到天亮,他都再没有回来。

中午,那个男人回来了,他说:叶子,穿上衣服,我领你买东西去。我很兴奋,心里策划宰他一刀。可是男人很大度,给我买了毒药香水、巴黎时装、铂金饰品,然后去吃西餐喝咖啡。被男人宠的感觉真好,博得一个女人的好感,糖衣炮弹是最好的捷径。

晚上我等他到十二点,他都没来。刚想睡他却来了,像一个幽灵从门缝中挤了进来,他说;我想跟你玩一个游戏。我问他是什么游戏,他说:你一会就知道了。

他把我的衣衫一件一件地脱下来,我着身子在他面前,有些害羞。他把我的手与脚分别绑在了床四周的栏杆上,我一下子明白了,他是个狂。我有些害怕,故作镇静,温柔地说:你把我了,自己还穿着衣服,不公平。他慢慢地把衣服一件一件都脱掉,扔到一边,一边欣赏着我的,眼睛里充满了欲望。

那一次他把我弄得三四天都不能下床走路,白天他过来看我,仍然是一副怜香惜玉的样子,我笑脸对他,心中却想着退路。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说:别胡思乱想了,乖乖地呆在这里,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到了一个星期,我走的那天,他并没有为难我,只是有些伤感地说:我真的有些舍不得你。

然后开车把我送回到了城里的某个酒店,我仍旧继续我的弹钢琴的生涯。我看着他离去,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我终于远离了恶梦一般的生活,离开了这个男人,我想我永远都不会再让他找到,他的性生活方式简直不能让人容忍,想起来就恐惧。

日子如流水一般,我的生活就这样没有波澜地继续着,我不敢再轻易跟哪个男人去过夜,我害怕,晚上常常作恶梦,醒来衣衫常常被汗水湿透,睁着空洞的眼睛不能睡。

有一天我正在弹钢琴,一张熟悉的脸映入我的眼帘,刹那间我的心中翻了五味瓶,不是滋味,他是金辉。他急急忙忙地路过大堂,忽然间看到我,他呆住了,停下了脚步,默默地站在旁边等我把这支曲子弹完。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如果当年我去找他,告诉他我爱他,如今会怎样呢?一切肯定都是另外一番样子。

我抬起头,眼泪滚滚而落。

金辉牵着我的手,去了街边的酒吧。他告诉我说:当年在校园里,我之所以迟一天才走,是因为我在等着你告诉我,你爱我,可是你没有,我以为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经年之后,我再也找不到你,我打听了很多同学,他们都不知道。我哽咽地说:我怕我会配不上你。金辉诧异地看着我说:怎么会呢?那时候我真傻,为了我自己那一点可怜的自尊,与你擦肩而过。我再也不会那么轻易地松开你的手。我说:是真的,如果你喜欢我,我现在就给你,你要吗?金辉说:别傻了,我要等着你嫁给我。眼泪蒙住我的眼睛,我看不清楚金辉的样子,我说:到今天,到现在,我们之间更没有可能了。金辉说:为什么?我说没有为什么,是造化弄人。其实是我自己错了,一错再错。

金辉死死地拉住我的手,生怕一松手我就成了他的一个梦。实际上也真的如此,我再也没有去那家酒店弹琴,我怕他找到我。

闲时我常常去母亲的坟边上守候,给她讲我的故事,讲金辉,也许他现在正一间一间酒店找我,我依稀仿佛看到他焦急的样子,可是我却不能见到他,就算我是他前世的因,他是我今世的果,我仍然不能见他,因为我清楚地知道,我和他不可能有结果,即便有也不可能幸福,幸福于我,只是风中的一个传说。

许久之后,我终于耐不住寂寞,换了一个城市,继续弹我的钢琴,因为我不知道除了弹琴之外我还能干什么,我一边弹琴,一边想念金辉,我终究不能做到彻底。

素素讲到这里停了下来,她很平静,仿佛讲着别人的故事一般。我问她:你后悔你的选择吗?她说:不后悔。这样一条生活的道路是自己选择的,有什么理由后悔呢?再说后悔也于事无补。回到家里,我睡不着觉,爬起来,点燃一支烟,慢慢地吸着,想着一个叫素素的女孩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