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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复以往的历史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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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想象有两大功能,一是我已说过的连接历史割断之处,另一就是让历史记忆中隐去的“过去”重新鲜活起来,进入我们的记忆,更积极更明晰地影响我们的当下生活。

柯林武德在区分自然过程和历史过程时提出,自然过程中的“过去”一旦被“现在”所替代,就可以说消逝了;而历史过程中的“过去”则不同,“只要它在历史上是已知的,就存活在现在之中”。正是历史思维使“历史的过去”成为“一种活着的过去”。既然如此,不能被后人认知和重新思考的,便等于尚未进入历史过程。

蒙思明的看法不同,他以为:“历史本身的演变,一气相承,川流不息。”一件事有无史料保存,只影响我们的历史知识,却无关于历史本身。一件事的史料消亡,或不被记忆、认知,既不意味着史无其事,也不能说该事件“对于我们当前的生活与思想就无影响”。

柯林武德更多是从哲学出发,故不能被认知的便等于不存在;蒙思明或更为“科学”,隐约带点物质不灭的意味。两人立言的角度不同,所以对“过去”消逝的程度所见不同,但他们都注意到“过去”其实存活在“现在”之中。蒙先生不过认为,即使在历史上已经“不知”(即史料不载)或在历史记忆中一度隐去(不排除复活的可能)的“过去”,也依然影响着“我们当前的生活与思想”。

这是一个非常深刻的睿见,从这个意义上看,我们的生命中实融汇了无数过去的生命,而历史也就意味着过去的生命融入了我们的生命。如今很多人在思考怎样继承某项历史“遗产”或是否应当跳出其“光环”,他们或许有些类似柯林武德之所言,侧重的是在我们心中能够重新思考的那项“遗产”。实际上,任何已经成为“历史”的具体“遗产”,不论我们对其已知多少,也像一切“历史的过去”那样,早已活在我们的血脉之中。

如果历史意味着过去的生命融入了我们的生命,其间的沟通就是史家不可推卸的责任。张尔田曾说:“宇宙奥藏,日在进化之中,安知所表现者不过一二,而不能表现者不有千万乎?”历史被史料所表现的,可能真是千万中之一二;且其所表现的,还往往随时间环境之转变而更易。张氏能见及此,已不简单;但他却采取了消极回避的态度,以为这些可留待“各种专科之学之研究,在史家固可不必过问”。我的看法,宇宙进化中未曾表现的面相,史家自不能全过问,却不可全不过问。因为我们既不当允许历史被割断,也不能以不知为不有,让失忆的史事永远尘封在历史知识以外。

而且,潜存在血脉中的往昔,和可以重新思考的往昔,是不同的。那些历史记忆中曾经隐去的面相,或人所“不知”的历史,如果进入我们的历史言说,成为我们心中可以重新思考的“历史事实”,不仅我们认知中的“历史”会与过去不一样,我们的“生活与思想”也可能有所不同。

而使过去“活着”的历史思维,很大程度上要借助想象力。正是历史想象让历史记忆中一度隐去的“过去”复活,进入我们的记忆,成为我们当下的“生活与思想”中更鲜活的因素。

既然史料不足和史事失忆都是常态,史学便始终需要想象力。所谓学习,就是一个从已知到未知,变未知为已知的过程。在此过程中,想象力起着至关紧要的作用。历史想象也类似,它永远是一种温故知新的努力:没有已知,就无从入手,又从何而接近未知?更谈不上变未知为已知。

就此意义言,历史想象是一种有凭借的再创造(representation),建立在“实构”的基础之上,而不是可以“虚构”的创作(fiction);它必须从已获得的历史知识那儿下手,也只能在已知历史事实所提示的范围里驰骋。

就像杜甫诗句“窗含西岭千秋雪”所表述的那样,雪岭千秋,浩浩茫茫,却依然需要一扇窗户以为其范围,否则便不成图景;反过来说,虽尺幅之窗,而千仞之山、四时之雪尽纳其间,可供挥洒的天地,也不可谓不大。能够“不以其所已知蔽其所未知,而常以其所已知推其所未知”,是梁启超所说的“慧观”,也是“实构”的历史想象入手和终结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