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剑守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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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SHENJIANSHOUHUZHE
“臭奸商，你在哪里！我知道你听得见！”墨笙昂
着头，朝着天空大叫。
那个被他叫做“臭奸商”的人――辛未眠，此时正
拿着一杯茶，置若罔闻。
在他身畔茶几上，是一泓水镜。镜中正映照出一
个满头乱发的少年，正在指天画地地怒吼，只听“死奸
商、臭奸商”的声音不绝于耳。那少年，正是墨笙。
“这样……不太好吧？”明有点担心地望向水
镜。
辛未眠轻哼一声：“让他进入藏剑秘境去试炼取
剑，就已经是给他面子了。”
明十分诚恳：“真的不是因为当初玩双陆棋的时
候，你一口气输给了他师父十六局吗？”
“怎么可能是因为那么肤浅的理由！”辛未眠义正
词严。
明望天，就装吧你。
一切，要从半个时辰前说起。
那个满头乱发穿着破烂麻衣的少年墨笙冲入不寐阁
的时候，明就知道，来事了。
果然，还没等到辛未眠把他那套冠冕堂皇的迎客辞
讲完，墨笙就已经脱口而出：“你就是当初一口气连续
输给我师父十六局的那个奸商？”
“什么连续十六局？奸商又是怎么回事？！”辛未
眠喷出一口茶，“我不知道你师父那个老不死是怎么跟
你说的，总之，他说的你一个字都不要相信！”
墨笙点点头：“我师父果然深谋远虑，他说，你肯
定会说‘他说的你一个字都不要相信’。”
“啪――”茶杯被重重地搁到了桌子上。
“你来干什么？”辛未眠已经开始磨牙霍霍。
“师父说，我已经十六岁了，可以来取剑了。”墨
笙十分激动。
“你说来取剑我就得给你？那老不死的真当我是给
他守库房的杂役吗？”
“那你是说要跟我打了？师父说了，你不给，就跟
你打。你要不肯跟我打，就砸你的东西。”墨笙说着，
已经开始环视不寐阁里熠熠生辉的宝物，显然已经在准
备下手。
辛未眠轻轻一哼：“你要取剑吗？我现在就送你去
取剑。”
墨笙一听，大喜：“太……”他的那个“好”字还
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只见脚下的地面已经开始焕发出法
那家伙什么时候画好的法阵？！不对，他压根就没
画法阵，整个不寐阁就在一座法阵中央！
听着远远传来的“啊――”的痛叫声，辛未眠将胸
中恶气一吐：“试炼开始了，不要谢我哦。”
墨笙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辛未眠送入了这藏剑秘
境。
天空中传来辛未眠不紧不慢地提示：“能拿到剑当
然是最好，如果拿不到，十二个时辰后秘境也会自动踢
你出来的，你放心吧。”
“我才不会被踢出来！”墨笙指天怒吼。
辛未眠瞟一眼水镜，掏掏耳朵：“真是好吵。”
2
SHENJIANSHOUHUZHE
墨笙突然发现，在视线的尽头，一个黑色的身影骤
然出现。墨笙激动地握紧了拳头：来吧！
伴随着一阵地动山摇的轰鸣声，一个浑身黝黑的岩
石巨人出现在了墨笙的面前。望着这足足身高八丈的巨
人，墨笙再低头看看自己的拳头，顿时感觉到了一种强
烈的恶意扑面而来！
“死老头！你太阴险了！”水镜中传来冲天的怒
吼。
当“死老头”这三个字冲入辛未眠的耳中时，他掌
心一翻，一道雷光就要朝水镜中劈过去！
“老板！”明急忙冲过去，牢牢抱住他的胳膊，
“你上次说过这个水镜很珍贵的！”
“我……我不管那么多了！非收拾了这野猴子不
可！”辛未眠怒不可遏。明一面使劲拦住他，一面心
里暗暗叫苦。老板的逆鳞，那就是被人说――老！真是
的，老板明明风华正茂俊逸非凡，怎么就老是这么在意
别人的瞎话呢？
在藏剑秘境中，墨笙已经跟那岩石巨人开始了乱
斗。他没想到，这次的试炼会一上来就这么困难。这岩
石巨人全身上下都坚硬如铁，他的掌风袭过去，那岩石
甚至连粉末都不曾落下半点。
岩石巨人可不会慢慢等他，对着墨笙就轰隆隆的一
个重拳反击而来！
墨笙急忙闪身躲过，只见尘土飞扬间一个巨大的土
坑已经赫然在身边被砸出。
墨笙不敢恋战，窥准了时机就朝远处飞掠而去。
待到岩石巨人追过来的时候，他早已经掠出百米之
远，总算是将眼前的危机稍解。
心中刚是一松，却只见面前竟然出现了一片……白
茫茫的水面？一个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湖，竟然拦住了他
的去路。
这湖面上水雾蒸腾，原本清晰的景色变得影影绰绰
看不分明，也不知道其中到底藏着什么危机。
远远地，那岩石巨人沉重的步伐已经隐约传来。
可不能傻站着了！墨笙急忙左右环视，一丛翠竹落
入了他的眼帘。
站在竹排上，墨笙远远看着那气吼吼赶来的岩石巨
人，不禁一阵得意。就算岩石巨人又怎么样？有本事你
就下水来追我啊！
果然，那一路呼啸而来的岩石巨人看到这片水面
后，顿时踟蹰不前。
很好，这一关就算是过去了！
突然，他觉得脚下的竹排怎么发出了一阵异样的吱
呀声？
墨笙低头一看，差点没惊得跳起来，一只巨大的鳄
鱼此时正张大了血盆大口朝着他的脚撕咬过来！
墨笙急忙跃起，堪堪躲过了这血盆利齿的偷袭。
“啊啊啊！我的竹排！”墨笙气得语无伦次。鳄
鱼没咬到他，却把那竹排生生毁了一半！这要是掉到水
里，凭他那手三脚猫的水性，能不能安全上岸可真的是
个问题。
他的怒吼还没停，此时，一口咬空的鳄鱼朝着墨笙
就再度冲了过来。墨笙手一扬，从刚才被鳄鱼咬得只剩
了半截的竹排中抽起一根竹竿，扬手就舞得猎猎生风。
那原本青翠的竹竿，在他的灵力灌注之下，竟然隐隐流
过一抹难以逼视的金石艳色。
鳄鱼的巨齿和血盆大口没有让墨笙的动作迟疑半
分，那一抹骤然凌厉的翠色席卷过后，沉重的纷纷坠入
水中的，正是那早已经几乎看不出原形来的鳄鱼碎块。
墨笙得意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在脸上荡漾开来，就只
听几声“噗”声，原本用来捆缚竹竿维系着竹排形状的
草绳，断了！刚才那一击太过凶悍，脆弱的草绳没能躲
过这池鱼之灾。彻底地，寸寸断裂！
“扑通”一声，墨笙不情不愿地跌入了水中。他急
忙划拉水，才没有一骨碌沉下去。
一扭头，他竟然看到了，足有馒头那么大的……赤
色飞虫！这些飞虫朝着他就急袭而来，它们振翅之间，
还隐隐有幽紫色的毒针在尾端闪烁着诡异的斑斓。
毒蜂！而且这毒性见血封喉！
墨笙这下是真怒了：“你个死老头！竟然放毒蜂来
对付我！居心叵测！”
听着水镜中传来的怒吼声，辛未眠的眉头几不可见
的一皱，毒蜂？那种招数，他还不屑为之。
到底是什么人引发了藏剑秘境的异象？辛未眠急忙
凝神放开神识在秘境中寻找，果然发现曾有人试图强行
冲破藏剑秘境的结界。虽然到最后未能冲开，却是误打
误撞将这封印在秘境中的地狱毒蜂放了出来。
毒蜂的出现提醒了辛未眠一件事――这是一个危
险的信号。这说明：秘境有了异动。而藏剑秘境的一
切，都与长安的地脉息息相关，如果秘境有异，那么长
安……
要不要立刻中止试炼？关闭藏剑秘境，反正野猴子
还没有取走剑，机缘也还在。
虽然取剑的机缘很重要，可是，野猴子的性命更加
重要！
这种程度的剧毒毒蜂，根本不是野猴子这种程度的
家伙应付得了的。
辛未眠收敛心神，不再多想，只将自己的注意力全
力集中在了秘境中野猴子的激战。如果野猴子有危险，
他会立刻送他出秘境！
毒蜂的飞行速度极快，很难一击命中。而身处水中
的墨笙又实在难以控制身形，他一阵飞扑疾刺，也不过
刺死了两三只，还有大片的毒蜂朝他追击而来！
怎么办？湖岸还遥遥不见，可这毒蜂竟然已经成了
跗骨之势。
正当墨笙焦急的时候，突然，他只觉得脚下的水波
骤然震荡！怎么回事？
墨笙极力稳住身形，低头看去，不禁心中巨震！
那从水中骤然破水而出，生生将他顶到了半空
中的，不就是那片刻之前被他甩到了身后的岩石巨人
吗？！
此时的墨笙，差点被巨人的巨掌击中，饶是他身形
敏捷，的黝黑肌肤上也正渗出丝丝殷红的血液。那
些毒蜂闻到血腥气息，更加激动起来，不由分说朝着他
就急袭而来！
前有岩石巨人急袭，后有毒蜂狙击，更糟的是脚底
还没有一块实地！
这死老头非把试炼弄这么困难吗？是存心不想把剑
给我是吧？！
如果此时墨笙还分得出心思来怒吼，那么脱口而出
的必然是这一句心声。可是，此时的他，真的是危急万
分！
3
SHENJIANSHOUHUZHE
墨笙只觉得，身体里的力量，正在随着血液的流
失，在一点点地被吞噬，身躯控制不住地朝湖底沉去。
怎么会这么深呢？半天都没有落到底？从那岩石巨
人骤然暴起偷袭他的动作来看，他本是潜伏在水底的。
巨人身高也不过八丈，这样算来水深应该也差不多，怎
么这么久都还到不了底？
湖水，怎么好像突然变热了？一瞬间仿佛有一种火
焰般灼热的气息从他的身躯上流过。
当他想要仔细感受的时候，那种感觉却是转瞬即
逝，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湖底，有什么……
一道思绪如同撕裂了黑暗的阳光，霎时就照亮了墨
笙混沌的头脑。
辛未眠牢牢盯着水镜中的湖面，此时，水面上已经
翻起了滔天的巨浪！
这巨浪并非是普通的冲天而起，而是如同一个巨大
的旋涡般席卷而来，转瞬间，刚才还耀武扬威的岩石巨
人和挥之不去的毒蜂全都被这巨大的旋涡卷入了湖中！
随着旋涡越来越大，湖面上已经渐渐显现出一个漏
斗状的涡心，而这涡心中，一道赤色的光芒正穿透了重
重湖水的阻隔，破浪而现！
辛未眠双眸一凛，早已经站了起来。
红光越来越盛大，在这无可回避的光芒中，岩石
巨人渐渐地化作了齑粉，而毒蜂则早就已经没了半点踪
影……
突然，仿佛是有人在黑暗中骤然投下了中止的符
咒，旋涡消失了，红光消失了，刚才还震慑天地的颤抖
声，消失了。水面上骤然平静下来，仿佛刚才发生的一
切，不过是午后的一个懵懂的迷梦，转瞬就消失得无影
无踪了。
哗啦，随着一道水波分涌的声音，一个人影仿佛是
被湖水推上了水面。
“墨笙！”明禁不住惊呼。此时的墨笙，全身上
下都在渗出鲜血，他此时的情景，用遍体鳞伤来说也不
为过。可是，即使在昏睡中，他的右手，依然紧紧地握
着一样东西――那半截青竹。
只不过，原本只是普通的半截青竹，此时看来却有
了一种异样的光彩在隐隐流动，细看之下，却又看不分
明了。
不待明再开口，地上的法阵已经光华流转，转眼
间墨笙就已经静静地躺在了地上。
此时的墨笙看起来早没了一开始那活蹦乱跳的野猴
子模样，原本黝黑的肤色，也透出几分虚弱的苍白。
半个时辰后，墨笙醒了，发现自己不是置身冰冷的
湖底而是已经回到了古董店中。他愣怔了好一会儿，这
才回过神来。在发现自己安然无恙后，他迫不及待地跳
了起来：“太好了！我赢了！死老头，这下你见识到小
爷我的能耐了吧？”
“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也就只有你这样
的野猴子才肯干。”辛未眠意味深长地一笑。
“我才不是野猴子！”
墨笙可不给机会他嘲笑，立刻再度扬声：“总之我
就是赢了！”
辛未眠正待反击，却见墨笙刚乐了不到一秒，就又
耷拉了脑袋：“可惜……我没能拿到剑。”
“怎么会呢？你拿到了剑啊。如果你不是拿到
了剑，这个试炼的藏剑秘境是不会这么早就送你出来
的。”辛未眠十分“好心”地提醒。
“是吗？那我的剑呢？”墨笙蹦了起来。
辛未眠指指地上：“不就在那里吗？”
墨笙急忙扭头：“什么？！你说这个是我的
剑？！”
在辛未眠手指的方向，只有一根青翠的青竹，此时
上面还染着一些水迹。而且，它甚至连一根完整的青竹
都算不上，顶多只能算是半截竹子。虽然，它是藏剑的
秘境之中的竹子，少不得也还是有些灵气的。可是就这
么根竹子就说是剑？这也……太离谱了点吧？墨笙嗷嗷
叫着，简直是难以置信。
“死老头，你是不是故意消遣我的？”
“这就是属于你的剑，如果你不要的话……门在那
边，慢走不送。”辛未眠继续喝茶。
“我……我要再进藏剑的试炼之地！”墨笙咬牙。
“只有一次机缘，你刚才已经用完了。”辛未眠咬
牙，竟然还敢叫我死老头！
“这……这能算是剑吗？”墨笙指着那截青竹，坚
持要为自己讨说法。
“藏剑之地在把你送出来的时候，正是确认，它
就是剑。”辛未眠的脸上，突然敛去了那些若有似无的
嬉笑之色，严厉如同磐石。墨笙只觉得从他的身上骤然
散发出那种神兵利刃才有的凛冽寒气，让人根本无从反
驳。
这份气势和威压，让墨笙纵然是满心的不愤，也只
得去捡起了那根青竹。
在捡起的那一刹，他却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
手中的青竹差点脱手。
明奇怪地看着他，只见墨笙挠挠头，嘀咕道：
“怎么突然变重了？刚才，还猛然觉得有点烫！”
“你决定要这把剑了吗？”辛未眠的声音响起。
墨笙磨牙：“死老头，你说我有得选吗？”
辛未眠突然一笑，这笑容不是墨笙熟悉的那种似笑
非笑，而是真真正正的情绪饱满情真意切：“既然你已
经承认了这把剑是你的，那我们就开始谈谈价钱了。这
把剑不二价，三千两！”
“你说什么？！死老头！这一根破竹子你就卖我
三千两？！”
辛未眠继续微笑：“还有，刚才你从秘境里出来的
时候受伤了，我给你吃了疗伤圣药，算个三百两应该也
不为过……还有其他零零碎碎一应杂费，收你个两百两
吧。”
辛未眠一锤定音：“合计三千五百两，墨笙少爷你
是付现银还是支银票？”
“爷……没钱！”墨笙的话已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的了。这个破竹竿你卖我三千还不算，那些七七八八的
杂费你是怎么算出来的。果然是奸商中的奸商！
“很好。”辛未眠显然早有准备，忍了这半天的
“死老头”的攻击，他可不是吃素的主。
“这个给你，签字吧。”
墨笙怒道：“卖身还债？！这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啊。野猴子。”辛未眠冷笑，你觉
得我是个受气不吱声的主吗？
“我……我……”墨笙真的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签与不签，随便你。”辛未眠好整以暇。死老头
什么的……我可是很会记恨的。
墨笙咬牙再咬牙：“我签。”
野猴子对死老头第一局，野猴子，完败！
4
SHENJIANSHOUHUZHE
“请问，阁主在吗？在下玄门弟子玄泽，特来拜
会。”一个一袭白衣的清俊少年拱手做礼，款步而入，
“在下是到阁主这里来求剑，寻个机缘的。”玄泽语音
恭敬，低眉敛目。
“机缘嘛……已经没有了。至于剑自然也……”辛
未眠说到玄机处，悄然停声，可他的眼神却朝着地上的
野猴子瞟了过去。
玄泽愣了愣，他师父算到长安必有神剑出世，所以
立刻派他下山来见这藏剑秘境的守护者不寐阁主。谁知
道他日夜兼程赶来，却还是错失了机缘？顺着辛未眠的
视线望过去，见到墨笙背上那长条状的东西，玄泽顿时
心中有了主意。
“既然这样……那在下可不可以找这位小兄弟谈谈
呢？”玄泽说着，指向墨笙。
辛未眠微笑着点头首肯。
花园里。
“你问我这个是不是剑？”墨笙挠挠头，要说那截
青竹是剑，好像不太对，可是要说不是吧，那个死老头
可是言之凿凿说这是他从藏剑之地取来的神剑。想到这
里，墨笙含含糊糊点了点头，就算是吧。
果然是神剑！墨笙的犹豫迟疑，看在玄泽眼中，就
是此物确实珍贵的不二佐证。
“看兄台风度翩翩灵光内隐，果然是大有机缘
之人。尊师门有你这等美质良才，不愁不能名动天下
啊。”玄泽继续。
墨笙挠头：“我师门……我师门就我跟我师父两个
人……没有……名动天下。”
原来是无名末流小门派吗？玄泽面上笑得更加亲近
了：“这样啊……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兄台得此
神剑，只怕会为师门招来祸端。要知道自古神剑都是天
下争夺的至宝，若是尊师门不是实力雄厚的山门，只怕
得此神剑，反为不吉啊。”
墨笙挠挠头，想想那截青竹。那种东西会引起天下
群雄争夺？怎么想也不会吧？
“那种东西，不会的啦。”墨笙憨厚地摇摇头。
玄泽暗自磨牙，面色却依然是一派融洽：“不知兄
台在这不寐阁中，是在修业吗？”
原本刚才还喜笑颜开的墨笙，此时却如同是霜打
了的茄子，顿时蔫了：“这把剑太贵了，老板那个臭奸
商，足足要了我三千两银子！我出不起钱，只能在这里
卖身打工还账。”
这样吗？玄泽心中真正是笑得一喷，面色却更加亲
近：“既然如此，这笔钱我帮你出了。那柄剑，不如也
请兄台，转赠于我……如何？”
“你是说，你要买我这把剑？”墨笙的头脑转了
转，总算从玄泽这番文绉绉的话里弄懂了他的意思。
跟傻瓜沟通真的是很辛苦，玄泽保持好笑容，颔
首。
“这可不行！”墨笙立刻嚷了起来。虽然看到这根
青竹的时候他是没打算当它是什么神剑，甚至直到现在
他也还是嫌弃得很。可是，再怎么嫌弃，这也是他辛辛
苦苦从藏剑的试炼之地里取来的剑啊！为了这把剑，他
被岩石巨人追，被鳄鱼咬，被毒蜂追，最后还跌入湖底
差点丧命，那些伤到现在都还没好利索呢！他怎么能把
饱含着这么多血泪记忆的剑，随随便便就拱手让人？！
“不，我不卖。”墨笙摇摇头。
“只怕尊师门守不住这样的神剑。”玄泽再次强
调，笑容却渐渐从面上隐去。
墨笙昂头：“我不怕，我的师门也不会怕。”
玄泽轻笑一声，这轻笑到了尾音上却悄然带上了一
丝冷哼：“想要坐拥神剑，可不是得到了机缘，就足够
了。”说着，他的眼锋朝辛未眠一扫，心中暗道：就算
你仗着与这不寐阁主渊源深厚，他送了你这一场得剑的
机缘，也还要看看你守不守得住。
“你说什么？”墨笙回过神来，这意思分明是说他
不配拥有神剑？
“一战便知分晓。”玄泽望向隐在暗中，却丝毫没
有错过这边半点波澜的辛未眠，“请阁主做个见证，这
神剑归属，可不是得了机缘的人就可以独占风光。”
辛未眠从转角绕出：“玄少侠所言甚是，只
是……”
墨笙望向辛未眠，心中不免一暖，难道，他这是要
护我吗？
只听辛未眠接着道：“我这里院小屋窄，请少侠动
手的时候注意些分寸，若是有所损毁，可是要一一照价
赔偿的。”
墨笙一个踉跄，差点没栽倒在地，果然是个不折不
扣的死老头臭奸商！
玄泽等的就是辛未眠这事不关己的态度。不寐阁主
高深莫测，他不敢贸然冲撞，可若是他答应袖手旁观，
那自己可就是胜券在握了。
“打就打，谁怕谁！”墨笙跳了起来，不待玄泽再
度开口，墨笙的拳头已经袭了过去。
为什么，他没有用那柄背上的神剑？玄泽有一瞬的
疑惑。
“来打！”
“来打。”
“来……打……”
墨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跌落在尘埃间，浑身上下
满是伤痕和血污。如果不是辛未眠在一旁观战，只怕他
此时早已经命丧当场。
此时，玄泽的面色已经不知不觉多了几分嘲笑和
怜悯。身手寻常，灵气杂芜，还傻傻地愣是不肯使用神
剑，连实力高低都看不清的废物，没有必要再跟他浪费
时间了。
而此时的墨笙，却依然在执拗地想要爬起来，再次
战斗。
突然，低哑的“啪”的一声，那一直捆缚在他
背后的布包，终于因为经受不住连番战斗的冲击，彻
底碎裂。随着布条的碎裂，那原本藏身于布条之间的
“剑”，彻底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怎么……这不是竹子吗？”玄泽难得一次地彻底
失声惊叫。
墨笙艰难抬眸：“这就是我的剑。”
“难道……是另有玄机？”玄泽说着，一道符咒已
经疾射而来，正牢牢地贴在了竹竿上。竹竿在受到符咒
的刺激后，缓缓地流过一抹暗淡的光华，又迅速地恢复
了平静。
这符咒，正是玄门用来探查灵气的符咒，如果是拥
有强大灵力的神剑，那么符咒与神剑就会同时迸发出耀
目的光华，甚至有祥瑞的异象生成。可是，这竹竿却只
是暗淡地卷过了一抹流光，这就足以说明，这就是个再
寻常不过的竹竿，根本就不值得他如此煞费苦心。
辛未眠的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所谓从藏剑之地
里取出的神剑，就是此物。”
玄泽心中一沉，面上却依然笑意款款，礼数周全，
这才告辞而去。从将墨笙打倒在地的时候开始，他就再
也没有多看他一眼。没有实力的微末角色，压根不配他
多费心思。眼下，寻找到神剑才是当务之急。无能的笨
蛋什么的，不是他值得关心的问题。
难得的藏剑之地的机缘，就被这么个笨蛋给糟蹋
了，真是暴殄天物！
玄泽在心中轻唾一声，昂首而去。
墨笙捂着胸口，在明的搀扶下，一点点地撑了起
来。他的目光中，没有颓丧和低迷，只有坚定。
5
SHENJIANSHOUHUZHE
在秘室的最深处，古老的卷册被一双修长的手翻开
了。
“原来……是这样……”
黑暗中，有人喃喃低语。随即，消失了踪影。
辛未眠是在睡梦中，被一阵巨大的波澜涌动的声音
吵醒的。
他一跃而起，冲到水镜边。原本宁静清澈的水镜，
此时却翻起了奔涌而上的浊浪。
还没等到他做出反应，脚下的大地，已经开始震动
起来！
长安，地震了！
怎么可能？！长安是集结了一代代术士法力和咒术
拱卫的帝京，不是那么容易就会发生地震的。而他这些
天一直观察着水镜也就是为了随时勘测长安的异动。到
底是谁？将原本数年之后才会爆发的地震，提前到了此
时此刻？！
今天，正是大晦大凶之日！这样的日子发生地震，
死伤者会比平日更加多！辛未眠急忙冲到门边，打开了
不寐阁的大门。此时的长安，正沉浸在最沉的酣梦中，
浑然不知道厄运已经降临！
辛未眠手掌一翻，一个晶亮的罗盘已经出现在他掌
心中。
罗盘正受到地震的影响，震荡不已。辛未眠压抑着
心中的怒气，凝神观察后终于判断出了安全的方向。虽
然地震波及四面八方，但是相对而言，城西方向震荡最
小，若是能引导人们朝那个方向逃亡，则生存的希望最
大！
从辛未眠离开师门，常驻的时候开始，他就放
下狂言，有他镇守，自然是千秋万代安如磐石！可
是今天发生的一切，却让他明白，那个真正的考验已经
在此刻来临！
“地震了！地鳌翻身了！”人们的惨叫声一波波地
席卷着长安的夜空。街巷上，到处拥挤着奔跑惨叫的人
群。此时的人们，早已经被脚下的震荡和泼天的暴雨浇
得彻底迷失了方向，人们在无所适从地左奔右突，完全
不知道到底该往何处去！
辛未眠扬手，一张符纸化作一只皎洁莹亮的巨大白
鹤，振翅而出。鹤啸之声，顿时将四散奔逃的人们的视
线牢牢吸引。
不用他多解释，人们就已经不自觉地跟着这白鹤朝
着生的方向逃去。
突然，只见一道雷光劈下，转瞬就将那舒展光翼的
白鹤劈成了片片零落的齑粉！才刚找到方向的人们，顿
时惨呼一片，彻底不知所措！
辛未眠回头，明和小龙阿，还有墨笙不知什么
时候都已经一脸严肃地站在了他的身后。
“明，你和阿一起引导城中居民向城西振幅较
小的方向逃亡。”说着，辛未眠的一张变形符咒已经贴
在了阿的额头，转眼它就已经化作了跟刚才一样的巨
大白鹤，冲天而上。
不需要再多叮嘱些什么，阿在天上，明在地
上，他们已经一起冲入了浓黑的雨幕之中，为人们指引
着生的方向。
“我们必须去阻止这地震的始作俑者！”辛未眠说
着已经朝门外掠去，“我朝南边去找，你去东边找。一
旦有所发现，就发射火符示意。”
长安，不能就这样给全部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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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ENJIANSHOUHUZHE
地震造成的震荡在疯狂地蔓延着，脚下的大地从来
没有这么不安过。
墨笙顾不上感喟那些流离失所的惨烈景象，极速地
寻找着。出现在他面前的，是曾经与西市并称长安两大
市的――东市。而现在这里什么也没有剩下，只有一个
深深的大裂痕。地面上那剧烈的摇晃在继续着，房屋在
这地动山摇的震动中无可逆转地倾覆，大雨还在轰鸣，
而雨下的长安，却已经翻天覆地！
墨笙几乎不敢细看，可在这浓黑的夜色中，竟然有
一抹身影，如此鲜明！
是有人在营救灾民吗？
墨笙只觉得激动的呼喊声都已经冲到了喉头。可
是，即使隔着层层厚重的雨幕，他也看清了，地面上那
已经破碎斑驳的阵法……
辛未眠的话语一下子就冲入了墨笙的头脑――这场
地震的始作俑者！
难道，是他？！
墨笙还没来得及采取任何行动，前方雨幕中的那个
人已经发现了他的踪迹，他立刻回过头来。这个身影如
此熟悉，竟然是――玄泽！
怎么会是他？突然，墨笙发现这里虽然屋宇倾斜，
可却不像其他地方一样到处是妇孺哭叫的惨呼之声。不
禁疑惑，难道我弄错了？
“这里的人……”墨笙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先问问。
“在地震开始前，我就向他们示警，他们已经千恩
万谢地逃走了。”玄泽口气淡然，并没有半分居功。
“原来你是来救人的啊。”墨笙豁然开朗。
“救人？我只是想要让那些碍眼的家伙们都滚远
点而已。因为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希望任何人看
到。”玄泽说着，冷冷一笑。
墨笙突然觉得，他的笑意，比这泼天而来的雨幕，
更加寒气逼人。
玄泽盯着墨笙。一切，都是从这死小子抢了他的机
缘开始的！
“都是你的错！”玄泽已经不打算再隐藏自己的情
绪，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无须再做任何忍耐！
墨笙简直觉得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他眨眨眼睛，甩
了甩头，小心地问了一句：“我做了什么？”
该死的，我就是被这种一脸傻相的蠢货害到这步田
地的吗？！玄泽简直想一剑就把他捅个透心凉！
“如果不是你抢了我的机缘，我会落到这一步
吗？”玄泽低吼。他想起了那天他得到神秘人物的帮
助，想要潜入藏剑秘境，谁知道费尽心机之下，终究是
无法进入，只不过引起了细微异动，却让墨笙用掉了那
难得的机缘。
玄泽，原本是天下第一的玄门师尊的入室弟子，也
是最有希望传承师尊衣钵的弟子。玄门上下，谁看到他
不是恭恭敬敬？可是，就从他错过机缘，未能得到神剑
开始，师尊的态度，就骤然冷淡，认为错过机缘的他，
不被上天眷顾，就算再多扶植和修炼，也无法成为一代
传奇。
师尊的冷淡态度，很快就波及到了玄门上下。玄泽
瞬间就从最有希望的核心弟子，变成了无人问津的外门
弟子一般。
十几年来一直顶着天才之名而行的玄泽，无论如何
也不能接受如此的结果。
可是，没有一柄真正的神剑来证明他的天纵英才，
他只能忍气吞声。
还好，虽然师尊对他冷遇，他却并没有失去核心
弟子的那些特权。终于，他在禁地之中，发现了那一卷
早已经被人遗忘的古卷。而在那古卷之上，记录的东
西……
“所以你就引发地震，陷长安于毁灭之境？！”墨
笙真的不愿意这样问。
玄泽傲然一笑：“正是。”
“你疯了！”墨笙再也无法忍耐了，他的半截竹
竿，已经出手！
灌注了他先天罡气的竹竿，此时闪烁着金石的光
泽，令人无法逼视。在这滂沱的暴雨中，在摇撼的大地
之上更是绽放出了一股义无反顾的慷慨气势。
在看到这不知死活的野猴子冲过来的那一刹，玄泽
发现自己竟有一瞬的胆寒。
不是因为他的功力，而是那一份不死不休的无畏气
势！
不要命了吗？那就让我送你一程！玄泽掌风犀利，
朝墨笙急袭而去！
竹竿，在这汹涌的一击中，发出喑哑的吱呀声，手
指间传来的剧痛让墨笙差点将手中的竹竿彻底丢下。
有混浊的液体从额头淌下，是血吗？
墨笙甚至都没有抬臂去抹一抹，因为，刚才玄泽的
这一击，早已经给了他重创！如果做出哪怕任何一个不
是最必要的动作，他都担心，自己的身躯，会控制不住
地倒下去。他已经没有任何一分余力可以浪费！可是，
他想做的事情，却还没有做完！
刚才还只是觉得雨滴冰冷，现在却让他觉得如此沉
重，每一滴都是重重地打在身上。不光是雨滴，就连手
里一向觉得轻若无物的竹竿，此时也变得如此沉重。
听师父说过，当战士觉得盔甲和兵刃都开始变得沉
重的时候，就是战士生命的尽头了。
对不起，我没有能成为师父你期望中的那种能力挽
狂澜的战士，可是，我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玄泽几乎懒得再看墨笙一眼。这个全身上下都被
他的术法光刃割裂得遍体鳞伤的家伙，竟然，还没有倒
下？支持他到现在的是什么？明明都已经一点战斗力也
没有了，还摆着这种自以为是的姿态算什么？你即使得
到了天命的机缘，那又如何？我一样可以做到！
想要他倒下，几乎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了，甚至，比
挥去一片尘螨还简单。
玄泽，没有犹豫地扬起了手。
原本应该准确地命中墨笙的那一股劲气却在雨雾之
中被生生地阻挡了。原本垂直而下的暴雨，也被这股阻
力涤荡出一圈圈的圆弧。雨雾间现出身形来的白衣人，
正是辛未眠！
“不是说了要你发现了始作俑者就立刻发火符通知
我的吗？！”要不是看这野猴子已经伤痕累累，辛未眠
真的想把他的脑瓜狠狠敲个包。
还好，如果来迟一步的话……野猴子这条命就保不
住了！
“就是你打伤了墨笙，还制造了这长安地震吗？”
辛未眠怒极反笑。
玄泽知道辛未眠身为藏剑秘境的守护者自然不是普
通人。如果是以往，他必然是要拱手作礼口称前辈的。
可是今天，他已经忍耐了太久，他不想再做那些自己早
已经厌倦了的虚伪逢迎。
“你不是一向在密切关注着长安地脉吗？你应该知
道，这场地震迟早都会来，我所做的，不过是让它稍微
提前了一下，让它在最有利于我的大晦之日，大凶之时
来临罢了。”玄泽昂首，面庞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
“为什么？”辛未眠一字一顿。
“哈哈哈……想不到今天能让守护长安的高人也来
问我为什么？”玄泽笑得不能自抑，半晌才道，“女娲
补天时斩下神鳌之足支撑大地，千万年后神鳌足已经化
作神剑，正在这长安之地下沉睡。我做的就是借地震之
力，将它取出，为我所用！”
辛未眠内心大惊。他守护长安地脉已久，又身兼
藏剑秘境守护者的重责。他相信自己对神剑和地脉的异
动是了如指掌，可是这样一柄神鳌之足化作的神剑要出
世，他竟然一无所知？！
辛未眠心念急转，面上却是一丝不变：“就算那柄
神鳌足化作的神剑确实就在长安地下沉睡，可是要想把
它取出来，却不是制造地震这么简单就能让它出世的。
世间所有一切都在机缘之间，绝不是你这样妄自逆天而
行可以做到的！”
玄泽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吗？玄门是天下
第一术派，我学到的不比你少。我当然知道要神螯神剑
出世没那么简单。所以我才一定需要这场‘突如其来’
的地震啊。”
辛未眠面色一寒：“你……这是在献祭？！”
玄泽如同是舞台上的名角在对着台下的知音交换
着会心的一笑：“辛老板果然是心有灵犀！想要神剑出
世，当然不只是将地震提前这么简单，这地震中死去的
无数生命，当然就是为了迎接神剑出世的献祭！自古以
来神剑出世莫不是天地变色鬼哭狼嚎，为了迎接神鳌神
剑能顺利出世，这样的一点阵仗，总还是需要的。你说
是吗？”
辛未眠简直无法想象，这个一身玄门正宗弟子服
饰，谈笑间将整个长安化作瓦砾，将无数人的性命送入
死地的男人竟然还能，笑得那么轻松！
如果，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最终现世的，不
会是神剑，只会是一柄荼毒苍生的魔剑！
辛未眠将随身带的丹药给墨笙服下一颗，又施展
了个避雨的法咒在他身畔。当他做完这一切的时候，他
长身而起，目光中彻底消退掉了平时那些轻浮佻巧的神
色。此时的辛未眠，本身就如同一柄绝世的神剑，正绽
放出无可抵挡的耀目光华！
玄泽突然有一瞬的心虚。
他不止一次地在传闻中听说过这个人的厉害。虽然
他自负是玄门第一天才弟子，可是要说到对敌制胜，他
所经历的战斗，还实在是相当不够。
突然，他的双眸一亮！
玄泽笑了起来：“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跟你费那么多
话，把前因后果都那么仔细地讲给你听吗？”
辛未眠心中一震，玄泽的目的是――拖延时间！
刚才他看到墨笙身受重伤的时候就心神大震，只顾
着质问玄泽，后来又为墨笙调理伤势，却忘了那时候最
应该做的事情是……打倒玄泽！
辛未眠急忙转身，却看到，原本只是狰狞裂开的那
一道宽约数十丈的裂痕中，已经熊熊升腾起了铺天盖地
的黑雾！这黑雾顿时让辛未眠的呼吸一滞。糟糕，这是
黄泉之底的黑瘴！正当辛未眠准备施法强行将这道黑色
瘴气闭锁时，却只见那黑瘴之中有乌黑流转的一道乌金
色华光闪过！
神鳌足所化作的神剑真的要在这大凶之日，沐浴着
长安无数人的血泪，降临了吗？！
玄泽眼见神剑终于现世，惊喜万分的他，再也抑制
不住地狂笑。
“太好了！从此我再也不必对任何人卑躬屈膝了！
看谁还敢瞧不起我？！看谁还说我不受天命眷顾只会错
失机缘？！”
辛未眠掌中光芒暴涨，朝着玄泽疾刺而去！
嘀嗒……嘀嗒……
黏稠的血液重重地跌落在早已经浸透了血液的大地
之上。
辛未眠的剑在自己的眼前，一片片地化作了齑粉；
而他的胸前正喷涌出血液。
辛未眠没有能够一击即中！玄泽手中那闪烁着乌黑
光芒的利剑，此时正刺入了他的胸膛！那些奔涌的瘴气
早已经围绕着这上好的修真者的身躯已久，此时顿时如
同马蜂般，朝着那重创的伤口直冲而入！
修真者的身躯一旦被瘴气侵入，那么再好的资质也
会被啃噬殆尽，就算是侥幸能保住一条性命，也不过是
个废人了。
“谁叫你瞧不起我？非要把机缘送给那个野猴子？
就让你尝一尝这生不如死的痛苦！”玄泽狂笑，不肯再
看那正倾颓的身影一眼。
7
SHENJIANSHOUHUZHE
墨笙睁开双眼的时候，看到的正是那个傲慢得不
可一世的死老头，在雨雾中沐浴着满身的鲜血，慢慢倒
下的模样！怎么会这样？！死老头不是最强的吗？怎么
会？！墨笙急忙跳了起来，搀扶住辛未眠。
辛未眠喘息着，盯着面前的少年。墨笙的周围到处是
席卷的黑色瘴气，可是那些瘴气却无法靠近他的身体。
“你还记得那次你是怎么打败岩石巨人的吗？”辛
未眠盯着墨笙，态度俨然是最苛刻的师父在考问徒弟。
墨笙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辛未眠竟会问出这么一
个问题，他急忙点了点头。
辛未眠的嘴角，露出了一个墨笙从认识他以来，看
到的第一个笑容。
“这种收拾烂摊子的事情，就交给你好了。”辛未
眠的笑容后，带着的是一声冷哼，“反正你在不寐阁也
没少干，正是野猴子你的老本行。”
谁说我的老本行是打扫卫生清洁池塘了啊？！墨笙
真的要气得跳脚。
墨笙反驳的话语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只见辛未眠
的身躯已经控制不住地缓缓倾倒了下去。
“没打赢就别叫我起来。”辛未眠说着，缓缓地闭
上了双眸。
墨笙从没有想过，这个深不可测的死老头竟然也会
受伤、昏迷？！辛未眠，在墨笙心中是藏剑秘境的守护
者，是不可战胜的存在，怎么会……
那颗被辛未眠塞入的保命丹药在墨笙的身体中迅速
地发挥着作用，墨笙只觉得那些流失掉了的力量在不知
不觉地恢复着，那些狰狞的伤口也在静静地停止了继续
流血。墨笙竭力让自己不去多看辛未眠一眼，如果这颗
药丸辛未眠不是给了自己，辛未眠的情况绝不会是现在
这样糟糕！
可是，辛未眠却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他把所有的
希望，把生的希望，把长安的希望，都交到了自己的肩
上！我，不可以退缩！墨笙再一次的，握紧了手中的竹
竿，将胸中的浊气徐徐吐出。而此时，玄泽也发现了，
那些无处不在的黑色瘴气，竟然不能侵入墨笙分毫，显
然，墨笙天赋异禀！
那时候，我究竟做了什么呢？墨笙竭力地回忆着，
那时候他感应到了大地的脉动，然后，他将那股沉睡的
力量引导而出，一举击溃了岩石巨人和毒蜂的双重夹
击！可是现在，跟那时候的情景并不一样啊。墨笙的心
中，是前所未有地焦急。可是，平时一直给他提示的那
个死老头，此时竟然还在昏迷！他，谁也无法依靠，他
只能靠自己！
一定有办法的！墨笙告诉自己，他握紧了手中的
半截青竹，朝着玄泽的方向，走了过来。此时的玄泽，
正立在那裂缝边，用满不在乎的目光注视着那翻滚着瘴
气依然在隐隐摇撼的裂缝。此时，手执乌金色神鳌剑的
他，志得意满。对于墨笙靠近裂缝的行为，他并未立刻
阻止。败军之将何以言勇？根本就用不着多在意！
他已经得到了绝世神剑，而这一场血祭也根本无法
逆转，就看看这个不入流的家伙，到底想做什么？
墨笙走近了玄泽，他的动作一目了然：但求一战！
辛未眠都未能在我手下走过三招，你又能如何？玄
泽冷笑，不自量力！
玄泽的剑锋转瞬就朝墨笙袭来！如果，是从前的墨
笙，一定无法避开这一剑。可是，玄泽眼睁睁地看着眼
前的少年仿佛是在虚空中突然扭动了身躯般，竟然堪堪
避过？！这……是什么样的路数？！
玄泽眸光一凝，剑锋更厉！
墨笙不再与他正面对抗，谁都知道青竹是无法与
那闪烁着华光的绝世神剑相对抗的。可是，他有他的办
法！在那一次次的剑锋袭来，凶险万分的时刻，他一次
次化险为夷堪堪避过。
渐渐地，他仿佛感应到了，来自那乌黑鎏金的神剑
之上，传来的呼啸之声！
从醒来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一直迷惑一件事――为
什么神鳌神剑已经到手了，玄泽还不离开？而现在，他
明白了，神剑的力量并未能全部恢复，还必须在这大地
的震撼中不断吸取力量才能使得神剑的力量全部聚拢！
也就是说，这场地震能持续得这么久，强度能如此惊
人，跟玄泽的推波助澜密切相关！
可是，突然，他觉得自己似乎感应到了另一个声音？
这个声音如此微弱，可是……却不容置疑。
墨笙的肩头，终于还是被玄泽的利刃所伤，奔涌的
鲜血泼溅在撕裂的大地上，深沉凝重。
而此时的墨笙，却没有惨叫，只是近乎嘲讽地轻
轻一笑：“你以为，你得到的，真的是神鳌所化的神剑
吗？”
玄泽的视线从剑锋上掠过，到这种时候了，这小子
还以为能玩出什么花样吗？
“这的确是神鳌之足变化的没错，可惜即使看起来
再像神剑，即使已经拥有了神剑的外形和锋锐，可是它
还是不能算一柄神剑。”墨笙肯定地将断言缓缓吐出。
“嗬！你是在说笑吗？神鳌之足化作的神兵利刃，
此时已经在大显神威，你还要怀疑什么？”玄泽几乎是
抑制不住地冷笑着。
“这只是神鳌被斩下的螯足，长久以来被迫镇压在
地底，不见天日之下，怨念的产物。”
“怎么可能？你在胡说！”
“它，不是神剑，而是……魔剑。”墨笙静悄悄地
环视着周围，“这地震、这暴雨，还有这无数死去的人
们，以及这铺天盖地的瘴气，就是明证！你得到的不是
神剑，而是魔剑！让天地倾覆，大地分崩的魔剑！就算
这样，你还是执意不肯罢手吗？！”
玄泽的脸色，变了又变。他计划是得到神鳌之足化
作的神剑，成为天下玄门宗师。可是，这把剑竟然……
虽然不愿意相信，可是玄泽毕竟是受玄门正宗的教育多
年，这生灵涂炭的景象，的确，无论怎么看也不像是能
平天下震山河的绝世神剑出世的景象。虽然口中依然不
肯相信，可是在他的心中那一丝动摇的裂痕，已经悄悄
地崩裂。
可是……就这样罢手吗？
不！
“就算是魔剑又如何？世上的人只相信力量！无论
这力量到底从何而来！”玄泽在沉吟之后，依然是一阵
狂笑。
墨笙注视着狂笑中的玄泽，他的声音骤然沉重：
“你以为，魔剑肆虐的对象，不会有你吗？”
玄泽突然觉得手中骤然传来一丝异样，当他低下头
看去的时候，却差点惊叫出声！因为他的手，竟然变成
了乌青的色泽，青筋虬突，指甲也变成了尖锐吐出的如
同兽爪的狰狞形态！
墨笙静悄悄地看着他：“手执魔剑，下场，自然是
变成人魔。”
玄泽彻底愣住，他不敢相信会变成这样：“怎么可
能？！我所有的步骤都没错，我怎么可能会成魔？！”
“放手，现在还来得及！”墨笙已经有点不忍多看
了，那个彬彬有礼的贵公子，是怎么会变成眼前的这个
情景的？到底真是因为自己抢走了他的机缘，还是……
在他那风雅从容的外皮之下，包裹着的原本就是如此狂
妄和贪婪的灵魂？！
“成魔……哈哈哈……成魔？！”玄泽的狂叫声不
可遏制地高亢而起，直冲云霄！
“既然如此，就让你做我成魔的第一个血祭吧！”玄
泽的剑锋急袭而来。墨笙没有想到，到了此时此刻，他竟
然依旧是执迷不悟！成魔的玄泽，将会失去身为人类的所
有记忆和理性，他的结果，只会是――万劫不复！
在这一瞬的迟疑中，墨笙发现，自己已经被……打
落深渊！他的身体，朝着那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缝中，跌
落下去！
玄泽狂妄地大笑着，冷厉地凝视着那瘦小的身躯只一
瞬间就被那深邃的黑暗彻底吞没了。而此时，他的整条手
臂已经生出一片片的鳞甲。他知道，自己正在魔化！
此时的玄泽，已经不想回头！
突然，他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再一次地震动了。这种
震动不同于他用法阵催动而来的震动，而是另一种的震
动，就如同，有什么东西正在这地表之下怒吼着，即将
破土而出！
玄泽不自觉地后退了数步，他本能地觉察到，那震
动的源头，正来自于这裂缝之下！
怎么？难道神鳌之足化作的神剑，不止一柄？！
仿佛是在回应他的迷惑，一道无可比拟的光的洪流
从那深邃不见底的地底直冲云霄！仿佛是一条巨龙在夜
空中直冲而上！玄泽被这股力量震慑得控制不住地踉跄
后退，直到退出数十丈之后，他才看清了这难以想象的
奇景！
那是一株巨大的竹子。它的长势如此惊人，在玄泽
注视它的这瞬息之间依然在勃勃生长着。它的枝叶在蔓
延，它的光芒在流动。原本瓢泼而下的暴雨，被它的枝
叶遮挡，原本大地汹涌的震动，被它的根系平息。一株
巨竹正昂扬地摇曳在长安千疮百孔的天地之间，洒落着
犹如天际迸溅的无限光华！
有风吹过，那些光的竹叶如同得到了召唤的使者，
纷纷扬扬地从那高高的枝头落下，飘散在长安的夜空之
中。
墨笙！玄泽看到了，是墨笙。
此时的他，正轻盈地立在那巨竹的枝梢之上；此时
的他，轻折下一截竹枝。当他轻轻挥动的时候，竹叶随
着他的动作，逆着泼天而来的暴雨，朝着长安城的四面
八方，飘摇而去！
随着竹叶的四散飘摇，那些原本肆意的黑色瘴气犹
如被一柄柄雪色的小剑割裂一般，慢慢消融。而玄泽手
中的那柄刚才还乌黑鎏金的长剑，竟然也在一丝丝地消
退着光华！
怎么会这样？！
玄泽低头看去，脚下的大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彻
底宁静下来。
地震，结束了！
怎么会？！他的魔剑还尚未汲取完全部的血祭之
力，一切怎么会在这样的时刻结束？！血祭一旦开始，
一切将无可逆转，怎么会？！
他绝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玄泽的目光一凛，朝着那焕发着雪色光芒的巨大修
竹跃起。
墨笙居高临下，一下就觉察到了玄泽的动作，他
手中的竹枝一挥，一大片流光溢彩的竹叶就朝着玄泽飘
去。
玄泽想用剑锋将这些竹叶挥开，却没有想到，这些
轻飘飘的竹叶并不像他想象中一样来势凶猛，而是宛如
夏日里和风漫卷而来的飘絮般，从容慵懒地落在了他的
身上，他的剑上。
没有感觉到一丝伤害的玄泽，睁大了双眸。这种感
觉，就如同之前他与墨笙战斗的时候一样，墨笙总是迂
回闪避，不与他正面对抗。而现在，到底是一种什么样
的情形？
竹叶一片片宛如是飘舞的飞絮般落在剑锋上，原本
沉重的剑，竟然开始渐渐在减轻着重量？那些乌金色的
光泽在竹叶的浸染下一丝丝地消退着，手中原本紧握着
剑柄的实感也越来越淡……
怎么回事？！你不是与我定下了契约，完成了血祭
的神鳌魔剑吗？！
玄泽心中惊疑不定，控制不住地怒吼。
渐渐地，在竹叶的包裹中，一个淡薄的身影渐渐地
显现出来。
这是个半透明的蓝色身影，它脸颊上隐隐的鳞片和
手指间的飞蹼都昭示着它原本水族的身份。它朝着竹梢
之上的墨笙飞了过去，玄泽急忙跟了上去。
那个蓝色的身影飘浮在墨笙面前，唇角是一抹舒畅
的笑意：“谢谢你，愿意送我回家。”
墨笙点点头，他的手臂轻扬间，一片竹叶已经化
作了一片青碧色的飞舟，蓝色的身影安然地乘在飞舟之
上，朝着遥远的东方而去。
“你！”玄泽的话还未说完，他就看到了，手中
的那柄魔剑，一点点地分崩离析，化作了齑粉。手里，
突然变得空空荡荡的，玄泽简直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一
切。
“你做了什么？！”玄泽的声音已经开始沙哑。
墨笙挠挠头，他其实对刚才发生的一切也没有太明
白。
“我听到了他的声音，他说，他已经被长埋地下那
么久了，他想回家，他想回到东海。于是我说，我可以
帮他回去。”
“你解开了神鳌之足的怨念，所以魔剑消失了。”
辛未眠的声音突然响起。
墨笙惊喜地叫出声：“死老头！你没事了？”
辛未眠揉着胸口，那曾经满是伤痕的胸口，此时却
被竹叶的雪亮光华所笼罩着，在那光华之中有着治愈的
力量。
辛未眠仰望着那遮天蔽日的雪亮修竹，轻叹一声：
“想不到，有生之年我还可以看到这样的景象，以竹为
祝，安抚天地。”说着，他扭头望向墨笙，“时间差不
多要到了吧？”
墨笙愣了愣，在他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脚下
的巨竹突然宛如星辰碎裂般四散开来，化作了漫天飞舞
的竹叶。这些竹叶飘舞在长安的上空，最后，飘飘摇摇
地落在了地面。原本被瘴气浸染的墨黑大地，渐渐恢复
了原本的色彩。
只是，那尸横遍野房屋倾颓的景象，却已经无可逆
转。
玄泽目瞪口呆地注视着面前发生的一切。他想要冲
过去，阻止墨笙，突然，一片从天而降的竹叶，落在了
他的额头。玄泽只觉得眼前有碧绿的光华一闪，接着，
他就已经失去了知觉。
他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
里，年幼的他仰望着师尊，心中发誓：我要做个最好的
替天行道的术者，造福万民！那个年少时候晶莹剔透的
梦想，是什么时候悄悄地改变了颜色呢？
一滴泪，悄悄地从他的眸中滑出，滴落在地。
墨笙没想到刚才还安如磐石的巨竹竟然会在一瞬间
就分崩离析，他手忙脚乱地落在地面上。等到他安然落
地，回首再望去的时候，刚才的巨竹仿佛只是一瞬间的
幻梦，早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在已经弥合了的裂
缝边，正静悄悄地躺着那半截青竹。
“一切，都是这个竹子的功劳？”墨笙不确定地
问。
辛未眠摇头：“一切都是你的功劳。不是你在裂缝
之底，以全部灵力催生了青竹，用它的力量来弥合大地
的吗？”
“我只是想到，竹子可以稳固水土，说不定也
能……因为大地也想要平静下来啊。它也不想要这么肆
虐暴戾的啊。”墨笙挠挠头，肯定地说，“所以，我就
试试看。反正不试，那时候我也是个死了。嘿嘿……”
辛未眠望天：把你想成生死关头顿悟，以自身性命
拯救长安万民的无私圣者，我果然是想多了。
“这次我做得，还可以吧？”野猴子激动地望着辛
未眠，满心满眼都是“快表扬我”的热情。
辛未眠视而不见，摇摇头：“看你被玄泽打得那
种惨状，还差点丢了性命！你不会成为什么绝世的剑客
了。”
“啊？！”墨笙的耳朵都要耷拉下来了。
辛未眠继续板着面孔：“因为你施展的，正是调伏
之术。”
“调伏？”
“调伏邪念调伏恶业，让人心清明，让天地太平。
这就是调伏。”辛未眠微笑，“你已经做得很好，让大
地平静，让神鳌之足放弃恶业回归本心。”
墨笙怀疑地看着辛未眠：“我真的做了那么多吗？
我只是按照它们的希望做了而已。”
“能听到它们最本源的初心，就是你身为调伏师最
大的天赋。”辛未眠叹气，真的不想这样表扬这只野猴
子啊。可是想想自己的花园，那被野猴子翻过的泥巴种
出来的花朵都比从前蓬勃茁壮了三倍不止的时候，他就
该明白，野猴子的天赋，真的就在这里。
“可是，我的剑，我的剑法其实也不错的啊！”墨
笙急忙反驳。
“你的确不会变成天下第一的剑客，可是你却会变
成长安绝无仅有的调伏师。调伏天地，安抚大地。”辛
未眠的声音，终于散去了嬉笑，染上了严肃的语调。
墨笙抬起头，对着这位神秘莫测的前辈术者的目
光。这一次，死老头这几个字，在他的喉间转了又转，
却终于没有说出口。
望着满目疮痍的长安，他已经知道，自己的使命
了。
肆意了整整一夜的大雨，渐渐地停了下来，长安终
于迎来了地震后第一缕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