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酷写实对浪漫幽默的气质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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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从1994年吕克・贝松的《这个杀手不太冷》到2010年的韩国电影《大叔》，时隔16年，“萝莉+大叔”的叙事策略屡试不爽。虽然《大叔》对《这个杀手不太冷》的模仿已是不争的事实，但同样不可否认的是《大叔》进行了可贵的本土化尝试，如人物形象、影像风格和美学趣味等。《这个杀手不太冷》依然带有法国人与生俱来的浪漫幽默气质，《大叔》则在残酷的写实影像中更重视温情的提炼。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5）12-0093-02
2010年，韩国本土票房中《大叔》（中文片名《孤胆特工》）取得了骄人的成绩，620万的观影人次让其他进口大片相形见绌。次年，《大叔》便在中国上映，不久又由好莱坞温斯坦公司获得翻拍版权。尽管在釜山电影节、韩国电影大钟奖上，该片铩羽而归，但各国对其商业价值的追捧无疑也是一种肯定。事实上，“萝莉+大叔”的叙事策略并非《大叔》首创，早在1994年吕克・贝松的《这个杀手不太冷》就已开风气之先。二者同样讲述了一个身份神秘的邻居大叔为保护少女与罪犯殊死搏斗的故事，通过这样一个充满救赎意味的情节，从而展现了非血缘关系的人情味和人性美。大叔与萝莉跨越了年龄的差距，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互相依偎，找到心灵的慰藉。因此，《大叔》招来的责难之声不绝于耳，更有评论说：“这不是对好莱坞世界名著的效仿，而是全然的剽窃，韩国电影还差的太远了……韩国电影正在死去”，①这种说法显然缺乏应有的客观和冷静。电影作为集体智慧的结晶渗透一个国家或民族的集体无意识，《大叔》和《这个杀手不太冷》来自东西两个文化语境迥异的国度，传统的差异必然使同一个故事呈现出不同的面貌。这种面貌与其说是《大叔》对《这个杀手不太冷》的全盘抄袭，不如说是韩国电影所做的一次可贵的本土化尝试。
《这个杀手不太冷》是吕克・贝松的转型之作，艺术电影出身的他将法国人浪漫幽默的天性带到了影片中，使之成为世界电影史上一部极具代表性的主旋律商业片；韩国深受儒家文化的影响，加上近代以来独特的历史经验，《大叔》表现出残酷写实而又温情脉脉的一面。
近年来，韩国类型电影发展日臻成熟，大有接替香港成为亚洲好莱坞的气势，其中尤以犯罪类型片见长。纵观这部分电影，除了表现出强烈的批判现实主义精神外，更掺杂着“恨”的民族心理，这种“恨”是独特的历史经验所长期积压的情绪，是对现当代历史的反思，是对社会现实的不满。《大叔》也无一例外地表现出这种倾向。元彬饰演的车泰植为前国家特工，战功赫赫，作为国家战士他却亲眼目睹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遭暗杀。失去亲人的痛苦使得他备受煎熬，从此独居阴暗潮湿的当铺，像蛆虫一般活着，拒绝一切人的好意。直到小米走进他的生活，人性中温暖的一面才逐渐被唤醒。当小米遭到绑架后，长久以来因丧妻而积压的愤怒也随之喷薄而出。他曾说：“只为明天而活的人赢不了只为当下而活的人，我只为当下而活”，这种“只为当下”的心态使他在营救小米的过程中奋不顾身，“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对待犯罪分子毫不手软。因此，《大叔》实际上塑造的是一个表面冷漠无情、内心温润如玉的特工形象。
里昂的身份背景则相对简单，影片交代不多，除了知道他是职业杀手和有过一段失败的感情经历外，其他一无所知。吕克・贝松对这个人物的塑造相当具有典型性，颠覆了大众对于杀手的常规认知，以至后来成为周星驰在《回魂夜》中戏仿的对象。他长相木讷，不苟言笑；着装整洁，爱穿黑色风衣，戴黑色墨镜。一个外表沉默寡言、刀口舔血的杀手却喜欢打理花草，爱看金・凯瑞的喜剧，令人大跌眼镜的同时也不免觉得他身上多了几分可爱。吕克・贝松对里昂的塑造并未止步于此，除了可爱之外，他还很幽默。为了逗玛蒂尔达开心，里昂模仿了好莱坞电影中的各种经典形象，引得她捧腹大笑。除了里昂之外，影片的反派角色也非常“法国”。黑帮老大史丹尤其钟爱贝多芬的音乐，在《暴风雨》强烈的伴奏下，他竟然一边吸毒一边舞蹈，陶醉至极。这样的情节反映出他疯狂的本质的同时，浪漫的气息也扑面而来。因此，尽管《这个杀手不太冷》是好莱坞体制下的商业动作片，但吕克・贝松的法国背景身份无疑赋予了影片更多浪漫幽默的天性。
为了强调他心中满腔的愤怒和不存希望的精神状态，《大叔》的美学风格也相当残酷写实，极尽血腥之能事。作为偶像出身的元彬，不再通过以往韩国黑帮电影中虚有其表的花拳绣腿来耍帅，动作场面真正做到了“快、准、狠”，可谓大快人心。特别是最后深入虎穴营救小米时，元彬与犯罪分子的枪战，与独行杀手的对决，一招一式都干净利落。血肉横飞之间，韩国人心中藏匿的“恨”的情绪再次得到发泄。影调的处理上《大叔》也以蓝的冷色调为主，表现出末世的黑暗和令人压抑的氛围，借此隐喻这个肮脏不堪、充满丑恶罪行的世界。流光溢彩、灯红酒绿的表象下，一项项交易暗自进行中――黑帮内讧、交易、器官走私、拐带儿童……导演李政范毫不留情地将后工业时代人性黑暗的一面挖掘地干干净净，曝晒在光影之下。《这个杀手不太冷》全片以暖黄色为主调，就连镜头的运用上吕克・贝松也十分强调写意，快慢镜头交替使用。所有这些都淡化了影片故事情节带来的残酷感，突显了两位主人公丰富的内心世界――相互依靠，彼此给予对方温暖。例如，玛蒂尔德一家遭受杀害时并没有凌厉的剪辑，相反，玛蒂尔德从超市出来时导演使用了慢镜头，平行蒙太奇消解了杀戮时的恐惧。影片开头镜头快速掠过湖水、森林，然后上摇至远端的都市，一切都显得宁静而美好，空镜头的使用为观众展现了一副美好的城市生活图景。虽然也涉及交易，警察内部的黑帮势力，但远不像《大叔》那种对现实感到一种彻骨的寒冷。
尽管《大叔》比《这个杀手不太冷》少了一分浪漫幽默，多了一分残酷写实，但导演将血腥与温馨完美结合，在表现小女孩与大叔的情感上更加催泪，也更加单纯。而《这个杀手不太冷》以含蓄的方式擦亮了里昂和玛蒂尔德之间的爱情火花。
《大叔》中小米母亲是一个自我放纵的，有长期的吸毒史，对小米漠不关心。因为母亲的身份，小米受到了整个社会的白眼和排斥，言行举止古怪，是母亲口中的“垃圾桶”。然而，她并没有丧失儿童纯真的天性。她关心周围的每一个人，给大叔和小朋友做可爱的指甲；她甚至对黑社会杀人不眨眼的大叔也充满怜悯，帮他处理伤口。正是这样的她弥合了大叔心中的创伤，使之觉醒成为一个骑士。两个被社会遗弃的孤儿在这个冷漠残酷的世界相遇，彼此依靠，互相取暖。他们之间可以是父女亲情，也可以是同病相怜的友情。影片结尾，大叔入狱之前还不忘送给小米一套读书用品，两人在晨光中以一个大大的拥抱结束了整部电影。玛蒂尔德同样有着糟糕的家庭背景，父亲从事生意，母亲虽职业不详，但从其穿衣打扮上也可以看出绝不是什么正经工作。她长期遭受父亲的打骂和姐姐的欺负，唯一的温暖来自还未懂事的小弟弟。与小米相比，她身上没有儿童的单纯可爱，反而过度早熟。她穿着夸张，学会抽烟，逃避上学；她有着不属于自己这个年纪的忧伤，比同龄的孩子更早地体会到了生活的艰辛。她曾经问里昂：“人生总是这么痛苦吗？还是只有小时候是这样？”不同于小米以温暖施于他人，玛蒂尔德以一种极端的方式发泄自己的不满，她甚至想过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并恳求里昂教她如何杀人为自己4岁的弟弟报仇。因为过度早熟，玛蒂尔达与里昂之间产生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虽然这种情感的产生有多方面的原因，也有可能是玛蒂尔德对自己的一种误解，但当她明目张胆地对里昂说“我爱你”并送上亲吻时，着实让人难以接受。对于接受儒家思想浸养的东方观众来说，这种有悖东方人伦理观的爱情很难被接受，所以《大叔》在本土化的过程中果断抛弃了该层面的叙事。
通过对比分析，《大叔》与《这个杀手不太冷》虽然在故事模式上有所雷同，但具体到人物形象、影像风格、美学趣味则截然不同，所谓“小同大异”。《大叔》的出发点时刻不离韩国民族心理中“恨”的情愫，这是其本土化尝试中最核心的情感。对《大叔》一味地批评和质疑只能反映出对该影片认识的匮乏和长期以来对韩国电影的偏见。
事实上，韩国电影是近年来最具好莱坞气质的亚洲电影，它在韩国电影票房中多次赶超好莱坞大片。这种成绩的取得得益于世纪之初的韩国电影放低自己，从学习借鉴好莱坞中发展出一条适应本国国情和国民欣赏趣味的道路。单纯的模仿并不能成为韩国观众掏腰包的原因，只看到这一面也不能真正抓住韩国电影成功的因素，最重要的还是在好莱坞基础之上的本土化尝试。本土化也是中国电影一直强调的问题，但为何中国电影的本土化往往成为西方观众眼中的他者和奇观无疑值得深思。
注释：
①参见网站：http：///moviedetail/moviedetailNetizen-Point.do？movieId=539628&t--nil-main-NetizenPoint=more，2011-2-12.
参考文献：
[1]李金实.《大叔》人际关系模式与韩国人的审美思维[J].世界文学评论，2011（2）.
[2]张文东.用生命演绎的杀手童话――看电影这个《杀手不太冷》[J].电影评介，2006（10）.
作者简介：
徐沛泽（1991-），女，湖北仙桃人，武汉大学艺术系2013级硕士研究生，主要学习和研究东方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