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根(方言小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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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剧 刘 远 王化武
人 物 春芳――30岁左右老张――70岁左右
地 点环城公园城墙根下
[《夕阳红》背景音乐下，一孤独老人对着鸟笼自言自语。
老 张
说话嘛，你说话嘛，唉!我知道，你说不了话。好，好着呢，一个人好……
春 芳 (大声背诵陪聊要领上)陪人说话；要说人爱听的话，陪人聊天，不管黑天和白天；陪人拉家常，嘴里就像吃了糖。爷呀，这咋这难当的。哎，你们可不敢胡理解，这是陪说话，陪聊天，陪拉家常。就说这城里的老人，住得好穿得美，喝的牛奶矿泉水，心里咋还空洞洞地?要人陪着聊天呢，聊啥呢聊，有啥好聊的。不过，听我二婶说这是个好事情，既排解了老人的孤独又多了一份挣钱的渠道，两全其美。说是说，我今儿也是头一回，不知能行不能行。哎呀，看这有个老汉一个人蛮孤独的，我先去试着谝一下 哎……大哥
老张胡叫啥呢?
春 芳 老伯?
[老张看一眼不耐烦低头逗鸟。
春 芳 哎呀我的爷呀……
老 张 哎……
春 芳 把他家的，今还搭上咧个爷!爷……
老 张 哎，你叫爷做啥呢?
春 芳 我叫你……没事。
老 张 你看你这娃，没事叫啥呢?
春 芳 我叫你，有事。
老 张 啥事?
春 芳 爷，你晒暖暖呢噢?
老 张 哦，我晒暖暖呢。
春 芳 你遛鸟呢噢?
老 张 哦，我遛鸟呢。
春 芳 你这鸟得是八哥?
老 张 唉，啥八哥，笨得连个话都不会说。
春 芳 哦，不会说话，(反应)我会说话，爷，我会说话，我就是八哥。
老 张 啊?
春 芳 爷，我陪你说话?
老 张 说啥呀?
春 芳 你把你爱的，不爱的，高兴的。不高兴的都说出来，说出来你就高兴咧。
老 张 唉，人老咧，不行咧，爱也爱过咧。恨也恨过咧，啥都无所谓咧。耳聋咧，眼花咧，牙也不行咧，尿尿就剩滴答咧，现在光剩下坐吃等死咧……(欲走)
春 芳 爷，你甭走么，你看今这太阳暖暖的，有人陪你说话心里肯定痒痒的，你回去也是一个人，都不嫌孤独嘛?
老 张 (笑，疑问)哦，那你陪我说话?
春 芳 (笑)我陪你说话。
老 张 (笑)你能陪我说一天话?
春 芳 能，我就是干的。
老 张 啊!?你哪娃多哪哒耍去。
春 芳 爷，爷你听我说，我是陪说话，陪聊天，陪拉家常。
老 张 哦，听说过，这是一个新兴的职业。
春 芳 对，就是陪您老说话。
老 张 噢，那你咋收费呢?
春 芳 是这，一个小时，八十岁耳聋眼花收费二十八；七十岁情绪容易激动收费幺洞。
老 张 啥?窑洞?
春 芳 就是十块钱。
老 张
哈哈哈，你这娃说话还一套一套的。
春 芳
爷，这还有第二套呢。
老 张
还有第二套呢?
春 芳 噢，爷你坐，坐下听我给你说。这第二套是，要善解人意，察颜观色，眉飞色舞，挤眉弄眼……
老 张 啊?
春 芳
爷，就是说，见人说话要面带微笑。爷，嘿嘿……
老 张 好好好。娃，你来。
春 芳 爷，那咱这就开始?
老 张 对，来。
春 芳 爷，我给你说，干我这一行的看人就准得很。你看，到城墙根来的有三种人。这第一种是，来得早走得早。练完身体买了早点往回跑；第二种是，来得晚走得早，中午的牌局是少不了；这第三种是，来得早走得晚，回去压根就没人管。爷，你得是这一种?
老 张 哈哈……对，对，娃你看的准的很。
春 芳 爷。今没人管你我管你。
老 张 哈哈……好，好。娃。你叫个啥名字?
春 芳 我叫春芳。
老 张 噢，春芳。春芳，春芳，春天的芳香……
春 芳 耶!爷，你还是个诗人?
老 张 哈哈……啥诗人，爷这是一个人在屋里憋屈得没人说话，整天对着墙胡说呢。
春 芳 说得好，说得好么。
老 张 哈哈哈哈，来，来，接着说。
春 芳 对，咱接着说，说啥呀?
老 张 娃，你接着说，
春 芳 “娃”，对，咱就说娃!爷，你娃都好?
老 张 好。老大在国外，老二干的是户外，两人都忙得顾不上回家。
春 芳 哟，那他们都很有出息么。
老 张 都很出息，也都经常寄钱回来，就是没时间回来陪我说话。
春 芳 咦，爷，看你多美的。你俩娃都给你寄钱。你的钱肯定多得很，那我嫂子光剩下在屋数钱咧。
老 张 啥?你叫谁嫂子?
春 芳 不，不是，我是说我奶奶，我奶奶得是光顾着在屋数钱都不陪你说话咧?
老 张 你奶奶走咧。
春 芳 走咧?得是拿着钱到国外旅游去咧?
老 张 到天堂旅游去咧。
春 芳 你是说我奶奶……
老 张 我老伴已经走了好多年了。
春 芳 走了好多年咧?咦，爷，那你咋不再寻一个呢?你看现在这女娃年轻的，漂亮的，能干的，人家专门寻像你这样有钱的好汉呢!
老 张 滚……
春 芳 爷，爷，爷你甭生气，我错咧，错咧，你坐下消消气。哎呀呀，你看人家说话都捡人爱听的说呢，我说的这都是啥话嘛。爷，你甭生气，咱刚说的都不算，现在重新开始。
老 张 娃，来，听爷给你说。唉，不是我不找，是我心里一直放不下我的老伴。我们二十岁结婚，那会儿不懂爱，整天吵吵闹闹。有了娃顾不上爱，娃大咧，都走咧。就剩下我老两口，这才学着爱。(慢慢起身，起背景音乐《夕阳红》)她问我吃饱咧么?我问她喝好咧么?她间我腰还疼不?我问她腿好咧么?就在梦里还惦记着我：“老伴，你把药吃咧么”，有一天。她拉着我的手对我说：“老伴，咱俩要手牵手往前走，一直走到生命的尽头……”没想到，她，她先走了……
春 芳 爷，你甭激动，坐下慢慢说。
老 张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今天多亏了你，才让我把心里多年的憋屈说出来咧，痛快，痛快，娃，爷把钱给你。
春 芳 爷，你说得太好咧。没想到你跟我奶奶的感情这么深这么厚，厚得比咱西安这老城墙还厚，深得比咱护城河还深……就说我那口子，从来都不知道爱，也没说过一个“爱”字，见了我就只知道说，“你把头梳光点，把脸擦白点，把衣服穿好点……”
老 张 哈哈哈哈，娃，这就是爱，不爱，人家就不说你了，这就叫“女为悦己者容”。
春 芳
啥意思?
老 张 哈哈……就是女人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给自己心爱的男人看的。
春 芳 噢。原来这也是爱。爷，我也不怕你笑话，昨晚上睡到半夜，我就觉得脚咋痒痒的，以为是我屋的猫抠我呢，睁开眼一看，爷呀，是我那口子抱着我的脚亲呢么。
老 张 哈哈……娃呀，其实爱是不用说出来的，爱在每个人的心里头。
春 芳 爱在每个人的心里头，咦，爷你咋说的这好的!(两人开怀大笑)
老 张 娃，这是给你的钱。(情绪又低落)
春 芳 爷，你咋不高兴咧?得是我今天没陪你说好?
老 张 娃呀，不是的，你说得好着呢，这跟外人就是说上一天话也不顶跟儿女说上一句话。(起身提鸟笼)时间不早咧，我该回去咧。
春 芳 爷，那我送你?
老 张 不用咧，娃，你也回去吧。
[起背景音乐《夕阳红》。
[春芳目送老人远去的背影慢慢退下。
[压光。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