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灾区“出”年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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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前夕，在四川灾区的二舅给我打来电话，说他家要“出”年猪了，请我无论如何也要回一趟老家。“出”年猪即是杀年猪，因为杀字不吉利，老家人便这么说。我的故乡在四川茂县，每年开春家乡人都会买一只仔猪养着，到了年关猪被养成了膘肥体壮的年猪就可以“出”了。“出”完年猪后主人留足过年用的年猪肉，剩下的做成腊肉，这往往是农家一年的荤菜。

去年那场地震把二舅的家全毁了，好在猪圈躲过一劫，那只年猪也成了“猪坚强”，熬过三天三夜终于得救了。地震后二舅一家住在当地政府提供的活动板房里，生活也有了着落，二舅重新精心饲养起这头年猪，如今可以出栏了。

俗话说“有猪过年，不用愁钱”,“出”年猪是过年的前奏。“出”年猪对农家人来说是一年中的大事，往往要叫上亲朋好友一起来参与，叫做“请庖汤”，算是对过去一年的“盘点”和对来年的展望，主人家因此也像过节一样喜庆。

我于是一大早坐上长途汽车一路驰骋，赶到了二舅家。

这是我第一次到达地震后的故乡。活动板房井然有序地排列着，人们脸上已经看不到忧伤，或许是将悲伤埋藏在心底。我看到更多的，是新年来临前的喜气。“出”年猪的地点就在活动板房前的一块空地上，人们搭起了土灶，红红的灶火烧得很旺，灶台上支着一口大锅，里面的水沸腾了，咕咚咕咚作响。二舅妈把“血盆”端了出来，盆里放了少许盐和清水。这个活动板房区域住的大多是二舅村里的村民，他们把“出”年猪也当成了自家的喜事。

几个村民把年猪从圈里赶出来，让它在空地前活动一下，过了一会屠夫来了。他端着铁钩悄悄走到年猪前，突然用铁钩钩住猪脖子，猪疼得不能动弹，紧接着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一起上前，很快将猪按在屠凳上，屠夫手持钢刀朝猪颈部捅进去，猪的叫声由强变弱，很快就没气了。屠夫接着一手拿着水壶，一手拿着刨子，一边往猪身上淋热水一边刨毛，二舅则在一旁打下手，一会儿猪毛全部被刨光，猪皮白如素纸。屠夫一刀下去，猪被分成对称的两部分，小伙子们帮着取出猪下水放进血盆里。这时几个调皮的孩子跑了过来，他们把猪尿脬拿过来打上气当球踢。

去年那场地震，让每一个生者的心灵受到了一次洗礼，人们更加珍惜今天的生活，人与人之间也更亲近了。二舅家的年猪肉除了他自己留一份外，剩下的全部慷慨地分给了我和乡亲，二舅说这也算是一种缘分。看着乡亲们手里拿着年猪肉一脸的欣喜，二舅说，每天太阳都会升起，只有生者好好地活下去，才能对得起地下的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