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黎光:高调市场,低调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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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访／王黎光　采访／侯亮

作为一个有着近四十多部影视作品的作曲家，在与二十多位导演的合作中，我有收获也有不足。

作曲家也需要包装

记者：前阵子影片《伊莎贝拉》获得柏林电影节最佳电影音乐奖。电影音乐突然受到媒体和观众的普遍关注。作为‘位电影音乐的作曲家，您是否能介绍‘下当前国内影视音乐的状况。

王黎光：坦率地讲，目前国内影视音乐的状况极其不好，和当前影视业的快速发展、欣欣向荣的局面并不相称。

记者：导致当前这种不良现状的原因有哪些呢?

王黎光：原因有很多，就目前国内的情况来看，很多投资人、制片人还没有认识到电影不仅仅是娱乐和产品，它更应该是一门艺术。电影是音画的艺术，你忽略了任何其中一个艺术形式都不会出精品。

记者：国外一些影片中的电影音乐确实很棒。

王黎光：我经常给我的学生们做这样的实验：把一部通常意义上所说的很好看的好莱坞大片如《加勒比海盗》《燃情岁月》《走出非洲》，包括近期上映的《防火墙》《列车惊魂》等影片的音乐声道全部静音，结果发现看了不到15分钟观众就感觉到枯燥，无味，看不下去了，可见音乐的重要性。精品意识在国内少数成就人上中还是有的，只可惜他们成就不了整个中国市场。我们知道，在好莱坞的电影中，它对编剧、导演、摄影、录音、美术，音乐等每个环节都非常重视，要让每个环节都把各自的作用发挥得淋漓尽致。他们的电影原声碟不仅精致好听，更是电影后产品创收的一个重要方面。听说前阵子上映的一部国产大片，请来的某国外的那个作曲家张口就要270万美金，后经讨价还价定在了100万美金，也就是大约800万人民币。而我敢说，不需要如此高昂价格，我们国内的音乐家们会比他写得还要好。既不是好习惯，也解决不了中国电影问题。

记者；他们为什么不愿意找国内的作曲家呢?

王黎光：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原因有很多，除了制片方的问题，也有作曲家自身的原因。比如我们国内的作曲家在进入市场的过程当中没有把自己包装起来，没有使自身价值转化为更具商业价值的社会价值。好莱坞的影视作曲家、音乐人都有自己的经纪人，或者加入经纪人公司等等。这对他们的事业有很大益处。

记者：在国内，似乎电视剧的音乐就更不理想了。

王黎光：电视剧发展过程中，音乐就没有跟上。目前我们国内影视市场上正在运作的影视公司中，有相当一部分公司是前些年的广告公司转行的。这些公司在做广告的时候，有一批自己的音乐编辑。后来这批音乐编辑成了所谓的音乐人。对于电视剧音乐，他们以为把以前的广告音乐由小变大、由短变长就行了。于是乎，电视剧里往往出现的情况是给画面铺上很随意的近似群杂的音乐。而我们的观众似乎也不会在意，只要片尾有首主题歌唱一唱就行了。在现实生活中，我经常会被朋友问到，某某电影、电视剧又是你写的主题歌?我赶紧补上一句，对，片中的音乐也是我写的。朋友就会又惊诧地说，怎么，还有片中音乐?近两年来的情况有所好转，一批院校毕业的专业人才不断加盟进来，像郭文景、张宏光、叶小刚、赵季平、张千一、关峡、邹野、三宝等等，他们都是㈩色的作曲家。

从《宰相刘罗锅》到《天下无贼》

记者：我知道央视一套热播的电视剧《京华烟云》中的音乐是您近期的作品之一。您因此获得第五届中国金唱片奖中的两项人奖，影视原创音乐奖和影视歌曲奖。

王黎光：我在电视剧《宰相刘罗锅》里就和导演张子恩合作过，从《宰相刘罗锅》到《京华烟云》，张子思导演的音乐美学观和他对音乐的设计与要求都给厂我很大的启发。他能让我很到位地解读他对影片每一个细节的表达。我俩之间言语不多但彼此心有灵犀。细心的观众会发现，这两部作品的音乐创作是同一民族音乐风格，但是完全不一样的音乐表达方式。十年前的《宰相刘罗锅》现依旧被人喜爱，主题歌里的《天地之间有杆秤》脍炙人口，十年之后，《京华烟云》再创收视率最高，演员出身的歌手赵薇演唱的土题歌《发现》也备受关

记者：作为《天下无贼》的作曲，接到剧本时您对这个片子是一个什么样的印象?

王黎光：《天下无贼》尽管讲的是‘群贼的故事，但它反映了一定的社会现象。而且我认为它是一部非常主流的电影。无论是读完剧本，还是看完样片，我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中国古人常说的两个短语，一个是人之初，――个是真善美。我觉得在“人之初”的状态下，性本善是无意识的，甚至是动物的本能。在人成长之后，他会受到各方面生存环境的影响，受到社会发展的各种诱惑，善恶不辨的事情就会时有发生。不要说一个贼，即便是我们平常随地吐一口痰，在好与坏之间做选择时也是要斗争的。从这一点上来讲，这部电影是相当震撼的。

记者：和冯小刚合作，您有什么感受?

王黎光：这是我和冯小刚导演的第二次合作。冯小刚导演无论从编、导、摄、录、美等各个环节上的把握能力都是大师级的。电影已公映了我还有创作冲动呢，这就是冯氏魅力!在音乐的感觉方面更有他的独到之处，他没有专业音乐术语，但有着极专业的语言表达。小刚导演与我多次交流想法，不断寻找我们俩共同的灵感点。这才有了7／4拍的开篇曲《天地佛门》――用在刘若英拜佛时，刘德华面对佛祖却大耍、大肆偷窃的那段，也才有了反差极大、具有中国韵味的“拉丁”配乐《舞曲》――用在李冰冰演的女贼假装孕妇想从刘德华那儿偷钱那段。我认识的小刚导演就是个中西医结合的神医，他对付电影问题是治表也治本。

记者：结尾那首由刘若英演唱的《知道不知道》传唱很广。有资料介绍说它的原型是一首山西民歌?

王黎光：是的。《你知不知道》改编自一首很典型的山西民歌，很多人都会唱，但很多年都没人唱。其原因在于它太原生态，以至于无法为很多人接受。我需要用现代语言来演绎这首民歌，才能被现代人接受。这首歌的改编过程中，光进录音棚就进了三次。第一次是时间尺码上不理想，小刚导演跟我说故事情景与音乐情绪不对位，到了第二次，小刚导演说很好，但不出色。于是我马上查找原因，发现如果弦乐进得再晚一些可能会是他的要求。再次录完果然对路子，但这时他还是说有一点说不出的不好，感觉刘若英最后的跪拜那块，音乐能在静态中起吗?于是我再修改。第三次之后就有了现在的《知道不知道》――开始的清唱、吉他，交响乐队的磅礴进入，结局是圆满而让人难忘的。

《看车人的七月》与《贞现长歌》

记者：由您担任作曲，安战军导演的电影《看车人的七月》曾在蒙特利尔国际电影节获两项大奖。能谈谈和安战军导演的合作吗?

王黎光：我和安战军导演是好朋友，也是很好的合作伙伴。我们合作过的电视剧 有《一年又一年》等。安导外粗内细，是个煽情专家。在每一部片子的创作中他跟我强调最多的就是一个情字。而他对影视音乐是相当重视的，很多时候他在影片还没开拍时就设计了音乐段落。在电影《看车人的七月》的创作过程中，我们在音乐的处理上曾有过分歧，但他对平民群体的关注和理解深深地感染着我。在影片中，对范伟扮演的“看车人”，安导认为音乐必须是朴实、传统，不要过于表现技巧，要原生态一些、怀旧一些。最后我被他说服，像完成命题作文一样迅速完成了这部影片的音乐创作。而与安导合作的另一部电视剧《十年又一年》，我获得了中国电视金鹰奖。与以上三位导演的合作之所以成功，很重要的因素之一就是他们对影视音乐的重视。

记者：能否谈谈您的一些近作?

王黎光：我刚刚创作完的有吴子牛导演的八十二集电视剧《贞观长歌》的主题歌，张建亚导演的五十集电视剧《贞观之治》、高希希导演的三十集电视剧《真情年代》的音乐。正在创作的有陈家林导演的电视剧《王昭君》和萧峰导演的电影《大水》。

记者：咱们前面主要谈的是电影。您能否谈谈电视剧《贞观长歌》?

王黎光：《贞观长歌》这部以初唐为历史背景的长篇历史剧的主题是“战争与和平”。主题歌请了很多音乐人来写，也请丁很多歌手来唱，但都不能让制片方满意。毙了数稿之后制片方找到了我。我力求在再现唐代贞观年间的政治、军事、经济、文化格局等大气度上来展示主题。所谓大气度，并不是音响强烈、曲凋高昂，轻吟之萧音、浓诉之情怀，足以用音乐语言带领观众进人精彩纷呈的“贞观之治”。歌声描述出唐人宗李世民这一具有开明思想和政治远见的帝王睿智机敏却又缠绵悱恻、坚毅凌厉却又隽永柔情的一面。另外，《贞观长歌》更重视制作方面的创新，开篇就有一场攻打洛阳城的大戏。为此剧组专门花费了30万元人民币购买了一套群体动画软件，通过这套软件可以完成动态特效场面，大有营造出像《指环王》中那样宏大的战争场面的势头。我的整体音乐与主题歌的风格也随着电视剧的制作模式完全朝好莱坞的气魄走了。为了写好这部戏，我还专程赶赴新疆采风。总体来说，它的配乐是中亚、西亚风格的，而片中的主题歌《理想国》则由天王张学友演唱。

记者：高希希导演最近的几部电视剧都有很高的收视率和良好的口碑。能介绍一下《真情年代》吗?

王黎光：《真情年代》是一部反映中国社会近20年沧桑变迁的电视剧。它最吸引人的也是最大的魅力就是真实，真实得让我们在剧中每一个角落都能找到自己，真实得让我们深入其中不能自拔。它从郝解放、赵鹏辉、李和平这三个在插队时一起闯过“鬼门关”的“生死弟兄”事业上的沉、浮、起、落，深刻反映出20年来中国社会改革开放的历史进程。这类题材我最熟悉，因为我就是和剧中人物的那一代走过来的。从某种程度上讲，它像我写过的《年轮》《一年又一年》，但又不在同一点切入。在创作《真情年代》的音乐的过程当中，我似乎又回到了过去，回到了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青春年华――整个片子的音乐风格是怀旧的，气质是儿时妈妈教我跳交谊舞时的那种韵味。而无论是音乐选法和技巧都是现代的。片子的主题歌也叫《真情年代》，由新疆歌手艾尔肯演唱。

记者：我知道您现在还在北京电影学院带影视音乐创作方向的研究生。目前国内影视音乐的教学是什么样的状况?

王黎光：日前我们电影音乐的教学并不是很成熟，学利设置、教学大纲、视听资料等都还有待完善。电影音乐创作的教学工作，不能靠没有写过电影音乐的人去教，也不能单纯地由作曲家去教。需要教授者对电影的音乐美学、对电影音乐理论、对电影音乐的写作技巧都要有非常系统、深刻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