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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看就知道这模式有杀伤力,是最强的模式。”在《中国好声音》制作方、灿星制作公司总裁田明的复盘中,这个模式第一有草根真人秀的收视率;第二有明星真人秀的收视率;第三,它还有一种角色的差异和互换,“老百姓变成大明星,明星变成老百姓”,这可以缔造更大的收视神话。
导师转身的瞬间是这档节目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权力属于转身者。明星大腕不再是节目中的道具和花瓶,他们这次拥有了前所未有的权力。
台前的人而非幕后的人、评判者而非操纵者、导师而非导演掌握了《中国好声音》的核心权力,这就是为什么《中国好声音》令人激动。
那英一阵风似的又走过媒体室,她要去演播大厅接着录节目。众多记者追着问:“王菲看这个节目了吗?”那英哈哈一笑,边往外走边调侃:“早看了,天天看,她已经快崩溃了。”第二天,好多报纸打出大标题:“那英:王菲快崩溃了”。几天之后,《人物》记者还没和那英开始聊,她的助理就紧张地问:“标题会怎么打?”在流行乐坛20年,那英已经学会保护自己,所以她从不参加选秀类的电视节目。可是她来了。《中国好声音》的艺人总监葛亮分析几个腕儿的心态:“钱其实并不重要,但你给到艺人的东西必须是好东西,艺人有的时候像孩子一样,并不是说要多少钱,而是在乎拿的东西是不是够好。”
拍板一世英名,就交给你们了
为了让那英相信《中国好声音》是个“好东西”,导演组花了三四个月。春节过后,先是找那英的经纪人那辛,很快就被拒绝,那英没兴趣。
接下来是漫长的接触过程,导演组一次次地往北京跑,给她们看原版的《The Voice》,讨论这个节目在中国会是什么样子,还拿出灿星公司以往制作的《中国达人秀》、《舞林大会》,展示团队水准。
这个阶段,主要是制作方灿星公司的总裁田明,以及《中国好声音》的总导演金磊在和那英沟通。聊得越多,那英的兴趣就越强烈。最后那英说,我得去现场看看你们做的节目。
2012年3月15日,灿星把那英请到上海,邀请她参加这天的《舞林大会》节目录制。那英既不是嘉宾也不是评委,而是演唱新一季《舞林大会》的主题曲,除此之外,还带着“相看”制作团队的意思。
就在这一次,灿星“磕”下了老那。
田明和金磊都记得,当时有一场饭局,他们一起去吃海鲜火锅。边吃边聊,那英基本上肯定了导演组的理念,同意加入。
“第二天,那英和那辛都说拉肚子了,我和金磊没事。”回忆起这个决定性的饭局,田明记忆犹新。
那英一旦决定加入,就动真格的。签合同之前的倒数第二次碰头,灿星的人去北京找那英,双方从下午1点多一直聊到半夜。
参与那次谈话的葛亮还记得细节:“她就说一个事,希望节目的品质要高,开着车带我们去找中国第一贝斯手王笑冬,那英说,他带着中国最好的乐队,可以提升节目的品质。北京郊区挺远的一个地方,乐队正排练,我们就过去了。笑冬有些结巴,他说你那英都这么认为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后来,那英跟王笑冬说:‘你一定得告诉这帮乐手,别对孩子(参赛选手)特别厉害,这个节目是需要排练的,工作量特别大,有些孩子平生第一次唱乐队,唱不进去很正常,别不耐烦,别就排一遍,一定得给他们抠细节,每个人多排几遍,别混过去了,你一定得给他们开个会,好好说说’。”
那英这番话弄得导演组特别感动,到了合同快签的时候,那英说:“一世英名,就交给你们了。”
利益天数现在几乎翻倍了,他们没提过一个“钱”字
“节目模式需要,4位导师里必须有两位是中国流行音乐的标杆性人物。我们一开始定下的就是刘欢和那英,没有备选方案,必须谈成,没有其他选择。”金磊说。
浙江卫视频道副总监、《中国好声音》总策划杜昉说:“我们一开始也想到王菲,但是王菲毕竟算是香港的,再一个,王菲台上效果不一定好,她可能在私下里更有意思。李宗盛罗大佑都不错,但都是港台的。大陆能够得上一线影响力的,除了刘欢、那英还有谁?”
同样是春节过后,导演组也在联系刘欢。当时他还在美国,所以先找了刘欢的太太卢璐。
和那英一样,刘欢的第一反应也是拒绝。
卢璐曾在湖南电视台工作,金磊就从电视制作的角度去跟她谈,说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选秀节目,而是有可能成为振兴中国流行音乐的事件,甚至会成为一场“提振流行音乐”的运动。
当导演组把《The Voice》拿出来展示之后,刘欢说他看过美国版,也很认可这个节目模式。金磊发现,刘欢对国外节目里的选手如数家珍,他不但关注音乐类电视节目,也关心这些节目能对流行音乐的整体发展起到怎样的推动作用。
刘欢一直是音乐老师,他有点拿这个当暑期研究课题的意思,这和导演组的抱负不谋而合。
刘欢的顾虑和那英一样,清楚中国的电视节目常有猫腻,担心暗箱操作,游戏规则不公平。
那英告诉《人物》杂志:“我从签合约那天起就想过,如果我接了这档节目,当它偏离了轨道,不是我所愿的感觉,我会立即退出,合约里都明确写上了。我更希望的是不被导演组任何一个人左右,(能左右我的是)我心目中想要的好声音。”
田明说,与其它选秀和音乐节目相比,4位导师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权力,他们可以真正按自己的意愿主导节目。他们得到制作方的保证:不去影响导师,不跟导师咬耳朵,不事先说导演组要怎么布局,导师要怎么配合,把形式上的小玩意、不公正都杜绝掉。在灿星和导师的3年合约里,明确写着:“主办方和导演组,不能在现场给出任何暗示,一切必须以好声音为导师评判标准”,“如果学员声音不好、如果出现博出位和博眼球的嫌疑,导师有权力直接走人拒绝节目录制,并不承担任何责任”。
在那英和刘欢之后,庾澄庆、杨坤相继加入团队。
“导师”的权力和职能与评委不同,这个设置很吸引庾澄庆,他对《人物》记者分析:“‘导师’跟‘评委’有很大差异,导师要选择你喜欢的队员,要训练他们,发挥长处,评委只需要评论,不管是善意的,还是严厉的,都是隔靴搔痒。”
杨坤是最后一个定下来的,他也看很多选秀节目,但没敢答应任何一家去做评委老师:“第一个是觉得,他们之前有些选手太次了,你没法去评判。第二个我也想象了一下,即便为了增加知名度或者曝光率去参加,我如果上去怎么评论他,我不会说话,内容不行就没法评,只能曝光自己的弱项。”他说:“当我知道了他们3个人的名字以后,觉得这事靠谱。”
杨坤父母都是《中国达人秀》的粉丝,得知儿子要去金磊导演的新节目,二老非常高兴,还设了家宴,金磊欣然赴宴。
《中国好声音》的第一次节目录制是在7月4日。合同规定,4位导师的录制工作量为15天,每天工作8小时。实际上,4位导师每天录制时间达到12个小时,录制之后要开会,此外还主动向导演组追加了5天培训学员的工作量。
一句话,他们不缺钱,更不是拿钱走人的那种艺人。葛亮说:“合同里的天数现在几乎翻倍了,他们没提过一个‘钱’字。”
入戏直到王笑冬大叫一声:“牛逼!”神经一下就松了
杨坤其实特别紧张,怕自己不会说话。他也承认其他几位导师比他更资深,刘欢那英就不用说了,庾澄庆也是流行音乐标杆,杨坤说:“过去我唱歌厅、唱夜总会的时候,三分之二是庾澄庆的歌。”和他们坐在一起,杨坤有压力,导演组就告诉他:说人话,说你爸妈听得懂的话。
上场的时候,杨坤感觉了一下那把椅子,觉得舒适程度不怎么样,演播现场被大灯照着,特别热,“而且这个衬衣穿在我身上很紧,它是一件合适得不能再合适的衣服,往下一坐,多多少少你会觉得……又加上灯光那么多,会出汗,我就准备了两件一模一样的衬衫,只在上台的时候穿,下台以后就让助理保管。”
那英那边很简单,导演让她大胆说,反正后期有剪辑,什么都不用怕。
第一期节目播出之后,主持人李静给葛亮打电话,“太厉害了,老那生活的一面全部撂在台上了。老那以前其实挺拘谨,但这次电视上出现的她,就是生活中的她,就是好朋友圈子里的她,是完全放松、真实的。”
事实上导师们各有各的焦虑。
第一场录制,那英刘欢怕天气不好,提前一天坐高铁来。虹桥火车站出车站的地方,有很长一段路必须靠走的,那英和刘欢就那样走出来了,结果那一天弄得虹桥很轰动,旅客们觉得这两个明星就这样在人群里走,太奇怪了。
第三次录制,那英原定7月24日到,但22日就来了。
之前她在三亚陪孩子过暑假,那边刮大风,她很担心航班,凌晨3点半给葛亮打电话。葛亮赶紧查中央气象台的预报,给她拉了一个单子,写着几月几号上午大雨,风是几级。那英说你甭管了,早晨第一班飞机我就飞。葛亮说你行吗,还带着孩子。那英说不管了,我这边要是不行,(参加节目的)那拨孩子怎么办。于是改了机票,一大早,那英开始看天色,一看,天都是黑的,过一刻钟,天又亮了,那英一琢磨,别一会儿天又黑了,赶紧的,结果她一个人拖着箱子—助理都在北京—去机场,飞到上海。
7月13日,晚上9点10分,《中国好声音》首播。
那个晚上,4个导师都在录制大厅隔壁的媒体室里,围着一部电视机。还有5分钟节目就要开始的时候,葛亮朝他们看一眼,觉得个个都很忐忑,“好像学生就要发榜单一样,一个一个坐在这儿不说话。当时我就觉得不停播放广告,怎么还在播,怎么还是广告。”
葛亮偷偷观察4个导师,所有人盯着电视机,面无反应,王笑冬也在后头看,等第一段播出来,王笑冬大叫了一声:“牛逼!”
“大家都非常高兴,绷着的神经一下就松了。”
杨坤特别关注收视率,葛亮说:“两期节目一播完,电话就过来了,我每次都猜准是杨坤,收视率是多少,会不会好啊。我说星期一才知道,杨坤说,干吗星期一知道,不能明天知道吗?我解释:不可能明天知道这个事,这都是有规矩的。杨坤说,哟,我得担心两天。”
到星期一,早上8点多,杨坤电话又打来了。
刘欢也纠结,他的标准高。如果电视里传出来的声音失真,刘欢就急得不得了,会给导演组打电话,还要到现场把后期制作团队召集起来,由他主持开会。刘欢的家人说,自从做这个节目,刘欢就开始间歇式睡眠,睡一会、醒一会儿,“老刘做这个活做惨了”。
但成就感也大。“我明星圈子里的好友都是发各种短信微信夸我们4个人珠联璧合。全都是夸奖,这个节目如何如何让他们觉得好看有意思。”那英说。
收视率高,好评如潮,导师也越发享受到这档节目带来的乐趣。
像杨坤,他说自己“做事情很被动,有什么想法都不愿意去表露”,这是他过去对自己的一个心理认知。但做了《中国好声音》之后,他发现自己的被动感源于“没有特别刺激的一个东西。我们4个人相当于4个厨师,如果没有好的食材,没有办法做出好的菜。说白了,当厨师还很忐忑,却有了很好的食材,就很容易把这道菜做好。当我做完第一期,知道这里的学员是这么一个标准,我就觉得特别放心。因为那种感性,那种感动,很多的赞美,都是由心感动的。比如说哭,笑,泪,以前在我这儿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
他甚至说:“《中国好声音》某种程度解放了我的天性。我是一个没有办法在第一时间冲在前面的人,可是在这里,他们都要深思熟虑,但是我觉得没关系,只要好,我就拍下按钮,转过来。”
《人物》杂志问杨坤:“拍”这个动作本身对你是一种释放吗?
“绝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