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范文大全 > 正文

青梅与啤酒

开篇:润墨网以专业的文秘视角,为您筛选了一篇青梅与啤酒范文,如需获取更多写作素材,在线客服老师一对一协助。欢迎您的阅读与分享!

晏格文(Graham Earnshaw)生于英国,现居上海。他以上一次落脚点为起点,行程从上海一路向西,横贯中国。本月,他行至巫山与奉节之间的双潭乡附近。

此时我已到达巫山、奉节两城间的山区,此处位于长江以北,风景颇美。我沿着一条僻静的乡间公路往下走,沿途的行程牌逐渐从800米、500米缩短至400米。路经一处农舍,只见外墙上写着“牛羊牲畜不得入山,否则每头罚款20-50元”。看来当地已正式展开封山行动,山间不能再有任何农牧活动。河流以北的山脉倒影折射出独特的风景,层峦叠翠,山势豪迈,让人不禁想在这处中部圣地多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途中我巧遇一位农民,他提醒我小心高速公路上的抢劫犯,称这些人来自偏远的川西地区,从不干好事。

“你把钱放在哪里?”他问道。“在我裤子口袋里。”“这不安全。你应该更小心才是。”他一边说一边向我展示自己藏钱的地方。老农穿了3件颜色各异的宽松衬衣,钱就藏在最里面一件衣服左侧的暗袋里。他一手将钱掏出,从厚度来看应有400元左右,这对一位老农而言不算太差。人们总是认为自己家乡的人最诚实可靠,且不会对他人造成伤害,看来这已成为了所有人都认同的普世观点。

一路下行,远处依稀可见双潭乡的屋宅,尽管两地的直径距离仅有两三公里,但若沿着蜿蜒的公路行走,距离足有6公里。问题出在穿过峡谷的一条溪流,该流域距离长江下游还有两三公里。上桥继续前行,映入眼帘的是一条警示性标语,上面写着“在林间种植鸦片者将依法予以逮捕”。

路桥位于峡谷顶端的右侧,随着始于深山中的河流一起在峡谷间延伸。支流处的一股股清泉在此汇集,不断稀释着主流河道一路冲刷而过的泥水。

沿着河流旁的道路我一路下行至谷底,但这并非尽头,路面仍向西延伸,仅在双潭乡稍有断开。时值夏季午后,天气闷热,村民们都围坐在商店和屋舍前庭的阴凉处打牌闲聊,旁边还不时传来电视里播放的古装片对白声。我在一家小卖部买了瓶水,周围的村民纷纷招呼我入座,身旁的小孩也透过手指缝偷偷打量着我。站在我身旁的一名村民问我要到哪里去,我也问了他是如何维持生计的。

“我靠打麻将。”他回应道。

“光靠打麻将赢钱就能生存了吗?”

“当然!”

“那你呢?”我又问了他身旁一位着上身、脚穿人字拖的朋友。

“我也是。”他回答。

“其实他是医生。”前一个人插了进来。

“医生?你之前在哪里学医?”我问道。

“奉节。”

“学了多长时间?”

“10年。”

“你今年几岁呢?”

“三十好几了。”

“三十几呢?”

“三十七八的样子。”

“那究竟是37还是38呢?”

“37或38。”他坚持不松口。

这从侧面反映了他并不是医生,而是诊所的医务人员,就像我在湖北见到的那种为很多人提供静脉注射治疗的地方。我问他目前人们最常得的病是什么,他回答说是感冒和消化道方面的疾病。

“如果情况更严重怎么办,比如说生了癌?”

“那我就送他们去医院。”

他问我来自哪个国家,我回答说是英国。于是他条件反射般地开始用官腔和我探讨起国际形势。“中国是爱好和平的国家。”他表示。言语间的意思似乎是中国一直远离战争。我决定打断他的话。

“这片区域有鸦片吗?”我问道。

“山上有一些。”他回答。顿时他两眼放光,叫道:“鸦片战争!”

我笑了笑。

出了双潭乡,峡谷豁然开阔,南面的斜坡上可以看到铺设了一半的高速公路——所有的桥梁和涵洞建造目前仅完成了二分之一,且丝毫没有开工的迹象。

此时我又碰见了一位在树下休息的老农,单姓段,如今已是73岁高龄。他头戴一顶宽沿草帽,脚踏一双传统手工草鞋,身上的灰色衬衣也颇为得体。由于整体着装效果十分亮眼复古,倒与他的年龄显得不相称起来。另外他还提了一只小篮子,里面有两只塑料袋,一只装了青梅,另一只装了青椒。

“我正要到双潭乡去把它们卖了,给你一只梅子尝尝。”他告诉我。

我想付钱给他,但他拒绝了。梅子的口感十分甜美。

我问起他的生活情况,他称不错。段老农的孩子都已参加工作,自己的身体在这个年龄阶段也还算结实。

“你已经73岁了,那你肯定清楚地记得时代的情况?”我问道。他点头称是。

“当时的生活情况如何呢?”

“很好!”从语气来看这个回答要比对今天生活的评价更为兴奋。我想一探究竟,但又觉得这不会有假,因为当时正是他人生的黄金时期。就在我起身的一刻他又抓了一把梅子给我。我将他戴在我头上的草帽还了给他,匆匆告别后又上路了。

有趣的是,当晚我与一名刚高中毕业、正等待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女孩的对话,足以让人窥见政治光谱的另一个极端。当时桌上的啤酒品牌是“1958”,我看见后有感而发地说:“1958年正值中国时期。”

“?”她疑惑地问道。看来她从未听说过这一名词,这让人有些吃惊。

行路途中我又遇见了一位与我同一方向的妇女,她个子矮小,体态丰满,背着一只在三峡地区极其普遍的漂亮柳条篮。我问她今年多大(当然是在她先询问我之后),得到的答案是37或38岁。这岁数在附近地区明显算是分水岭,尽管从体态上看她的确像是4个孩子的母亲,农民的妻子,但脸蛋却只有25岁的模样。

她第一个孩子今年16岁,目前正在重庆读高中。“一年学费多少?”我很好奇。“要1万多块,我第二个孩子的学费少一点,只有几千块。”我又问她钱从哪里来,她告诉她的丈夫在峡谷另一头修建高速公路。

“他们已经在那干了3年了,听说这个工程4年就能建好,但是你看看,这像是明年就能完工的样子吗?”

我摇摇头,说道:“不像是,但从你丈夫的角度来看,工期难道不是越长越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