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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戈的寻找土生的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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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 当殖民霸权形式褪去,殖民强势语境仍然存在。土生,葡萄牙殖民统治澳门近500年的产物,面对血浓于水与生于斯长于斯的矛盾体认,随之渐渐强烈的身份认同困惑与历史定位焦虑, 是我们不得不正视的问题。《奥戈》从电影叙事角度,直面土生生活状况,剖析土生生存心理,为观者提供思考空间、为当事者敲响警钟。而奥戈的寻根之径也以此获得了人类体认自身的一种普遍意义。

[关键词] 《奥戈》; 土生; 寻找; 困惑

《奥戈》,整部电影给人的感觉显得很压抑。几次出现下雨的场景,每次下雨都发生在影片中人物在等待时。雨很沉闷,让人觉得压抑。

澳门回归,举国欢庆、世纪盛事。然而,澳门人是如何面对这一变化的呢?我想在当下,考量人们对于变化的感受和态度,更多的应从他们获得的实际价值和失去的利益之间平衡后的生活状态入手。土生,葡萄牙人与当地人结合留下的在澳门长大的后代,历史赋予澳门的一个种群,当回归摆在眼前,世界和中国如何对待,内地人和港台人如何对待,官方和民间如何对待,他们自己又该如何对待?

故事就这样开始了。《奥戈》,一部电影,一个人的生活展示,一个种群的生存描述,亦是澳门的定位焦虑、中国的身份给予以及人类的寻根困惑。

一、奥戈困惑的背景

400年前,葡萄牙强行占领澳门,开始了对那里持续几个世纪的殖民统治。政治体制、文化科技以及生活方式的输入,强势入侵也好潜移默化也罢,总之,澳门的生存环境像一个女孩儿被壮汉而渐渐成了女人。一如殖民文化对殖民地的文化,土生似乎也是被后的产儿。奥戈面对现实中的父亲,他妹妹眼中使他们的生活过得挺好的父亲、邻居觉得很不错的人、母亲忠实依靠的男人,却始终难以接受。这种情感以执著于寻找亲生父亲为表达手段。虽然我们不能断定,奥戈是不是就一定讨厌养父,但我们能清楚看到的是他对生父执著得近乎固执的寻找。亲生父亲是谁呢,通过影片我们知道是母亲年轻漂亮时出现的一位葡萄牙歌星。当他和母亲有了奥戈之后,便离开、消失了。我们不知道他离开后是怎样生活的,但留下的孤儿寡母却是实实在在摆在眼前的。是养父收留了奥戈,给了他一个家。“歌星”隐喻为殖民侵略的代表,而奥戈母亲便是殖民地,奥戈是殖民者播下的种或是造下的孽。几百年过去了,在西方影视作品中流露出的仍是对东方文明自以为是的假定、幻象,他们根本没有考虑以他们观念下为之的东方文明何以堪西方文化不能承受之重,他们做的只是臆断的规定、驯服。当后果产生,以土生为代表的种群便面临身份认同的焦虑。此时西方人做出的回应是退缩、鄙视。这些土生到了葡萄牙仍然是被歧视的对象,同样是他们眼中的不纯正。在西方眼中,东方永远只能摆在舞台上,可以欣赏,但绝不允许他们成为现实。奥戈,无论是种还是孽,他们长大面临的身份认同都是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

二、奥戈的困惑,澳门的困惑,人类的困惑

首先是奥戈对于生父是谁的困惑,其实是自己身份认同的困惑。影片开始没多久,就出现这样一幕:奥戈面对镜子,流着鼻血。该情结并没有像一些影片中展现的那样,剧中主人公患重病。似乎没有与之对应的镜头。事实是又不是。是的话,影片确实没有专门对应的情结。不是的话,它成了整个影片中的一部分,从而直接与影片主题挂钩。影片中四次出现奥戈流鼻血,有三次是面对镜子,而且是洗完澡后。洗澡意味着去污乃至清除。镜子中的我可能是另外一个我,能引起我思考的我。血,从某种程度上讲确是身份的认同标准。但奥戈能做的,只能是每次都一如既往:用手擦去。擦,意味着已经存在,只是表面的消失,内部的焦虑是抹不去的。这成了他行动的原因和诠释。

奥戈无论是谁的儿子,真实的是澳门养育了他。然而,澳门也是一个孩子,一个挨着家却不能进家门、几百年只能睁着泪眼痴痴地往家的方向投上那么一瞥的孩子。紧紧地挨着家,却不能进入;深深地依恋,却不能拥有;实实地相连,却不能一体。流浪在家园外,而非远走他乡,我想最痛苦的流浪就是这种流浪了。

奥戈的寻根,不仅是自身及澳门的寻根,也是人类的寻根。奥戈的出生不是他自己能够决定的,奥戈的抚养人也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当有一天他能够决定自己的生活时,他便开始自己的寻找旅程。人类在成长的岁月中,生存环境是先天的,为了创造更好的适宜自己生活的世界,他们不断努力创造、竭力改变。然而有一天,当他们发现自己能够支配一定力量时,却发现自己迷失了,迷失在了自己创造的世界中。他们需要对土地的实在亲近、需要对天空的虔诚仰望、需要对万物的和谐融入。然而人类真的回得去吗?究竟哪里才是人类的根?什么样的生活方式才是适合人类而且能够持续的?过去、当下、未来从来都是人类思考与困惑的对象和境地。

三、困惑的诉求与解决

剧中人物的心理活动与行为表征无疑给观众留下了深刻的追寻意象。奥戈寻找生父,普通话老师寻找马赛,彼得寻找金钱,露露寻找变化,奥戈妹妹寻找爱情……这些均以奥戈身份困惑的诉求与解决为中心展开的。

奥戈寻找父亲是为了知道自己到底是谁的儿子,他所谓的根在哪儿。人有时候真的很脆弱。异化不一定是技术对人性的挤压,有时候甚至成为人的一种体认自身方式,这不得不说是人的一种困惑、悲哀。不同的是前者完全是科技对理性和感性的压迫,后者是人的心理与外在社会发展双重作用的结果。奥戈寻找的不是亲生父亲,而是一个对象,一个能让他认出自己的对象。是心理与生理合谋在行为上的驱动。普通话老师寻找的也不是马赛,而是一份已经失去的爱情,是对梦的再次体验。寻爱的过程似乎意味着爱情确实存在,只是自己还没到达目的地罢了。在这个过程里,意义成了爱情的梦幻式的延续,实际上只是她一个人的独舞,对象已经不在。独舞的魅力在于她可以无限幻想得到后的甜美与温馨,可以享受孤独乃至神圣带来的自创快意。彼得寻找的也非金钱,而是能让他得到爱情和确认身份的能力。他被意念绑架了。露露真的爱他吗,他有说过要和他一起去葡萄牙吗,他去葡萄牙就能取得自己想要的吗,这些在剧中都没有正面的回答。笔者认为这也是影片的高明之处,它为我们留下很多空白,让观众自己去感受、思考和挖掘。当目标本身出问题时,那么整个行为的价值也将深陷困境。一句简单的话:这么做,有意义吗?彼得这么做了,通过赌博。其实,我在想即使他不赌博,以其他方式实现自己的目标,那结果也会相差无几。因为目标本身就是一场赌博。赌注是得到与失去。而最后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这告诉我们,确立合理目标的重要性。然而,人生在世,能确认自己目标是正确的有意义的又有几回呢?叔本华说过,既然人生本属虚无又何必执著。同样露露寻找的也不是变化,而是对原先身处环境的不满,是对原先爱情的不坚定不真诚。变化是背叛的途径,面对彼得的追求,她似乎动心了。而笔者此刻清晰地记得她的那句话:“至少现在不是。”笔者在想,如果她和他一起去了葡萄牙,几年后,当初她离开前男友的理由会不会重演,她会不会又因为同样的困惑作出不知尽头的抉择。彼得出事后,她曾问奥戈,“为什么你们土生都要去葡萄牙?”当露露没有了寻找变化的冲动,习惯了身边的平常乃至枯燥,她会接受彼得,而彼得还在寻找的路上。注定,他们不会在一起。

通过这些我们发现他们中间惊人的一致性:他们均不满足于现状,有从此岸到彼岸的冲动。这种冲动以一个旁观者身份来看待,充满了悖论。其实他们每一个人生活的当下或者原先都是合理的,都只是为了那些个虚无缥缈的梦去追去寻。追寻的结果或许连他们自己也无法确定,甚至追寻的本身他们自己也充满了犹豫与困惑,但他们每一个人却实实在在地在寻找。这种旁观的见解不仅发生在观众与剧中演员之间,同样在剧中人物之间也存在,奥戈就对露露说过,“或许有一天你会发现那才是真正的幸福”。在此,影片给我们展示了更为复杂的一面。其实,奥戈也知道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可能是没有意义的,如果说意义可能就是对现在家庭造成的伤害。事实是他的行为刺伤了母亲的心。当奥戈在里斯本继续他的寻找时,母亲走了,永远地离开了他。寻找是为了得到,可事实是得到没有成功时,失去已经先一步来临,从而使这种寻找造成一种极大的反讽。母亲的死是一种抗议,对奥戈的抗议,对前夫的抗议,对殖民者的抗议,对不公平的抗议!然而,死、埋葬本身就意味着过去。在影片中成为事件发展的一个过程。终点成了起点。最后,奥戈找到父亲的住处时,只是把相片轻轻插在了屋门上,然后默默离开。这可能是悔悟,也可能是无奈的妥协。无论怎样,我们有理由相信奥戈以后会活得更坚定更有方向。

影片放在澳门回归十周年推出,纪念意义不容置疑,然而其警示作用亦是实实在在的。作为个体的奥戈及其所代表的土生群体,就本身来说,他们的身份认同焦虑是可以避免的,同样是可以理解的。然而,从政府角度来说,理应引起当局重视。政府和民间都应该意识到这样一个群体的存在,关注他们的生活,关心他们的心理。尤其在澳门回归后,当局更应该着手解决这些问题,从经济到文化,从生理到心理给予关怀,给予他们身份认同感,让他们感觉到自己是中华民族大家庭的一分子。

澳门作为一种“奥戈”,从某种程度上讲他也是混血儿,是侵略与被侵略的混血儿,是殖民与被殖民的混血儿,是先进与落后的混血儿,是历史与当下的混血儿,是源与流的混血儿。面对回归,澳门对自己的历史如何叙述,对自己的当下如何定位,对自己的未来如何设想,同样是一种困惑。澳门人的努力和华人的支持以及国家的正视,笔者想这才是影片的初衷,但又不仅限于此。

作为一部优秀的影片,人文关怀、人性挖掘是必不可少的。《奥戈》同时向我们展示了人生存的困惑与烦恼。每个人都在寻找,甚至终其一生都在寻找,然而寻找的过程以及寻找的结果之合理性、意义性,在多大程度上真正符合个人乃至人类的进步,却始终是说不清道不尽的。

终了,出现在我脑海中的是三幕奥戈一个人坐在教堂、面对神圣十字架的景象。其实,人有时候真的很脆弱,脆弱得有点傻、有点无奈。教堂是耶稣的身体,可以说是西方几千年基督文化的象征和载体。每次奥戈去教堂都是现实生活中发生了他不愿发生却又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情之后才去教堂。虔诚地祈祷也好,愤怒地抱怨也罢,当事情已经发生,这些都已经无济于事。在一个现实缺席的空间去寻求现实的目标,教堂本身就是一种荒谬。然而人类需要这种荒谬,因为现实有很多心灵不能承受之重、之轻,它需要解压,哪怕是自欺欺人。

此时,“奥戈”从人类的一种困惑变成了人类的一种情结,从当下走向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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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张德川(1985― ),男,安徽合肥人,暨南大学文学院文艺学2009级在读硕士,主要研究方向:文化批评与文艺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