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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江薄暮(外一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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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睡得天昏地暗的午觉之后,已是周末的黄昏。

陪儿子看完《魔境仙踪》,就已到了晚饭时刻。天气有些闷热,没什么胃口。费力的想了很久,才决定去芙蓉溪边吃炒田螺大虾,想让那种火爆的麻辣刺激一下有些枯萎的味蕾。

露天的食棚之下,围聚着很多的人,喧哗而嘈杂,却带着一种让人亲切的烟火气。很久没吃这些东西,耐心细致的剥壳剔肉,一顿饭下来,竟感觉吃得很累。最近几个月,一种极深的倦怠感,已经从工作到生活,把我完完整整的包裹了。

饭后回家路上,儿子说今天的日记不知道写什么,要求去散步找找灵感。于是,转道去往他一直心心念念的三江大坝。

夕阳早已沉落西山。沿富乐山后的公路前行,昏黄的日光下,茂密的林木和路边深长的茅草,让初夏显得格外茂盛。清澈的晚风灌进车窗,吹乱束好的长发,一阵阵轻抚脸庞,有些遥远的记忆便在心底慢慢苏醒。

记得有个黄昏,乘坐一辆拉煤的大卡车返回小镇上的家。立在被煤块染黑的车厢内,也是这样清澈柔软的晚风,一阵阵拂过衣衫。乡村公路两旁高大的白杨树,在晚风中沙沙轻吟。夕光投照在晃动的树叶上,如同映在一树树琉璃之上,金光闪闪。

这段回忆带着很难描摹的一种美,隐没于成长堆叠的记忆中,若干年后的这个初夏黄昏,却突然再现。原来,有些记忆,以为已经消失在记忆之海,却会在某个触媒的诱导下,瞬间鲜活重生。如同在一段似曾相似的旋律中,不由自主回想起某段与音乐相关的往事。

到达三江大坝时,已是薄暮时分。天色寂静,云阔江低,薄雾渐起,尚未亮灯的城市仿佛沉醉在夕光之中,静卧于苍茫江水一侧,带着一丝淡淡的落寞,一丝隐隐的隔阂。

远远的,静静的看着这座城市,有一种类似在乡村公路上感觉到的细致而柔软的美,在心底慢慢沉潜。在这座城中,终日遵循着固定的节律碌碌奔忙,从没觉得有她会有这样安静的美。

夜色降落,在渐次明亮的街灯中,我们重新投入城市的怀抱。望着窗外交错穿行的车流,终于明白,原来节奏太快,便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错过。

鹅卵石的哲学观

很多时候,对人对事保持沉默,并不是赞同,仅仅是懒得反对。

这或许便是所谓的圆润。如同一枚随泥沙翻滚过来的鹅卵石,曾经的棱角都在无数次的摩擦和碰撞中消磨掉了。再说,人活到三十来岁,如果还大面积的保持有棱角和锐度,大约就算不得是福气了。

很久没用过鹅卵石这样的比喻了。这可能是和我内心对某些锋芒事物的暗暗向往有关。向往那些炽热的、活跃的、能量充沛的生命,向往那些轰轰烈烈、无所顾忌的人物的那些光芒熠熠的事迹。

而其实,自己就是一枚平凡无奇的鹅卵石,在人潮的水平线下沉沉浮浮。那些固执的坚持,依然深藏在内心,那些不甘和跳跃,却仅仅是被潮水撞击出的青春期假象。好在,湖底自有湖底的风景。如同,鹅卵石自有鹅卵石圆润的美。

年轻一点的时候,总会以为自己很重要,自己的意见很重要。如今发现,其实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做得漂亮与否,只是个人观点。事实上,按照你的意见,或是按照他人的意见,只要事情做过了,差别最大的就仅仅是自己的心理感受而已。

距离,也决定了美感。河滩上远远看见的一块光洁莹润的石头,拾起来握在掌心时,往往才会发现它的背面可能是粗粝割手的。靠得越近的人,也越容易看到其缺点。如同夫妻关系,只有在婚姻的咫尺之间,你才能发现一个人原来有那样多的不良习惯。待人待事,有时候真得退开一步,留出一段审美的距离来,妥善保护自己的感官。

于是,学会看惯,学会将就,学会包容,学会退让,就是人生必须修炼的一门课程。在改变不了世界的时候,就改变自己的世界观。在无法抗拒时光潮流奔涌消逝之时,就慢慢的,静静的,享受一块鹅卵石的沉静之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