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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滨孙的晚年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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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滨孙老师去世已一个多星期了,但我始终无法接受这一个事实,总觉得他还在,还会打一个电话来,用他那特有的嗓音响亮而亲切地说:“伯承,你过来一下。”

通常,我就会马上到他的住所,他总让我帮他到剧院办点带信之类的小事。有时他想写点东西,也请我。他还经常让我讲讲沪剧院创作排练的情况和其他戏剧院团的信息。闲来无事,劭老师会让我坐在他身边,陪他说说话、聊聊天。他的话匣子一开,就有许多沪剧的往事,使我听得兴趣盎然。临走的时候,他老夫妻俩常常象哄小孩一样,定要我带上几个桌上摆的水果才走。

虽然早就认识了邵老师,但真正熟悉了解他,是我们居住在同一小区以后的事了。每周五上午,他要到剧院参加学习,我就陪他乘车同去。有时他早出门,就会走到我家楼下放大嗓门叫我。劭老师知道我听觉不好,生怕喊得太轻我听不见。他喜欢坐出租车的前座,上车之后,他会主动讲出最佳路线。劭老师对上海马路的熟悉程度不仅使我惊叹不已,就连一些老驾驶员也十分佩服,称他为“老上海”、“活地图”。原来邵老师年轻时开过汽车,熟悉上海的大街小巷,再加上平时很留意一些新修的马路,所以上路就难不倒他了。

劭老师性格豪爽,为人大气。作为沪剧界辈分最高、年龄最大的一位,他从不自以为是,居高临下,而是在各种场合讲别人的艺术成就,谈别人在沪剧发展历史中的贡献。沪剧界以往剧团众多,由于经济体制、艺术风格的差异,相互有些隔阂在所难免,对有些问题至今还有不同想法。邵老师从不划地为牢,也没有丝毫的门户之见。他多次说:“沪剧一家亲,不应分彼此。”对于那些从区县集体所有制单位过来的沪剧工作者,邵滨孙显得格外亲热、格外尊重、格外体贴。正因如此,沪剧圈内的人有难处总来找他,他也总是伸出援手,尽力相帮;正因如此,他深受大家爱戴,成为沪剧界公认的德高望重的一代宗师。

邵老师虽已退休十几年,却依然时时关注沪剧的发展情况。凡是剧院的活动,他有请必到。剧院新戏上演,他要都赶着去看,看了都会谈意见,且总是十分具体,十分中肯,有时还相当尖锐。有人提醒他注意别人的承受能力,他却扬着头说:“怕啥!”若是“轧”出一个新戏“有苗头”,他会像小孩一样来劲,跑到后台向编导演表示祝贺,并让大家再接再厉、不断加工提高。若是编剧不在场,他会向我要去电话号码,第二天打电话给编辑谈他的意见。

晚年的邵滨孙多次参加剧院的演出。前几年演《芦荡火种》,他以八十多岁高龄再次出演四十多年前被他演活了的刁德一,依然有声有色、活龙活现,功力不减当年。2005年剧院为他举行舞台生涯七十周年回顾展演,他精神矍铄地登台演唱,字正腔圆地唱了自己最拿手的《启发杨桂英》。为扩大沪剧的影响,他放下大师身份,在新戏《大红喜事》中扮演只有几分钟过场戏的龙套。他还积极要求下乡演出,有一次剧院去浦东农村,他顶着寒风演《看龙舟》,令台下数千乡亲欣喜若狂,掌声雷动。

邵老师还热心于社区公益活动。只要街道一声招呼,他没有二话就出门,无论是夏日纳凉晚会,还是冬天贺岁送温暖,他都会唱上一曲、演上一段。他还经常辅导业余沪剧爱好者,公园沪剧角、文化馆站到处可以看到他的身影。

晚年的邵滨孙把很大的精力放在了扶植青年、提携晚辈上。剧院排练新版《星星之火》时,他几乎每天一早就到排练场看排戏,给青年演员开小灶说戏。他结合自己当年演这个戏的心得,对他们的角色创造进行分析讲评,有时还作示范表演。剧院恢复演出《甲午海战》,让青年演员洪立勇挑大梁扮演邓世昌。邵老师非常高兴,亲自上阵扮演配角李鸿章,以自己的声誉为年轻人帮衬护驾。他还经常和中年演员谈心,希望他们严格要求自己,为年轻人作表率。不久前孙徐春举办个人演唱会,邵滨孙到场祝贺,并郑重地向这位当红明星提出要谦虚谨慎、戒骄戒躁。这使孙徐春非常感动,他说,自己已很久没听到这样语重心长的话了,这是邵老师送给自己的最好礼物。

几年前,当我把准备出版一本沪剧专著的想法告诉劭老师时,他当即表示非常支持。他说:“沪剧就是缺少理论著作,看到研究京剧、越剧的书一本本地出来,沪剧却拿不出,我心里正着急呢!我想剧院也一定会支持你的,要是你不好意思开口,我去讲。”我告诉他,院长和其他领导都已知道了,他们都十分支持。邵老师便又问,你有什么事要我做的,尽管说。于是我请他为我的书写几句话,他一口答应了。

为了写好这几句题词,邵老师花了不少心思,他特地用毛笔写,写了好多张,从中选了一张。书出版后,我给邵老师送去一本,他戴上老花镜,仔细翻阅,高兴之情溢于言表。除了表示肯定和赞扬外,他还指出书中没有写王雅琴、凌爱珍、顾月珍和汪秀英,毕竟有点缺憾,并希望我今后也写写她们。同时,劭老师还希望我能为以后写一本沪剧史作准备,因为“看了这本书,我对你的能力很有信心。”

即使是在生病住院期间,劭老师仍念念不忘沪剧的振兴和发展。当得知市里有关研究部门希望找他了解沪剧《罗汉钱》和《星星之火》当年的创演情况后,他觉得这对今后保留、总结这两个优秀现代沪剧的创作演出经验有好处,便同意在医院病房中接待采访。6月14日,采访顺利进行,这大概是邵滨孙一生中接受的最后一次采访。当时的他,精神尚好,侃侃而谈了一个半小时。其中的内容有不少是我们过去不知道的。7月13日,我们又把记录整理的访谈录文稿带去请他审定。我一字一句读给他听,他听着连连点头说:“是的,是这个意思。”随后,他用有点颤抖的手在文稿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又写了“现年八十九岁”几个字。告辞的时候,劭老师拉着我的手说:“其实你不来读也不要紧,你写的东西我信得过。”这是我最后一次看望邵老师。

二十来天后,传来了老人家去世的噩耗。我望着邵老师的遗像,眼泪止不住往下掉。我心中默默地说,邵老师,您走好,我会如您希望的那样,用我的笔写沪剧的春秋,写沪剧的历史,为沪剧的繁荣发展尽自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