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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派典雅笔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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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品卿这个透着儒雅的名字,却是和一桩历史迷案联系在一起的。当前,我们只知道金品卿名诰,或称品卿居士、寒峰山人,安徽黟县人,活跃在同治、光绪之间,并供职于景德镇御窑厂,其他情况就只能依靠片言只语的记载去推断和猜测了。作为“御窑两支笔”之一的金品卿,作为顶级的瓷绘大师,居然至今没有人知道他的生卒年月,不能不让广大金品卿爱好者心戚戚焉。

金品卿擅长浅绛花鸟和山水,花鸟宗华且慌桑笔致潇洒,设色清丽;人物颇具黄慎笔意;山水多仿南宋名家及明人沈石田、文徵明。金品卿书法颇工,有董其昌之遗风。河北藏家张森先生曾经对金品卿的作品做过初步采样统计,在他所见的27件样本中,花鸟草虫23件,占85%;人物3件,占11%;山水1件,占4%。金品卿画室名以御厂轩亭号为多,如“珠山之环翠亭”“新平官廨”“珠山官廨”“珠山之敬事轩”“珠山前之吟花馆”等。他的名号及印章款很单一,名号有“品卿金诰”、“品卿”、“金品卿”,印章有“金诰”、“品卿”、“诰”、“臣诰”等。

金品卿的最大成就,体现在他的花鸟创作之中。当我们打开金品卿的作品,立刻会被一派典雅气息所陶醉。金品卿设色力避俗艳,作品的主体部分一般用不同浓度的灰色加一点赭石色等颜色来完成。即便在画面中有一些鲜亮的颜色,也是作为陪衬而存在。浅绛的设色本来就是典雅的,而金品卿则将这种典雅发挥到了极致。

令人印象深刻的金品卿的墨梅,可以说是一种典雅的极限。笔者所见的金品卿墨梅图盖碗(图1),虽然只是简单的小器件,但那种夺人的典雅气息,却让人久久不能忘却。作品全部用浓淡不同的黑色或者灰色完成,枝干槎牙,盘旋屈曲,花朵娇嫩,莹洁若雪,用笔老辣纷披,饶有篆籀之气,临之似有爽爽清气,丝丝寒意。如此意境,即便纸绢之上尚且难得,何况以瓷为笺,胜过纸绢,绝非等闲功力可为。笔者还有幸见过金品卿所作的两件墨彩残瓶,一件花鸟,一件山水,都颇显功力,令人慨叹。

蜚声藏界的著名的柳燕瓷板(图2),是金品卿的代表之作。在作品中我们看到五只黑色的小燕子自由徜徉在初春柳林的动人场景。柳树燕子,这应该是最通俗最常见的题材,但是在金品卿的笔下,却是另外一番意境。这件作品应该说是一个生动的特写镜头。作者只选取柳树的一枝作为背景,把五只燕子分别部署在枝干和垂条中。虽然是“柳林春燕”的通俗题材,但我们看不到一丝俗艳的气息。画面中颜色最跳跃的嫩绿色,也似乎被一种淡墨调节得平和收敛,完全和树干的灰色调和燕子的黑色调融合为一体。还有另一片花鸟瓷板(图3),也颇能体现金品卿设色特点。这块署款“清高君子节,淡远美人心”的横板,以几杆疏落的竹子和一枝花叶作前景,来陪衬栖息在孤石上的两只野禽。完全以墨色勾勒的石头和用赭石色调刻画的小鸟,无疑是画面的主体。而竹子和花枝虽然包含着容易跳跃的红红绿绿,但由于作者把它们安排得极其疏朗,而且用墨色冲淡了颜色的纯度,和整个画面达到高度的和谐统一,塑造出一种富有情趣的典雅气息。他的人物和山水,在设色上也具有同样的特色。

金品卿的典雅还体现在他潇洒工致的用笔上。区分画的雅俗,是文气还是匠气,用笔极为关键,这也可以作为区分文人画与匠师画的本质所在。苏轼说,和能入雅。所谓“和”,就是协调,也就是把不同的甚至相对的美学范畴统一在一起。比如雄强和隽秀,枯劲和温润,迅疾和娴雅,随意和工致,等等。这最能体现一个文人画师对笔锋的把握,而我们欣赏文人画,最大的愉悦也正是来自于这种酣畅自如的表达方式。如果在绘画作品中我们看到拙劣的描头画脚,就好比在书法作品中看到一笔没有写成只好重新描画一样,令人生厌。也就是说,文人画对用笔的要求如此之苛刻,必须让柔软的笔锋达到能含情、会传神的地步(图4)。笔触的运行,不但要准确体现所描绘的对象的客观形体,还要传达作者所要表达的精神气质。

金品卿正是一个可以让我们惊叹的驾驭笔锋的大师。还以五只燕子瓷板为例,我们看到整幅画面精巧灵动,富有生气,完全来自于作者高超的用笔技巧。在作品中,或工或写,或藏或露,无不如意。那飘拂的柳枝,无论粗细,一笔写来,起止有度,不但刚劲坚挺,骨力洞达,而且富有弹性,让人如临其境。姿态各异的树叶,疏密有致,姿态生动,一任天然。尤其令人叫绝的几只燕子,或枝间嬉戏,或端坐观望,无不神态毕现。这里面虽然根据写实的需要,掺杂了一些没骨笔法,但总体上依然是骨法用笔。燕子的翎毛,根根挺拔劲利,同时又不失于生硬,这正是御窑巨笔的魅力所在。

金品卿的典雅,还来自于他时出新意的构图技巧。金品卿花鸟作品的构图不拘一格,但绝对不落俗套。我们有时候看到他用一株贯通画面的枝干,把画面分割为极不平衡的两个空间,然后用鸟、用枝叶、用落款来调节构图(图5),实现均衡。我们有时看到他为了突出鸟的主体地位,在安排鸟的位置上留出大片空白,让鸟和树石部分形成一个既相互分离,又相互照应的统一体。还有的时候,我们看到他用疏前景、实后景的办法,让前景起到一个取景器的作用,来有效地衬托后景。上面提到的燕子板和禽鸟板无不如此。

金品卿的山水和王少维极其相类(图6)。我想,这一方面是因为二人使用的浅绛色料完全一致,另一方面,也是王、金之间长期朝夕相处,相互耳濡目染、交流切磋的一个佐证。

值得一提的是金品卿的书法。早期浅绛大师多是书画兼善的高手。而金品卿的书风与他的画风尤其如出一脉:温文尔雅,不激不厉,内敛含蓄,又颇含骨气。总的讲金的书法出于二王正统,尤其得书卷一路真髓,结体类董其昌,意蕴淡远,但也沾染了馆阁体的某些习气。

笔者还有幸见过金品卿绘制的一件官窑器皿――百鸟图超大赏盘,直径大约在60厘米左右。盘面上绘制了大大小小百十只禽鸟,似有百鸟朝凤之意。百鸟大小错落,个个栩栩如生,呼之欲出,应该说是金品卿花鸟集大成的作品。当然,这件作品既然带上官气,就缺乏了个人创作的成分,笔者推断是为皇家专门制作的作品。

金品卿作为御窑巨笔,有相当高的社会地位,所以他和王少维同四品大员臣交游密切。在光绪二年(1876年)的一件山水帽筒上金品卿曾落“臣诰”二字印章款,这说明他是一个有官衔的人。他有作为文人和官员的清高孤傲,除了为宫廷绘制瓷器,不可能去鬻瓷资生,所以几乎没有见到过他的定制款作品。他的作品都是在公务之余抒情寄意的自由创作或者同文人士大夫之间的应和酬唱,这也可以作为他的作品格调高雅、不同俗流的一种解读。同时,他必定也有文人儒士的那种涵养和谦逊。我们现在能看到王少维署年岁款的作品,而在金品卿的作品中却见不到,可以做两种解释:一是金品卿的年龄比王少维小,一是因为金品卿比王少维官职低,这两种原因都会导致他不便张扬自己的年龄。笔者个人猜想,古代文人在古稀之年之前是很少张扬个人年龄的。比如,我们见过比他们更早一些的御厂画师胡夔“时年七五”的落款,见过王少维“七十老人”的落款,比这年龄大的落款见得更多,却极少见到较小年龄的落款。想必金品卿正是出于这种状况,所以至今我们不知道他的生辰年月,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历史的遗憾。记得在1975年香港出版的一本介绍景德镇瓷历史的小册子上,把王少维和王廷佐记载为两个人,这本书的作者一定是没有看到任何一件落款“少维王廷佐”的作品。也许将来会有一天,我们可以发现一件足以断定金品卿生年的作品,这无论对于金品卿本人,还是对于我们这些金品卿的崇拜者,都是一种莫大的安慰。

责编 雨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