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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石成金的荒诞派戏剧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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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荒诞派戏剧最初是以反戏剧的姿态登上戏剧舞台的,这种姿态最突出地表现在戏剧语言上。为了追求形式与内容的统一,荒诞派通过几乎与传统戏剧语言决裂的决心和艺术技巧,荒诞派剧作家采用了特殊的语言表达形式,拆解语言指涉功能,割断语言交际,语言形式和内容并列等同,为戏剧语言史增添了匪夷所思的一笔,同时也为戏剧语言打开了新的天地。

[关键词]荒诞派戏剧;戏剧语言;指涉功能;交际功能

1950年5月11日,法国剧作家尤内斯库的一出题为《秃头歌女》的戏在巴黎首次上演。这出戏情节荒诞不经,对话语无伦次,观众看得莫名其妙,许多人纷纷中途退场。尽管这部作品在当时受到人们普遍的冷落和鄙视,但它却标志着一种全新的戏剧流派――荒诞派戏剧的诞生。1961年,英国著名戏剧理论家马丁・艾斯林发表了题为《荒诞派戏剧》的专著,正式为这一戏剧流派定名,并对它做出理论上的概括与总结。

荒诞派戏剧最初是以反戏剧的姿态登上戏剧舞台的,这种姿态最突出地表现在戏剧语言上,它通过几乎与传统戏剧语言决裂的决心和艺术技巧,重新开辟了一个崭新的戏剧语言天地。荒诞派戏剧家们缘何固执地在语言的道路上另辟蹊径?他们苦心孤诣的目的何在?这种戏剧语言带给传统戏剧语言怎样的冲击和变革,又具有怎样的意义与价值?这些问题将成为本文的研究重点。

一、荒诞派戏剧语言的表现形态

语言,是人类特有的用来表达意思、交流思想的工具。传统的戏剧语言主要是指台词,它是剧作者展开剧情、刻画人物和体现主题的主要表现手段。作为剧场艺术的传统戏剧,其戏剧语言至少有这样两个规定性:首先,剧中人物语言(台词)总是“处于情景之中”的说话人的语言,它会提供与剧情相关的历史、政治、宗教、哲学等等方面的信息,告诉我们有关剧中人、本人及他人的某些信息,剧中其他人物也是观众的认识工具;其次,人物语言要富于个性化,富于动作性,即作为语言动作的台词,不仅能够推动情节的发展,展开戏剧冲突,而且能够揭示人物的思想、情感、性格,深化人物关系。

荒诞派剧作家摆脱传统语言的尝试比其他流派的作法更为彻底。传统剧作家都能按照约定俗成的语法规则去创作,讲究用词准确,文笔流畅,语句通顺,精雕细琢,大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味道。传统戏剧中脍炙人口的警句、名言比比皆是,而荒诞派戏剧没有连贯的语言,更没有机警的对话和发人深思的隽语,取而代之的是陈词滥调、唠叨絮语、不合语法的句子。那么,荒诞派作家究竟用什么方式来结构戏剧语言的呢?

二、拆解语言指涉功能

荒诞派戏剧家们利用拆解语言指涉功能这种手段使人物的语言具有空洞性和多余性特征。

在贝克特的《日子》里,维尼只能在回忆往昔那些“幸福的日子”中消磨无聊的现在时间,因此她的语言基本上不指涉在场的世界。能指(人物的话语)出场时,所指却总是缺场,因而语言变成了空洞的符号。而海滨的气候经久不变,“酷热”、“温和”等词语对维尼而言已毫无意义,这样所指的缺失又使语言变得多余。

另一手段就是造成所指与能指的紧张关系,使能指变得模糊不清。如《等待戈多》中的那株植物就具有很强的模糊性,无法用约定俗成的名称(能指)来指涉,因此端详着那棵植物,只能说“我不知道这是何树”。语言是人类思维的工具,它的消解表明了人类思想的枯竭和心理的高度异化。

此外,取消所指的逻辑意义也是荒诞派作家惯用的手法。《椅子》中人物对话不再是揭示人物性格,引出矛盾冲突,开展故事情节,体现作品主题的重要手段,因而戏剧语言的准确性和逻辑性消失殆尽。剧作家恰恰是用荒诞的语言来反映资本主义世界这个荒诞的社会和个体在这个社会中不可规避的荒诞人生。

例如下面这些对话:

老太太花园里的草是湿的。

老头儿有一条路通到中间的一块小方地上,一个农村教堂。那村子在哪儿来着?你还记得吗?

老太太记不起了,我亲爱的,我已经忘了。

老头儿咱们怎么到那儿去的?那条路在哪?据我想,这地方叫巴黎――

老太太 巴黎是从来不存在的,我的小乖乖。

老头儿那城市一定存在过,因为它后来毁掉了……这是一个充满灯光的城市,可现在那灯光熄灭四万年了……到今天什么也不剩下,只留下一首古歌。

这段对话可以说是颠三倒四,语无伦次,毫无意义。在《等待戈多》中,人物语言也充满着陈词滥调,答非所问,来回重复,矛盾百出的现象。这样,由拆解语言指涉功能而造成的令人莫名其妙的、前言不搭后语的、自相矛盾的对白几乎充满了荒诞派戏剧剧本。

三、割断语言交际

雅各布森在《结束语:语言学和诗学》一文中提出过著名的语言六功能说,认为语言体现出六种功能:如交际侧重于语境,就突出了指称功能;如侧重于说话者,就强调了情感功能;如侧重于受话者,意动功能就凸现了;如侧重于接触,交际功能就占支配地位;如侧重于代码,无语言功能就上升到显著位置;只有言语交际侧重于信息本身时,诗的功能(审美)才占主导地位。荒诞派剧作家为了更真切表现现代人的生存状态及人际关系,对西方传统戏剧的言语模式进行了革新,他们把交际功能从附属信息提升为主导信息,借交际功能受阻与挫败表现人们精神上的孤独、隔膜,他们已无法交流,对话总是打岔,显得前言不搭后语,这样的戏剧语言给观众造成强烈的听觉和思想冲击。这里我们不妨从以下几个方面加以探讨:

1、对白。

戏剧语言中对话占有绝大部分,是一部剧作的灵魂,在传统戏剧中对话使得言语的交际功能被提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上来。在这方面,荒诞派剧作家与这类剧作家大异其趣。在他们的笔下,语言与其说是沟通的桥梁,倒不如说是沟通的障碍。荒诞派剧作家无一例外地对语言的交际功能表示出极大的怀疑和悲观,对语言持一种前所未有的贬低的态度。在荒诞派作家看来,“一切现实和语言都仿佛失去了意义而土崩瓦解”,“语言以一种不同的方式坍塌了,词汇像石块或死尸一般坠落下来。”在荒诞派戏剧中,准确、鲜明、生动的语言台词已经失去其表情达意的社会交际职能,成了单纯的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存在的生理现象。人与人之间的沟通是不可能实现的,词句毫无意义可言。

(1)无意义对话。我们可以发现荒诞派戏剧家的作品中,语言不仅没有能成为人与人之间沟通的桥梁,反倒成了围墙上倒插的玻璃碎片,来保护个人自我的狭小天地。体验越深刻,表达就越不清楚。人与人之间缺乏沟通或惧怕交流,即使人物间有些语言上的交流,那也大多是贫庸乏味的陈词滥调,胡言乱语,答非所问,或者是充斥着单调沉闷的重复。语言这种传统的交际工具反而为交际构成了最大的障碍。

请看贝克特《等待戈多》中弗拉季米尔和爱斯特拉冈的一段对白:

弗拉季米尔 等一等――咱们拥抱一一咱们很快活――快活――咱们既然很快活,那咱们干什么呢――继续――等待――等 待――让我想一想――想起来啦――继续等待――咱们既然很快活――让我想一想――啊!那棵树!

爱斯特拉冈哪棵树?

弗拉季米尔你记不得了?

爱斯特拉冈我累啦。

弗拉季米尔你往上面瞧瞧。

爱斯特拉冈 我什么也没瞧见。

弗拉季米尔 昨天晚上那棵树黑沉沉的,什么也没有。可是这会儿上面都是树叶啦。

这种无聊乏味的对话充斥了整个剧作,作家无非是想强调这一点:生活就是如此沉闷,单调,枯燥,乏味,毫无意义,人与人无法交流。

(2)无逻辑对话。荒诞派戏剧的许多对白因为剔除了相应的逻辑性,从而也就消解了人与人相互交流的可能性,在功能上只具有独白的性质。还有些对话既没有自相矛盾,内容也算完整,但没有相互交流的语言契机,实际上只是一大堆废话的排列。如尤内斯库的《秃头歌女》中的一段台词:

马丁先生今天卖条件,明天就有个蛋。

史密斯夫人 日子无聊就望大街。

马丁夫人人坐椅子,椅子坐谁?

史密斯夫人三思而后行。

马丁先生上有天花板,下有地板。

在这短短的对话中,马丁先生所说的“今天卖条件,明天就有个蛋”与“上有天花板,下有地板”这两句话之间是没有任何联系的。同样,马丁先生、史密斯夫人、马丁夫人三个人的“对话”也是各说各话,彼此之间没有任何意义的联系,人物各自说各自的话,彼此无法沟通。

再如,贝克特《等待戈多》中的一段台词:

弗拉季米尔你是对的,我们永远不会累。

爱斯特拉冈 我们不这样想。

弗拉季米尔我们有借口。

爱斯特拉冈 我们没有听见。

弗拉季米尔我们有自己理由。

爱斯特拉冈全是死人说的。

弗拉季米尔他们像翅膀一样发出声音。

爱斯特拉冈像树叶。

弗拉季米尔像沙子。

爱斯特拉冈像树叶。[静场]

弗拉季米尔他们一起说话。

爱斯特拉冈每个人都对自己说。[静场]

在这段台词中,作为戏剧最基本的表现形式的人物对话已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对话”。人与人之间已构不成对话,每个人只是按照自己的思路说个不停,他们答非所问,无聊地重复,常常陷入莫可名状的沉默,并且在语言转换之间,充满了非逻辑性。他们不知所云,又絮絮叨叨,这种毫无意义而无奈言说仿佛成了他们存在的意义的唯一证明。作为人类交际的工具,语言依赖其社会运用产生意义,因此消除语言的社会作用,破坏语言的交际功能也是语言消解的重要手段,这表明荒诞社会中即使是最小的人际关系单位间的沟通也是困难的。说话人的意图和思想得不到听话人的回应,对话就倾向于表现为一种单向的物理行为,从而失去交际功能。

2、沉默和停顿。

在这种不可能对话交流过程中,我们还要注意一个现象,那就是对话中的沉默和停顿。沉默在传统戏剧中被视为话语的结束,寂静的开始,而荒诞派剧作家为了表现世界荒谬、人生荒诞、语言危机致使情感交流堵塞,表达不连贯、甚至哑然无言,人物的惊呆、恐惧、愤怒等,应用了大量的沉默、停顿、无声,变沉默为话语的延伸,躁动的开始,赋予沉默更多的含义。沉默与对话、表面沉默与深层思想潜流的互相对立而又相互依存的统一体拓宽了荒诞派戏剧的表现领域,深化了主题,起到了某种意想不到的、用其他手法无法表现的艺术效果。

在这里,沉默更多地用于表达交流堵塞、中断,搜索词语打发无聊的时间。爱斯特拉冈和弗拉季米尔在等待中搜肠刮肚找一些话题聊天,消磨着这似乎凝固了的时间。两人一小段对话就沉默了七八次。贝克特用了这么多的沉默旨在说明时间对流浪汉来说太多、太长,生活乏味、没有意义。有时沉默预示着思维的跳跃。戴维斯说到煤气炉没有接通,可能会伤害他时,停顿片刻,想到黑人,由此联想到楼梯、厕所都是黑的、脏的,停顿后思维又转到两周前和阿斯顿同住一间房,阿斯顿不在乎他。表面看这一段话是不衔接的,正因为停顿砍掉了连接部分,它没有从字面上表现出来,而从大脑深处闪过,观众看到的只是几个孤立的似乎没有内在联系的片断,细细琢磨,品特《看管人》中的载维斯害怕煤气炉伤害他,就像怕黑人殴打他一样,他需要一位具有怜悯心、同情心的人和他住在一起。表层的停顿掩盖着深层的流动,字面的空白蕴涵着思想的跳跃。这就是荒诞派剧作家赋予沉默的多层含义,它彻底违反了沉默的本真意义。

同时,人物频繁的沉默和停顿打断了有声语言的连续性,使戏剧表演显得支离破碎,仿佛这些戏剧只是“一系列缺乏连贯的话语和插曲,而非一种主要观念的天衣无缝的表述”,从而给观众留下杂乱无序的印象,而作者则借此巧妙地实现了自己的创作意图――唤醒观众对现代社会中人类异化现象的深切关注,因此这些沉默与停顿正是作者终极人文关怀的无声表述。这种无声之言不仅“揭示人物的孤独感和空虚感”,也强化了观众的参与感,而且更为荒诞派戏剧创造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默美学”。

四、语言形式和内容并列等同

由于剧作家认为世界本身就是荒诞的,追求以舞台本身的具体形象来表达世界的荒诞性,因此语言失去了它的意义。例如品特的《送菜升降机》中的这段格斯的独自:

格斯我在想关于那个姑娘的事,就是这么回事。

[格斯坐到他自己床上。]

她并不好看,我知道,不过很文静。可是那次搞得很糟糕,对不对?太糟糕啦。说实在的,我从来没见过搞得这么糟糕的。女人,她们不像男人那样结实。结构比较松散,好像是。她是不是血肉横飞,嗳?她也说不上是血肉横飞。可是我一直想问你。

[班坐起来,紧捂住两眼。]

我们走后,谁来收拾打扫?我很想知道。谁做打扫工作?或许他们并不打扫。或许他们就让它们留在那儿,嗳?你怎么看?我们干了多少次啦?他妈的,我数都数不清。我们走后,他们要是从来不收拾打扫,那怎么办?

将诗歌语言与散文语言交织,独创一种不连贯、简练、电报式的无结构语言,几个动词挤在一起,连续地使用主动宾句式,制造出一种神秘、狂乱、激动不安的气氛。同时大量使用独白、旁白,插入作者见解,以深化主题。

五、荒诞派戏剧语言的意义和价值

那么,荒诞派戏剧语言出现的意义到底何在呢?笔者认为,荒诞派戏剧语言的出现不仅仅是对传统戏剧语言进行了彻底的颠覆和反叛,更为重要的是它开创了语言的直喻范畴。

传统戏剧把语言看做是意义的载体,而语言本身则很少受到关注,而在荒诞派的作家笔下,语言就是生活,语言就是世界。用那些被从内部抽空了的“能指的过剩”,来更形象地表现现代人的空虚、隔膜,人物尽管在喋喋不休地“交谈”着,但已失去了对话的真正意义,从而形象地逼视出了现代人对话的缺失和心灵的孤寂。戏剧即生活,舞台是生活的延续,生活是象征化了的舞台。传统戏剧借剧情来“暗喻”其主旨,荒诞派戏剧则抛弃剧情,让舞台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