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牵手》到《金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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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与死历来是文学艺术的永恒话题。自电视剧艺术诞生之日起，婚姻家庭就是电视剧艺术的基本母题。而电视剧作为最具影响力和最典型的大众文化艺术形态，道德承诺毫无疑问是其基本的价值判断尺度之一。作为电视剧的重要组成部分，婚恋剧一直秉承着关注现实、表现现实的自觉精神，并极力在荧屏上营造关注社会敏感问题的氛围。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随着我国经济飞速发展，人们开始拥有更多时间和精力关注精神生活，婚姻生活中“第三者”现象渐渐凸现在人们的视野中，敏锐的剧作家迅速察觉并将之反映到电视剧中。1997年《牵手》的播出，引起强烈的社会反响，掀起了一股婚恋道德主义反思潮，《牵手》因此获得空前高收视率，被评为年度最受欢迎电视剧。但随着《牵手》的成功，我国婚姻家庭剧似乎从此走进了“第三者”婚外恋剧情的怪圈，难以自拔。从1997年《牵手》到2001年《让爱作主》《来来往往》，再至2004年《中国式离婚》《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再到2006年《中年计划》，婚姻变得触目惊心，令人恐惧，甚至有年轻人大呼“我们都不敢结婚了！”近十年过去了，观众已疲乏，“第三者”婚恋剧陷入瓶颈。

2007年，《新结婚时代》悄然播出，同样讲述婚姻矛盾，却带着不同气息：不再尖锐、不再压抑，矛盾仍在，但家庭亲情最终获胜。随后《金婚》《双面胶》《婚后五年》等剧的接踵而来更是让观众感到了“家庭回归”的来临，并用高收视率表达了他们的肯定。然而，肯定之余，不少观众开始思考：什么导致了我国婚恋剧的家庭回归呢？

一、经过长期情感迷失的观众渴望温情回归。

在中华民族传统观念里，婚姻代表的是爱情的升华，是一生一世的承诺，是每一对恋人希冀走进的神圣殿堂，是情感的寄托，人们一直以来沉浸于此且深信不疑。1997年，《牵手》第一次将生活中避讳的“第三者”裸地摆在人们面前，直接冲击人们的婚姻道德底线，首次掀起社会婚姻道德反思潮；此后陆续播出的《让爱作主》《来来往往》更是让人们清晰地感觉到了“第三者”的普遍性，生出对婚姻的质疑；美女明星俞飞鸿、徐静蕾、许晴等对第三者的充分演绎，不仅使自己几乎成了“第三者”的化身，甚至还引发了有关是否美化“第三者”的争议，同时也让观众体会到了婚姻面对“第三者”的无力。然而，面对备受打击的观众，婚恋剧并没有停止探索。2004年，《中国式离婚》再次挑战观众心理承受力，借剧中刘东北的口，描述了夫妻间的三种背叛：心的背叛、身的背叛、身心的背叛，引起了更大的争议，也让人们对婚姻中信任、忠诚产生深度质疑。之后在梅婷与冯远征主演的《不要与陌生人说话》中，夫妻关系直接变成拳打脚踢，充满暴力，更是让大批观众对婚姻心生寒意。

随着婚恋剧对人们道德底线的不断冲击，人们一直坚定的婚姻价值观开始模糊，以往为之奋斗、并愿付出一切的家庭和谐、婚姻稳定似乎变得无所谓，人们曾经赖以生存的家庭信念开始变化。这种变化是痛苦的，因为内心深处大多数观众是不愿接受这种变化的，多年对温情婚姻的坚持和对美好感情的执着让他们不甘也不愿意放弃传统观念，但心中已然动摇，他们渴望得到支持，重新坚定多年的信念。然而环顾四周，国内荧屏“第三者”正当道。于是，国外荧屏成为观众求助的对象。充满童话色彩，高举爱情、亲情大旗的韩剧如一股暖风慰藉着人们失措的感情，上至60岁的大妈下至十几岁的孩童纷纷投入“韩流”。然而，情节简单、感情理想化的韩剧毕竟带着极大的虚幻成分，远离我国现实生活，海市蜃楼般的爱情虽能一时抚慰人们的心灵，但短暂逃避之后，面对的依然是心中的落寞。

2007年，经过一段时间的沉寂，根植于我国百姓生活的电视剧《新结婚时代》《金婚》等重新掀起婚恋剧热潮，这次是人们在经过质疑、痛定思痛后对传统婚姻中家庭感情的重新认可，老百姓能轻易地从剧中找到自己生活的影子，而剧中传达的家庭温情也与百姓产生共鸣，这对经历过情感迷失的观众来说显得弥足珍贵。它让人们多年漂浮的感情终于重归传统家庭温暖，变得踏实、坚定。人们渴望这种温情。

二、社会的发展需要唤起人们对婚姻责任和人性美好的向往。

信息时代，随着媒介营造的信息环境对人们的影响力的增强，媒介带有倾向性的观点经过长期传播，受众会认为是客观现实的真实写照，从而潜移默化地进行消化、吸收乃至被其影响。同样，大量含有“离婚”、“第三者”因素的婚姻家庭剧经过长期的播放也必然会对人的婚姻观、价值观产生一系列影响。剧情中过多的“争吵”、“欺骗”、“不忠”会在某种程度上消解人们对婚姻的尊重。婚姻的稳定不仅是家庭和谐的核心，也是牢牢锁住人们在主流生活轨道上奋斗的重要因素。它能影响一个国家的稳定和发展，而非主流的婚姻观则容易产生一系列负面社会影响。

从1997年到2007年，我国传统主流婚姻价值观出现了某种程度的动摇，其中有好的变化，如对“男主外，女主内”、“男强女弱”，“从夫从子”等陈腐思想的抛弃。然而矫枉过正，在抛弃旧思想的过程中，婚外恋盛行、家庭责任感淡漠等浮躁气息也扑面而来。这种结果虽是各种社会因素综合影响的结果，但不能否定其中媒体宣传的作用。正如导演尤小刚所说，一些情感剧“将所有的感情不幸全部浓缩到一个家庭中。单纯宣扬人性至恶这一主题，这对社会极具杀伤力。”这种杀伤力对于我国中老年人而言，体现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掀起的婚外恋离婚高潮。据成都市婚姻登记处工作人员介绍，九十年代末至今，成都中老年人因婚外情原因造成离婚的占二分之一。对于青少年而言，这种杀伤力则体现在爱情快餐、闪婚、闪离等社会现象中。生于80后，长于90年代，成人于21世纪的青年正是这种现代婚姻观的集中代言人。他们的爱情婚姻观更自由、随意，传统婚姻中的包容、忠诚、责任为张扬个性所替代。对他们而言，婚姻不是传统的过日子的概念，“能一生一世当然很好，但没有白头偕老似乎也不是很严重的事”。他们更注重个人感受，大量数据表明，我国“80后”草率结婚又轻率离婚的数量持续走高。网恋、、闪婚、闪离以及由此产生一系列社会问题，不仅给他们带来生理、心理、经济上的伤害，也成为国家安定必须重视的新问题。这时社会需要重新宣扬家庭温情、美好感情，唤起人们对婚姻责任以及人性美好的向往的婚恋剧，以此激发人们谨慎、忠诚的婚姻态度。

三、电视剧制作方市场竞争与影视制作主管单位整顿的结果。

婚外恋剧作为主体婚恋剧已经发展近十年，在市场的刺激下，从《牵手》《中国式离婚》到《一声叹息》《让爱做主》《牵手》《空镜子》等等不一而足，题材难免撞车，难出新意，制作方竞争压力大。另外，这些题材从最初的对第三者持否定态度到后来的“公开探索如何让妻子和情人和平相处”已经引发了相当数量女性观众的不满。同时，同题材重复播放，观众审美疲劳，甚至产生反感，收视率下降。制作方这时另辟蹊径，回归主流意识形态，能满足观众新鲜感，反而会达到更好的收视效果。《新结婚时代》《金婚》的热播正是这一效果的体现。

与此同时，正如导演郑晓龙所言：“‘婚外恋’、‘第三者’的确属于社会问题，但荧屏上涉及此类的情节过多，并且有夸大、渲染婚外恋的现象，会给青少年一种错觉，以为有婚外恋是合理的，从而产生误导。”作为具有“高度真实感”和“深刻批判性”的电视剧，必须在弘扬先进文化、批判腐朽思想方面旗帜鲜明、态度坚决。针对婚外恋剧的泛滥对儿童、青少年造成的可能影响，相关影视剧制作主管单位已经开始酝酿限制婚外恋剧。虽然相关主管单位整治家庭伦理剧中有关“第三者感情问题过多”的决策还没最后下达，但各制作商已纷纷开始转向家庭回归题材，更多关注夫妻亲情、父母与子女之间感情。

总之，情感剧热播的背后，折射的是现代中国人婚姻城堡里种种不可言说的隐痛。从人们对剧中人物的热评中不难看出，现代婚姻中的忠与不忠、离与不离，分分合合、爱恨交织，透露出的是现代版婚姻围城里的危机重重。随着物质水平的发展，现代人越来越关注自己的生活状态，其中最受关注的就是婚姻家庭，所以婚姻题材的作品很容易引起观众的共鸣。这也显示出中国民众在社会转型期对家庭、婚姻领域出现情感危机的反思。我们相信婚姻虽是矛盾的，需要我们去探索发现并给予反映，引发反思，但婚姻更是美好的，它值得我们信任、忠诚、呵护。没有了婚外恋的婚姻家庭剧，依托亲情同样也能打动并影响观众。家庭亲情的回归既是观众的要求，也是社会的需求。

（作者单位：华中科技大学武昌分校新闻传播系）

栏目责编：曾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