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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洒相思地》,豫剧舞台上的一曲绝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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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豫剧这枝艺苑奇葩中,已悄然盛行起了争学《泪洒相思地》的热潮,且无观之止情形,大有愈演愈烈之势。此剧的表演者李金枝以其不凡的演技、俊美的扮相在广大观众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于提起王怜娟便会想起李金枝,而提起李金枝,就不会有人忘记那感人肺腑、催人泪下的声声诉说。《泪洒相思地》在观赏性、音乐性上让人顿生耳目一新、荡气回肠之感,其文学性、艺术性在豫剧舞台上可称独领,独树一帜似乎也不为过。

一、花园会

大幕在一阵略带凄楚的弦乐声中徐徐拉开,王怜娟独坐花园,愁思满怀,凄婉的琴音正诉说着她生活的不幸:命运不济,幼年丧母,随父在任,家中继母的刻薄待遇让她在寂寥中不知何去何从。十八岁的少女,整日待字闺中,满眼羞涩的期盼掩饰不住对未来的憧憬,眼望出墙红杏,甜蜜地幻想着喜鹊登枝的那一天,不觉阵阵心驰神往。

正在杭州读书的纨绔子弟张青云闻听琴音,无心读书,遂越墙听琴。他只道琴音美妙,丝竹入耳哀哀怨怨,如泣如诉,但没想到弹琴之人更是让他神魂颠倒,我见犹怜。满腔爱慕之情无以言表,于是耍起公子之性,跪地盟誓,强行在王怜娟闺房之中过夜。情窦初开的王怜娟被张青云的高雅才情吸引。“小姐啊,乍相逢我把你当成那月里嫦娥下凡尘!”更有那一句话说得王怜娟脸红心跳的甜言蜜语。“公子你莫盟誓我心应允”,少女憧憬的美好归属瞬间呈现于眼前,终于终身有所寄托了,遂不顾丫鬟小玲的劝阻而婉转羞涩地答应了张青云的不情之请,留其在自己闺房中暂住一宿。

日月相接,寒来暑往,花前月下度过了王怜娟有生以来乃至寿终正寝后的一段最为美好的少女时光。

二、西湖别

情节发展至此,虚幻中隐藏的杀机并未呈现于眼前,一切都还不能用“了然于胸”来形容。幸福来的太突然了,于是幸福中的人便会有虚幻的感觉,总怕命运会在不经意间捉弄自己。此刻的王怜娟又何尝不是这样的心境呢?她心中的隐忧又有谁能够理解呢?她努力地把握着生命中每一寸幸福时光,快乐而又矛盾的生活着。心中虽隐隐担忧,但张郎的甜言蜜语足以将之冰融雪消。

“一封家书母病苦”,事实摆在眼前,“母病,速归”字字如箭穿胸膛。不愧为官宦之女,深明大义的王怜娟,一番忖度之后,“我劝郎匆匆赴归途”。泪水在眼中打转,但心却依然坚定,她明白,唯有明媒正娶,才能结束这种偷偷摸摸的日子,而更让她担心的还有“老父治家甚严谨,倘被发现大祸招”,此等伤风败俗之事若被父亲知道了后果将不堪设想。她娓娓劝郎,“回家后代怜娟问二老安好,把咱的姻缘事禀于给年高,但愿得早系红线托月老,王怜娟只盼着喜鹊登枝把喜报”。王怜娟对张青云信赖有加,她相信自己的张郎不是薄情寡义之人,至于苏杭路途遥远,此一去很可能终生难见的暗藏危机,也置之度外,抑或想了却不相信有朝一日会成为现实。

西湖岸边,羞涩的少女与信誓旦旦的张郎含泪话别。湖水清冽,细雨朦胧,眼见着日夜相处、借以托付终身的人要马上远去,心中的苦痛何等的强烈,她不舍得啊!“可就是你一去太遥远,一叶小舟抛岸边”。“西湖浪大风又寒,再大风浪也要回还”,张郎的言语字字铿锵。王怜娟满怀憧憬,眼望那叶小舟离岸远去。心底潜滋暗长的辛酸和凄凉此刻忽地涌上心头,盼吧,也许明日就会有人来提亲,张府里必然会“打发花轿把我迎”。此时此刻的王怜娟,已然从情窦初开的少女转变为了一个身居闺中情系张郎的痴女。

三、西湖难

然日复一日,时光在凄凉而苍白的琴声中悄然滑过。怀孕的迹象已经无法隐瞒,但盼望中的花轿却始终未曾出现。“无奈何门掩残春自凄楚”,心里的苦痛没有人能够体会得到,“梦里几回见当初”,唯将昔日的美好,从记忆中一一调出,聊以慰藉那颗不为人知的忐忑心灵。

但一切并不容她多想,外出归来的父亲,竟然想起了待字闺中的女儿,着人说媒,攀得高枝更让他欣喜若狂。于是事情随即败露,“继母从中把事挑”,果然,“家法之下难求饶”。

西湖岸边,丧心病狂的王父为了保全自己的功名和身家清白,无情地威逼自己的亲生女儿跳进汹涌的波涛之中。

西湖水依然清冽如初,万物如昨,但情形却迥异。王怜娟满怀的思慕之情顷刻间化做了生离死别前的哀哀求告。一切都由不得自己,悲痛欲绝的她,不忘远在天涯的张郎,哀婉地劝说着刚愎自用的父亲,脱口说出了“张郎他也是宦门之后,绝非是那纨绔子弟轻薄人”,滴滴热泪终随西湖水狂卷而逝,王怜娟抬头仰望迷茫的江水,水天相接处不见期盼之人,遂于微雨朦胧中跳进了波涛汹涌的西湖中。

四、厅堂会

王怜娟死而复生,被一好心的渔婆搭救。堂堂官宦之女,在渔婆的搀扶下,拖着身怀六甲的身躯,一路乞讨,一步一挪的前往苏州城找自己望穿双眼但依然音信杳无的张郎。

背井离乡,客店为家的王怜娟万不料居然会碰到丫鬟小玲。此时的小玲也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她是在王怜娟被逼跳入西湖后被王父赶出王府的。小玲此来苏州,希望能够找到张相公说明此事,也好搭救小姐。二人相见,大放悲声,于是小玲便充当信使来到了张府。但事实却让人大惊失色,张青云已另娶新妇。厅堂之上,小玲再三劝说,均无济于事,而张青云此时也现出了庐山真面目,为了自己的前程将当初的海誓山盟抛掷脑后。

“她能与我来相会,也可与人去私通!”语气何等的轻蔑,。小玲替自家小姐抱屈,咬牙恨声痛骂:“我骂你忘恩负义心肠恨;再骂你忘恩负义绝人伦――”一番酣畅淋漓的痛骂,终使张青云恼羞成怒,丧心病狂地命人割下了小玲的舌头。蛇蝎心肠、十恶不赦的张青云万不料此事竟被自己的书童张福看到。张福对王怜娟的不幸遭遇予以了莫大的同情,看到王家小姐遭此磨难,他岂能袖手不管,怎奈势单力薄,心有余力不足,只好求救于张家少奶奶蒋素琴。

五、临终恨

客店之内,王怜娟于悲苦之中产下一子,襁褓中的婴儿怎会知道自己的到来有何等的不幸,“有人生来无人养。”西风阵阵,冷雨敲窗,痛不欲生的王怜娟似乎有了某种预感,但她依然相信“张相公他不是那负心人。”可当小玲满身血迹地跑入客店,含恨递上那把见证了昔日爱情的瑶琴时,王怜娟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哭干的眼泪又一次模糊了视线。可怜她王怜娟,一生的希望瞬间破灭,满腔的忧怨顷刻迸发,当初的海誓山盟如过眼烟云,荡然无存。“当初他甜言蜜语将我骗,我还当两心相印情比日月长”,字字血声声泪,是对自己无知上当的悔恨,更是对张青云薄性之人的控告和鞭挞。

想她王怜娟,来世上走这一遭实在不值,官宦之女,大家闺秀,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她,却落得如此下场。也许是对世人的警戒,也许是对生活的厌倦,抑或者是对人世间不公平待遇的仇视。总之,当她诉说完自己的不幸和嘱托后,便一声长叹,撞墙身亡。而王怜娟生前牵挂的三个人――刚出生的儿子,小玲,还有好心的干娘都会因她的离去而生活在痛苦的煎熬中。

帷幕在同样哀婉凄凉的弦乐声中缓缓落下,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回头看时,剧场中一片呜咽之声,人们依然沉浸在剧情中,结局太残酷了,王怜娟死了,张青云绳之以法。

帷幕拉上的那一瞬间,又有谁想过,到底是什么造成了如此惨重的悲剧呢?痛定思痛后,王怜娟的悲剧不就是封建礼教和人们的利欲熏心相结合的产物吗?当初若不是王父怕此等伤风败俗之事传扬出去,会有辱家门,影响自己的功名前程,怎么逼着自己的亲生女儿跳湖呢?若非王父此非人之举,王怜娟又何至沦落街头,乞讨度日呢?张青云若不是贪图前途,功名利禄,又何至鬼迷心窍至刀下命亡呢?

帷幕已经拉上,王怜娟走了,那个吃人的时代也一去不复返了,而留待观众的将是对逝者的无限惋惜,以及对生者的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