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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陪诊公司”替病人砍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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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开的秘密” 让小护士痛心疾首

2002年,从四川省卫生学校毕业的左三涟走上护士岗位。热情而周到的服务,加上过硬的穿刺技术,使她多次荣获医院“优秀工作者”称号。

在医院的几年工作中,左三涟经常看到一些病人因缺乏对求医流程的了解,在医院里瞎闯瞎撞;一些病人因家人难以抽身而独自前来就诊,一个人拖着病躯跑上跑下。这样一来,不仅耽误了就诊时间,而且严重影响了病人的心情。看到这些情景,左三涟往往有种爱莫能助的无力感。

尤为让左三涟痛心的是:一些医生公然接受医药销售商的宴请、送礼,开药吃回扣也成了公开的秘密。作为一名护士,左三涟自然清楚,在治疗过程中,尽量少用药、恢复人体的修复功能是最为理想的方式。正常情况下,能吃药就不打针,能打针就不输液。但她看到的几乎全“颠覆”了,对于70%的病人医生都建议输液治疗。因为很多科室有任务,还有一些医生为了自己的利益,故意开一些高价药和可用可不用的药物。比如一个小感冒,既可以用几毛钱的抗生素,比如普通青霉素,也可以用一些数十元的新抗生素。一些缺乏职业道德的医生在开方时,往往选择后者。

2005年3月的一天,左三涟上班时看见一名妇女抱着小孩坐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一个劲儿地抹眼泪。她走上去关切地问道:“大姐,你怎么了?”那位妇女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缴费单,无可奈何地说道:“家里穷,娃儿看病,连取药的钱都不够……”说着,又哭了起来。左三涟拿过缴费单一看,小孩患的是感冒病,开出的药却有十多种,药费高达200多元,其中有几种完全属于可开可不开的辅助药,且费用高昂。看着这位妇女无助而可怜的眼神,左三涟气愤地带着这对母女,找到开药的医生,请求他重新开一张单子。医生见左三涟作为医院的一名护士,竟帮着一个“外人”,不由大为恼火,阴沉着脸撕碎了原来那张单子,重新开了一张只需30多元的处方单。妇女取完药后,千恩万谢地走了。

第二天早上,左三涟刚上班就被领导叫去谈话。领导先是对左三涟近段时间的工作表现大加赞赏,然后话锋一转,拍拍她的肩膀说:“年轻人缺乏社会阅历,难免意气用事,以后最主要的是干好本职工作,注意维护集体利益和形象。”走出领导的办公室,左三涟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自然明白领导话里的弦外之音。

那之后,医院里关于左三涟的一些闲言闲语多了起来,说她“吃里扒外”、“眼红医生拿回扣”。但左三涟并没因此而退缩,而是更加执著地帮助那些贫困病人,替他们求情,请医生尽量不开那些昂贵而非必要的“好药”,这样一来,医生的白眼自然司空见惯。

就这样,每当看到连5元钱盒饭都舍不得吃的病人暗里却被宰时,左三涟心里总是揪心般地痛。一次,她愤愤不平地向昔日的同窗好友倾诉时,好友的回答更是让她目瞪口呆:“阿涟,看开点,现在有几家医院的医生是干净的呢?我们这儿的一个科室都被承包出去了,收费根本不是看需要什么药,而是看病人的家境……”

左三涟痛心疾首,并由此想到:眼下,不少医院在收费上都存在问题,挨宰的病人更是不计其数。要是病人身边有一位懂求医流程、知治疗常识的人跟在身边陪诊就好了,不仅能为病人节省医药费,还有利于病人身体的康复,原本许多本不该出现的不良现象也就可以避免了。想到这里,她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正义凛然的念头:自己何不辞职,利用所掌握的专业知识和经验开一家专业的“陪诊公司”,专门帮病人在看病过程中砍价

辞职开办“陪诊公司”

然而,当左三涟向家人说出自己的想法后,却遭到了他们的一致反对。丈夫摸摸左三涟的额头,极为不解地说道:“你脑子没发烧吧?你现在工作稳定,工资在同行中也算高的,干嘛非要没事找事、去搞什么‘陪诊公司’?”而父母更是无法接受。左三涟从做人和良心的角度,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最终说服了丈夫与父母。2005年10月下旬,左三涟向医院正式递交了辞职申请,并向成都市青羊区工商局递交了成立“陪诊公司”的申请。

2005年11月4日,成都康惠尔陪诊服务有限公司正式成立。作为中国第一家“陪诊公司”,没有成功范本供参考,左三涟感到有股前所未有的压力。但一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能够为病人带去一些帮助时,她心底的豪迈之情便油然而生。为了节省成本,左三涟在小天竺街租了一间20多平方米的小屋作为公司的办公地点,两个以前同样做护理工作的护士成为她的首批员工。

为了宣传自己的业务,开业的第二天,左三涟便率领员工们来到一家大医院门口,向进出的患者及家属散发陪诊的宣传资料。“啥?专门陪人看病?”因为“陪诊”是个闻所未闻的新鲜事,病人及其家属对此充满了质疑,不少人瞟过一眼便把资料扔进了垃圾桶。一位老者甚至当面训斥左三涟:“姑娘,你年纪轻轻,干嘛要当医院的托儿?我们病人已经被坑得不浅,你还要来瞎折腾!”面对大家的误解,左三涟委屈极了,自己不就是为病人着想吗?怎么到头来反被他们误解呢?

出师不利的左三涟回到家里,表情郁闷,丈夫了解情况后,安慰道:“你先别急,你想想,他们不正是出于对医院的不信任才对你产生质疑吗?这也更加证明‘陪诊公司’存在的必要与价值!明天,你将护士资格证跟公司营业执照的复印件带上,肯定能获得大家的信任。”

第二天,左三涟按照丈夫的建议再去宣传时,果然收到了良好的效果,众多病人都围了过来,纷纷拿出病历卡和缴费单,询问左三涟医生开药是否合理。如此一来,医院的人不干了,立即出动保安夺过左三涟等人手中的资料,撕得粉碎,然后将她们强行赶走。

虽然受到了一些医院千方百计的阻扰,但左三涟得到了来自民众的钦佩,一些热心人士甚至义务为她做起了宣传。没过多久,左三涟便接到了第一笔业务:陪一位患糖尿病的老人看病。电话是老人的儿子打来的,父亲看病时,他与妻子恰好都要出差,情急之下,他想到了两天前从宣传资料上了解到的康惠尔公司。

左三涟拥有多年的护理经验,几乎接触过所有的病例。糖尿病是一种常见病,左三涟对此十分了解。在陪诊过程中,为了避免引起医生的排斥,左三涟特地装扮成是老人的侄女,一口一个“舅舅”。进入医院,左三涟将老人安排在座椅上,自己一气呵成完成了挂号、找专家、入院等事情。问诊时,左三涟将老人的病情如实向医生作了汇报,并旁敲侧击地向医生传达“合理开药”这样一个信息,医生见她的意见很是内行,于是自觉地将处方单上两种昂贵而不必要的保健品划去了。几次就诊下来,老人的病情得到了控制,儿子回来时,老人一个劲儿夸左三涟:“这闺女心细着呢,简直比亲侄女还体贴!”听到患者由衷的赞美,左三涟感觉只有一个一一值了!

紧接着,第二笔业务、第三笔业务……接踵而至。为了应急,左三涟又邀请了以前关系很好的几位同事担任公司的“钟点工”,以确保服务到位。开业不到一个月,左三涟就接待了10多位病人,每次陪诊收取一定的佣金。这样的开局让左三涟成就感十足,干劲也更大了,并将办公地点搬进了明亮的商务楼。

女孩的梦想是看病不设防

2006年下半年,几省市连续数起天价医疗费事件被媒体爆光后,全国一片震惊,由此引发了对现行医疗体制的猛烈抨击。客观上,这对左三涟的“陪诊公司”带来了发展良机,办公室的几台电话几乎全天占线,甚至一些她没有想到的服务需求也凸现出来。

2007年2月中旬,一位姓耿的中年妇女找到左三涟说,她的母亲因肺病在某私人医院住院一个多月,结果各项费用高达两万多元。她虽然不懂医学,但凭直觉感到昂贵的医疗费里面含有水分,于是找到了左三涟。

之前左三涟帮病人砍价都是在医生开药时做到“防范为主”,这次却是“秋后算账”。左三涟先是将耿女士母亲的病历卡和缴费单进行了详细对比,发现其中果然藏有“猫腻”:缴费单上好些与治疗肺病无关的营养品,在病历卡上找不到开药的相关记录,而一些并非必要的检查和治疗项目更是无中生有。左三涟义愤填膺,跟随耿女士来到那家医院。刚开始,院方根本不把她们当回事,故意说出一大堆“医学道理”,企图忽悠过去。但左三涟指着一笔笔有问题的费用,当堂一一戳破对方的谎言。哪知对方死活不认账,还反过来指责左三涟属于无理取闹,根本无权过问药价的事。但当左三涟掏出公司营业执照的复印件后,他们先前强硬的态度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立即笑面相迎,表示将认真复查。

第二天,医院便把多收的6000多元客客气气地退还给了耿女士,声称是先前电脑操作失误所致。在追回这笔不合理收费后,耿女士拉着左三涟的手,感激连连地说道:“姑娘啊,我们家两口子都下岗了,每天靠打散工挣点钱供娃儿读书。家里老人得病了,药费都是我们向亲戚借来的。要不是你帮了这个大忙,这6000多块就被蒙在了鼓里,更不要说追回来……”

这件事传出去以后,许多病人、特别是在这家私人医院住院的病人都纷纷请求左三涟为他们查账。这样一来,医院着急了,多次派人找到左三涟,暗示她只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年终便给她丰厚的分红。但这些肮脏的请求遭到左三涟的严词拒绝:“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你们收费合理的话,又何惧我们查费呢?”对方无言以对,只好悻悻离去。此后,左三涟又陆续收到恐吓电话和短信,但她根本不吃这一套。

为了捍卫自己的合法权益,2008年3月,左三涟聘请了律师担任公司的法律顾问。同时,左三涟还以热心公民的身份向多位市人大代表提出了几点关于整顿和规范医疗卫生服务收费标准的建议,并得到了回复与肯定。不久,成都市政府举办了“医疗机构收费听证会”,继而出台了相关条文,以规范医疗市场。有朋友对左三涟说道:“你傻呀,医疗市场越混乱,你的生意越好,你何必自绝财路呢!”左三涟摇摇头:“我的最终目的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争取为病人营造一个不需设防的就医环境。”

2008年秋天,左三涟先后招聘了包括具有行医执照的医生在内的10多名员工。公司推出多个版本的“套餐”服务及会员制度,实行一站式服务―――相当于会员廉价聘请了一个“健康顾问”,公司的发展更加趋于成熟,业务自然也开展得更好了。

紧接着,左三涟与成都多家社区管委会联手推出“免费体检送健康”大型公益活动。市民只需填写一份个人资料,康惠尔公司便免费为参与者建立起个人健康信息档案,并根据参与者最新体检、就诊情况更新档案。活动期间,参与者近万人,为公司赢得了良好的口碑。

为了让更多的病人享受到自己的便捷服务,左三涟斥资建立了康惠尔服务网站。开通网络业务后,咨询、预约的病人大幅增加,其中还有不少来自外地的求助。前不久,她在北京成立了公司办事处,为到京求医的患者提供北京各大医院的绿色通道,以及专程上门接送、挂号、就医、入院、把关价格等全程服务。

目前,左三涟的“陪诊公司”员工达30多人,业务一片红火。有人建议左三涟趁此提高收费标准,但被她一口拒绝了,“有什么比帮助别人、替弱势群体说话更能让人感到快乐的呢?只要我所做的事为病人带去了健康,我就感觉到了自己的价值所在!”接下来,左三涟准备把“陪诊公司”拓展到上海、厦门、广州等沿海城市。

在谈到公司对长远规划时,她转过头,望着窗外蔚蓝的天空,不疾不徐地说道:“伴随着我国医疗体制的不断改革,我相信医患之间的矛盾会得到缓解、甚至消除,到那时,我的团队也会逐渐由‘砍价者’向家庭医生的角色转变,为家中的每一个成员带去绿色的健康呵护,绿色的就诊通道和绿色的心情。我希望这样的局面能早些到来,老百姓更是早就盼着这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