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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塔赞 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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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业者塔赞决定大干一把。

在他勾画的那份创业蓝图里,他做足了准备。这是他的第三次创业。他是个满族人,名字和常人不一样,他还相信,自己与众不同的不仅是名字。

这一次他要做的是胶囊旅馆。塔赞在日本体验过它,每间房间就像个胶囊,几乎只能勉强容纳一名成年男性自由坐卧活动。胶囊舱体里有液晶小电视,配有耳机,可以点播电影。头顶的部位安装着集合控制板,有电子时钟、网线插口和电源插座。房间里还有换气扇和带方向调节的照明灯。

现在,他要把这个东西搬到中国,2009年的上海让塔赞想到了1990年代经济危机时期的日本,通货膨胀,房价虚高,人们需要更多的加班来赚取生活费,胶囊旅馆就是凭着这样的时机兴起。还有个机会是2010年的上海世博会有更多工人到上海来。

胶囊旅馆最初为应对1985年日本国际科学技术博览会所带来的观光客流压力而建造。如今全日本有超过200家胶囊旅馆,由于价格低廉,受到深夜加班回不了家的上班族和预算拮据的旅行者们的欢迎。塔赞相信,在中国也会这样。

在塔赞的生意规划里,收费低廉会是个颇有吸引力的路数。28元为入住的最低消费,每小时增加4元,24小时内最高收费88元。塔赞盘算:“未来还可以衍生出相关的产业链,比如说当连锁店达到一定数量,就可以和自动贩卖机公司合作,销售方便食品和男士内衣等日用品,成为新的盈利增长点。”以日本的先例来看,这些收入将占到一个旅店收益的五成以上。

他找了个合伙人―同样旅日归来的夏全根。夏刚刚在国内开展一项业务,利用中国的廉价人力和原料成本制造胶囊舱,计划销往日本、美国、俄罗斯等成熟市场。

夏全根愿意做塔赞的供应商,并且还愿意给与一定资金支持。夏全根负责产品和技术,塔赞进行市场推广。塔赞先前拥有两笔小买卖,一个是给日本人提供搬家服务的物流公司,另一个是在上海古北新区里的21台自动贩卖机。他中止了它们,集中资金,又进行了一些筹措,钱也够了。

他的旅馆选址在上海市普陀区中山北路1036号,一个320平方米的空间。隔壁就是一间吉泰连锁酒店。往(某个方向)XX米,是上海火车站。

塔赞为此还算了账,假如隔壁的经济型酒店有70个房间,每个房间17平方米,客房满员时一个月的收益是352800元。房租每平方米2.3元,加上公共面积,每个月总额138000元。水电费平均一个房间每天2.5元。旅店需要至少12个员工分三班倒,每人月薪平均2000元。总成本214500元,利润为每个月138300元。

他的胶囊旅馆一共68个房间,面积320平方米,租金和水电费用是固定的,加起来每个月大概大概36000元,8个固定员工每人2000元,运营成本52300元。按照24小时只住一位客人来算,每月总收入是179520元,利润是127520元。

“我只要花四分之一不到的成本就可以赚到和他们差不多的钱。而且是以他们最好的状况和我们最差的状况相对比。”他飞快地在计算器上按完这些数字,然后把屏幕转了过来。这个计算器,他无论走到哪里,都随身携带着。

对于一个创业者来说,这些足够了。对了,他还有几乎每个创业成功者都有的失恋故事。他和女友相处两年多,在结婚前分手了。理由是塔赞在上海没有房子,没有成功的事业。

青年塔赞由此成为“中国第一个胶囊旅馆”的实施者。只是实施,现在还在还不能叫创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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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总是喜欢算来算去。喝咖啡的时候,他立刻就在头脑中算出一种新的经营方式。“这家店的位置不好,不适合开咖啡厅,把它在高位时卖掉才是明智的。可以花3000块钱买一个企业的QQ,或者建一个15万粉丝的微博,把菜品搭配到最便宜,请最好的厨师,做最好的牛排,在微博发送团购信息,邀请人来免费喝咖啡,连续1个月,人气肯定会变旺。这些咖啡的钱比你做广告要省好多,这个时候再要卖掉它,肯定会比冷冷清清的时候赚很多。赚来的钱我可以继续找到一家这样的冷清咖啡厅,用一样的方法让它升值。”

听上去挺诱人。可塔赞忽略了一点,这个免费模式下一步如何成为收费模式。而最好的牛排和厨师既要付出成本,又要⋯⋯有的时候你花大价钱也未必找得到。不过没有关系,塔赞很快就会开始一个新的商业计划的分析。“要想赚钱,其实很简单。”他喜欢说这句话。

那桩几乎让他倾尽家产的胶囊旅馆生意里,塔赞可能忽略了更多。他算出的每平方米的盈利能力大大超过竞争对手,但他没弄明白的可能是,汉庭、如家的工夫是下在客源上的,而他要为68个床位找客源却不那么简单。他也忽略了金融危机其实不像他想的那样―人们失去工作,出差机会是减少而非增加;即便出差,也未必会选择胶囊旅馆。他没想到商务客源其实还蛮在乎独立卫生间这件事;青年旅舍的背包客可能更想要一个交流的客厅;他还忽略了去钟点房的人不是为了歇脚,更多可能只是为了“嘿咻”。

塔赞承认,在这次动手之前,他并没有做太多的市场调研。他曾认为一切都不成问题。

但2009年10月准备大干一番的塔赞,在那时看到更多的是成功、连锁、上市―乃至新一轮成功。他想方设法约见了格林豪泰的董事长兼CEO徐曙光,徐并没有给塔赞明确答复,他要走了一些资料,但再也没有下文。塔赞的解释是,那段时间格林豪泰忙着上市,也许是精力不济。也许他觉得,见到徐曙光,某种意义上就代表着他的模式得到了肯定。

他按照自己的设想走了下去。

2010年6月,他递交了所有行政审批的材料。营业牌照很快就拿到了,但上海市消防总局的工作人员说国内没有胶囊旅店的先例,要将他的建筑使用材料送到都江堰防火中心检验。7月,防火性能报告回来了,评级合格。

塔赞马上为他挑的中山北路1036号付了租金。这里其实是他的次选地,一开始,他完全仿照日本的胶囊旅馆,找最繁华的商业中心和旅游集散地,选中的是南京路上的一处店面,但最终因租金太高而放弃。中山北路这里租金较低,但由于靠近长途车站和上海火车站,依然是人流汇集地。

好在To-Do List上的事仍在一件件搞定。接下来的装修让他挺窝火。为了能保证施工质量,塔赞特意从一大堆报价中选了一家还算有名气的连锁装修公司,不料给出初步设计图之后,对方却突然把报价提高了两倍。塔赞一看,主要费用增加在装修材料的价格上。他自己算了算,觉得之前的价格绰绰有余,装修公司却坚持说这些可能还不够。一气之下,塔赞拗断了合作,只保留了消防设备的安装业务。他很快重新找到另一家创业中的小装修公司,并要求由自己亲自负责采购装修原材料。

那段时间他对照图纸和预算,天天往建材市场跑。从地毯、瓷砖到洗手池、马桶,他几乎每样都要对比五六家的价格才做决定。地毯一共花了2000元,浴室的瓷砖每块1元左右,店主还附送铺砌服务。砸墙改结构之类的事情,他就在路边找前面摆个纸牌写着“装修”俩字的人来完成,80块钱就搞定了。经过他的分包,最后装修的总开销不到第一家装修公司报价的四分之一。

在成本控制上,塔赞果然坚持着自己的节省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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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着、能吃苦、坏脾气,说干就干的理想主义青年。塔赞的供应商和合作者夏全根这么评价他。

31岁的塔赞皮肤比一般生活在城市中的人要更黝黑一些,让人想起在中关村推着板车起家的蓝领创业者们。你能想象的,他们都特别能吃苦。其中一位如今的佼佼者刘强东,还有个跟塔赞类似的爱情故事,一个名字里有“京”的女生导致了京东商城的诞生。如果真要借用那个常用词白领,塔赞更像个介于蓝领和白领之间的人。

他渴望成功。他喜欢的大人物是日本著名的“活力门”事件主角、日本活力公司董事长堀江贵文。20多岁的时候,堀江向女友的父亲借了300万日元(合人民币2万元〜3万元),与同学合伙开办了网页制作公司“Livin' on the Edge”,五年后,公司成功上市。

塔赞总结出堀江贵文的特质―“聪明、投机、相信奇迹”,他相信这是成功最重要的因素,即使堀江最后因为伪造经营情况、虚增公司收益、反复分割股票、借助媒体恶炒股价而淡出商界。

在知道堀江贵文之前,塔赞已经不安于室。1997年,塔赞高中毕业,进入家乡吉林省吉林市中石化下属的一家仪表厂工作。当时,厂里使用的是日本的“横山”仪表,经常会有日本技术员来厂里做指导。一次,他在食堂里看到一位懂外语的员工陪着日本技术员在用餐,面前一大桌好酒好菜。当时他暗自感慨了一下,如果自己会说日语,坐在那边的一定就是他了。

于是他开始自学日语,两年多后,通过了日语国际二级考试,随即奔赴日本求学。2000年到2007年,他先在上武大学学习经济情报专业,后来又进入文京大学,攻读EMBA,主要研究经营学、组织与战略方向。

在日本留学的日子很辛苦,要完全靠打工来赚取生活费和学费。塔赞白天上课,晚上打工,他记不清一共做过多少个工种―翻译、寿司店的配菜员、便利店的夜勤店长、生鱼片工厂的切割员、搬运工、面包师、服务员等等。他在零下18摄氏度的冷库里分发过生鱼片,穿着五层衣服和一层厚厚的橡胶外套,脚上套着妈妈从家里寄来的毛线袜子。工作的时候,一刻不敢停下来,否则就可能被冻伤。当时他为了多赚些钱过年,每天在冷库里做完八小时的搬运工,再接着切八小时的鱼片。一位在国内的朋友说,想想他在日本的生活,背后就出冷汗。

2008年,塔赞回国来到上海。凭借EMBA的背景和语言优势,很快被推荐到一家十几个人的小型日企做部门经理。这家企业经营两类生意,一个是针对在华日本人的搬家业务,另一个是赚取海外订单与国内批发价之间的差额。

4个月后,他辞去了工作。他要创业。

他开了家物流公司,也为日本人提供搬家服务。在人员和成本上他做了最大程度的精简,正式员工只有一个懂财会的助理,帮他负责账务管理和协调事务。搬家的队伍是从上海外国语大学招募来的兼职学生。

物流公司的业务在2009年的金融风暴之后受到了很大影响,日本人没钱了,塔赞的生意也没了。他又想了一个新买卖,把一批自动贩卖机放进日本人聚集的社区里。

他赶上了一家在北京的公司年底扫货,以很低的价格入手了21台二手贩卖机,在日本商会和一些搬家公司老客户的帮助下,这些机器免费进入了古北新区日本人相对聚集的社区和商业街。有时塔赞自己定时开车去给每个贩卖机补货,贩卖机每月的净回报基本在2万元左右。

自动贩卖机的甜头,他只尝了3个月就停了下来,并将资金撤出。胶囊旅馆的计划启动了。他对自动贩卖机的小收益并不眷恋,他等待着胶囊旅馆带来更大的成功。

或者说,他离成功只差那么一点点。2010年11月,胶囊旅馆装修完毕。已经拿到都江堰防火中心检验报告的塔赞,准备接受消防部门对空间消防指标最后的整体检验。他准备好了所有的东西,工商税务的登记也全部结束。他只差一个消防批文。

可就在这个11月,静安大火,消防系统一下成了关注焦点。

塔赞感受到了一些隐隐的危机,他决定打个赌。他开始主动联系媒体,“一是为了做些宣传,二来想和消防部门进行最后的博弈。”当时他每次接受采访,几乎都会请求记者多给些关于胶囊公寓消防设施的篇幅。

这一赌他输了。2011年1月22日下午2点22分,参加完第一财经“谁来一起午餐”节目的录制,塔赞接到了电话,消防局没有批准他的经营许可。

“真是很‘二’的一天!”他觉得有点讽刺,那天他也没有赢得和地板大王午餐的机会。

此后,税务、卫生等其他部门统统因为消防未批准的缘故,拒绝发给他牌照。消防许可的失败终止了胶囊旅馆继续前行的可能。

他历时14个月的创业结束了。

4

看上去,塔赞离成功只差那么一点点,唯一的遗憾就是,他又损失了一次验证商业上成功的机会―或许事实是反过来的,遗憾恰恰是他失去了一次验证不成功的机会。

经历了这些事之后,他觉得,“我很清楚该怎么做事了,以后无论做什么,我都能成功。”

他提到过自己的另一个创业梦想:立体墓地。在日本时,他曾在一座山谷里亲眼见到一座下沉式的巨大墓地建筑,像一座插向地心的大厦,每一层都分布着若干块小墓地。那个下沉墓地给他带来非常强烈的震撼,因此他产生了自己建造它的念头。胶囊公寓、立体墓地,他总是想从城市的压迫生存环境和挤压感里找到出路,但城市也没有给与他太多机会。

2011年5月的一个早上,塔赞给经营废品回收的朋友打了个电话,让他来拿走那些他觉得有用的东西。68个连在一起的胶囊舱给分解开,他还希望将来有机会再用,这些舱体被小心翼翼地分开。

它们被送往嘉定的仓库。

钥匙他早已还给了房东,这天过后,中山北路1036号的这幢房子将空空荡荡,只剩下白色的前台桌子。他看了眼门头上没拆下来的“希泰胶囊旅店”招牌,转身离开。

他希望他会回来,虽然他也知道机会渺茫。

接下来,他就从人群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