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树,道不尽的康巴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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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河之水天上来”!玉树，得“天”源之地，育孕了黄河、长江、澜沧江三大江河，被誉为“三江源”圣域。它坐卧于平均海拔4000米的青藏高原之上，抱拥唐古拉绵延山脉的2000余座高峰，地处、四川、云南三大藏区交通要道，曾留下千年唐蕃古道的历史遗迹。
当我们从青海西宁出发，向南800公里外的玉树藏族自治州进发，去赴玉树高原的民族节日盛会：康巴艺术节和传统赛马会时，内心不觉充满朝圣般的神往与期盼。
康巴歌舞的海洋
一到玉树，就仿佛掉进了“海洋”，山的海，草的海，牛羊的海，歌舞的海，康巴艺术节，汇聚了青、藏、滇、川四省康巴藏区的数千民众，在这草原最美的夏季里，用绚丽的康巴歌舞，把江河源头的圣洁，康巴藏族的豪情，烘托到了极致!
玉树素有“歌舞之乡”美誉，玉树人“会说话就会唱歌，会走路便会跳舞”，歌舞成了玉树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玉树的藏族歌舞丰富多样，有“伊”、“卓”、“热巴”、“热伊”、“锅哇”等种类，每种歌舞的曲调有几十种甚至上百种，经年的累积和提炼，加之藏、川、滇三省藏区多边艺术的润滋，玉树歌舞逐步形成了其浓郁风格，成为康巴藏族歌舞中最富特色的一支，颇具艺术欣赏和研究价值。
在辽阔草原的康巴艺术节现场，我见到了玉树藏族学者布吐尕。他一番言谈，道出了玉树歌舞兴起发展之脉络。他说，玉树歌舞最早起源于氏族部落敬神自娱和宗教祭祀，经历了自然成长的漫漫长路。400多年前，玉树结古寺高僧一世嘉南活佛，学识渊博，多才多艺，对玉树歌舞艺术做出了创造性贡献。他独创了一系列用于宗教祭祀的“曲卓”音乐歌舞，据藏文史载，曲卓音乐共有180首，旋律优美，风格独特，与当地及周边流传的藏族音乐迥然不同，“曲卓”音乐的歌词还蕴含了许多玄奥的宗教哲理。
曲卓歌舞的编排很有讲究，动作独到，慢板的动作像雄鹰翱翔天空，伸展自如，气势高昂，双袖舞动时似猛鹫扑食勇猛果断：快板的动作则像羚羊般轻捷有力。各色精彩的曲卓音乐舞蹈，成为当年隆重祭祀活动中的重要程式。由于嘉南活佛对曲卓舞蹈的刻意求精和不断锤炼，使之成为藏族民间歌舞的精品，也丰富、提升了玉树歌舞艺术的文化内涵。
伴随着康巴艺术节开幕现场的歌舞表演，我们深为康巴藏族歌舞艺术的精彩盛况而感染!那舞蹈场面如此宏大，数百上千人的挥舞踏跳，高亢歌吼，散发出一种与山河同势的恢弘!那清一色男子舞蹈昂奋帅气，威武的服饰，矫健的舞步，仿佛在天地间掀起了一阵雄性旋风!
特别是玉树舞蹈的表演，常常把现场观众的情绪推向高潮。那些头戴红丝穗高筒帽的玉树汉子，大幅度甩袖、鹰步凌空，跳得洋洋洒洒，酣畅淋漓：盛装妩媚的玉树姑娘扭动身姿，轻拂长袖，舞的优美抒情，全场报以一阵阵欢呼喝彩。
这些来自高原的神奇舞者，用心灵和肢体摇撼了山河，摇撼了世界，也摇撼了人心!他们舞之蹈之的激情和热烈，是康巴玉树歌舞的魂魄与永恒!
格萨尔的赛马会
玉树州赛马会又是一番风情。这是一年一度的民族传统赛会。
赛马场就在结古镇附近的扎西克草原上。这里依山傍水、绿草如茵，平坦开阔，牧民们在山坡上搭起了上千顶五彩帐篷，就像为赛马盛会而绽开的烂漫山花。赛马健儿在场上跃马扬鞭，竟展技艺，那浓郁的民族风情，高超的驭马之术，吸引来众多竞相观看的海内外宾客。
玉树赛马的历史悠久，在一些藏族早期的典籍和壁画中，就有相关记载和赛马形象描绘。玉树赛马又是民族的传统。玉树藏族人喜欢养马，更喜欢赛马。藏族神话中的神祗，几乎都是以白驹的形象出现。因赛马而称王的格萨尔，更是藏民族心目中永远的英雄。
藏族传说中的格萨尔是天神之子，下凡到了岭国，即今玉树、果洛州一带，他通过赛马登上了岭国王宝座，并率领军队四方征战，借助神力，消灭了人间妖魔，百姓从此安居乐业。玉树藏族把对格萨尔的崇拜，化作了赛马竞技的激情，并以此来表达对这位民族英雄的厚意深情。
今天的赛马会开赛，仍沿袭了传统的燃柏煨桑仪式。这个仪式起源于苯教祭祀，是藏族古老的敬神方式。古代征战前要燃柏煨桑祭祀战神，祈求胜利平安。
当柏枝点燃，烟火冲天时，几百名骑手飞身跃马，从四面八方涌向赛场中央，或挎刀佩剑，或背负叉子枪、装扮成威壮的武士，然后按宗教仪轨围绕冲天祭烟转圈，此时伴随喇嘛吹起的法螺、长号，人群呼唤着“哦啦嗦”，向空中抛撒隆达(风马)，以求四方神灵护佑众生。这样的场面不禁让人联想起当年格萨尔王率兵出征的壮景，这套传统仪轨也为赛马会增添了神秘庄严气氛。
燃柏煨桑之后，便是激动人心的马术比赛了。比赛主要有跑马射箭、跑马耍枪、跑马悬体、跑马拾哈达和长途赛、走马等传统项目。
跑马射箭，模仿古代骁骑，参赛者身着戎装，腰挎箭筒，手执硬弓，在奔驰的骏马上弯弓射靶，以命中率决出名次：跑马耍枪，饶有趣味，也颇具观赏性。骑技高超的赛手，不仅能出色地完成一套马上规定动作，还能不落俗套地从马脖子下面射靶击准。
在众多的马上竞技项目中，赛马拾哈达的角逐场面最为激烈。骑手要在疾驰的马背上，把横放在跑道两旁的数条哈达拣回，依据所拾数量，决出名次。捡拾中马匹有所减速或停顿，所拾的哈达也不能算数。
跑马倒立和跑马悬体，也是两项颇为精彩、惊险的项目，跑马倒立要求骑手在驰骋的马背上，手握马具肚带，肩靠马脖，下肢朝天倒立；跑马悬体要求骑手用脚尖紧勾马蹬，全身仰面悬挂于坐骑侧面，头部几乎接近地面，场面惊险好看。
对于康巴男子而言，一年一度的赛马会，既是欢乐的盛典，又是隆重的祭奠。在气氛热烈的赛马场上，你能从每个骑手的脸上，读出这种凝重和奋发交替的情绪。据中国藏研中心的洛周教授，一位专事《格萨尔王传》说唱与藏族文化传统研究的藏族专家说，他少年时代在家乡巴塘草原参加赛马时，就曾有过如此心情。
康巴汉子们跃马竞技，以格萨尔当年称王的赛马形式来表达对这位英雄祖先永远的崇仰和信念：也以赛马形式展现格萨尔式的英雄气概，激发勇猛彪悍，奋发向上的民族精神。
在苍茫草原上，不曾有任何一个名字如格萨尔王一样响亮，他仿佛随着牧民的马蹄深深踏进了每一寸草地，也永久烙在了牧民心灵深处。
正像藏区流行的歌曲《康巴汉子》中唱的，“血管里响着马蹄的声音，眼里是圣洁的太阳，当青稞酒在心里歌唱的时候，世界就在手上……。”
年年代代的骑射赛马，历练了康巴汉子的豪放不羁和洒脱之情。
石嘛呢，水嘛呢，山嘛呢……
来到玉树，也来到了“嘛呢”的 世界。
无论在旷野、沟壑、村头、路边，你随处都能见到那些天花落雨般的嘛呢石堆，还有围绕着嘛呢石堆，那些虔诚信徒或五体投地，或默诵经文的身影，无论黎明、午后、月夜、黄昏……可以说，走进嘛呢世界，就走近了藏民族文化的灵魂。
嘛呢是佛教六字真言经的略称，“嘛呢”二字即取自六字真言“嗡嘛呢叭咪哞”的第二三字，意为身、口、意皆与佛成一体，修行才有成就。六字真言是藏传佛教的根本，不断地禅念、拜诵、祭祈，即表示对佛祖的信仰，对佛经的修行。
玉树藏民处处表现出了对佛祖的无限忠诚，对神灵的无私奉献，他们用虔诚和智慧构筑了宏大的嘉南玛尼石经城，也创造出了为世界震撼的非凡奇迹。
走进州府所在地结石镇东边不远的新寨村，就看见了嘉南嘛呢石经城。那是用一块块嘛呢石垒成的石头城，东西长283米，南北宽74米，面积比一个足球场还要大，高2.5米的嘛昵石墙逶迤连绵，只留了几处“门巷”可供人进出。石墙、石巷上挂满了印有经文、佛像的彩布，域中的白色佛塔高高耸立，庄严神圣，晨风拂过，经幡飞舞，香烟袅袅，蔚为壮观。
从“门巷”走进“城”中，满眼上下皆是五彩刻字刻像的嘛呢石，大的如同石墩，小的像个鸡蛋，雕刻手法风格各异，显然出自千万信徒之手。嘛呢石上刻的大多是六字真言。也有一些石头刻有律法、历算和各种佛像经文，还有的将整套佛经完整刻于多块石头上，连经书的封底、封面都刻了出来，据计算，嘉南嘛呢石所刻的经文足有近两百亿宇之巨，真是一部洋洋大观的“人间百科佛书”。
在佛教信众看来，念一遍六字真言就等于念了一卷经，常年念下去，就能消除一生罪孽，得到美好来世。所以玉树藏民们不仅口念，还用刀刻在石头上，送到嘛呢堆来以积功德。四方来往的信徒也逐渐加入了请嘛呢石，送嘛昵石的行列，经年累月的刻石、请石、送石、堆石，使得嘉南嘛呢石堆积的数量越来越大，到1955年时据推算共堆积了25亿多块嘛呢石，堪称世界第一。“”时期，嘛呢石城遭到了严重破坏，嘛呢石损坏流失过半，如今保留下来的嘛昵石有2.6亿块之多。嘉南嘛呢石经城以嘛昵石数量之最，荣获了世界吉尼斯纪录的认证书。
嘛呢石是玉树的辉煌和荣耀。玉树民俗学者尼玛江才谈起故乡的嘛呢石来更有一种亲切之情。他说，嘉南嘛呢石经城，是以它的创建人，玉树结古寺第一世嘉南活佛之名命名。
嘉南活佛早年游学于印度、、五台山、峨眉山等佛学胜地，精通汉文，多才多艺，晚年来到结古镇东的新寨村，饮泉水时发现了一块自然显现六字真言的嘛呢石，遂以此为缘定居下来，他从新寨附近山上凿取了第一块汉白玉石，亲自刻下了六字真言，并对村人说，希望今后全村以刻石来守护佛法精神，共同创造衣食丰足的生活。嘉南就此同僧俗村民一起刻凿嘛呢石度过了余生，他的刻石创举也延续了数百年，至今筑成了举世闻名的嘉南嘛呢城。嘉南活佛凿刻的第一块嘛呢石至今仍供奉在新寨村经堂内，以示人们对这位功德无量的活佛的景仰。
“嘛呢石创造和延续下来的文化精神和产业财富，至今受惠于我的家乡人民，嘛呢石和嘛呢文化也成为玉树和康巴藏族的心灵意会和凝聚力量。它值得我一辈子去深入研究和弘扬。”尼玛江才深情地说。
来到相距结古镇30公里，通天河畔的勒巴沟，这条唐代文成公主进藏时走过的古道上，我看见泉水里映现出一块块刻字清晰的“水”嘛呢，山崖上显露出大片凿刻的“山”嘛呢，沟畔道边散落着一丛丛“石”嘛呢，这些嘛呢石是千百年来四周藏民们一凿一刻地累积起来的虔诚与崇拜，信仰与功德，它构成了一幅“水嘛呢，山嘛呢，石嘛呢”的画卷，联结起来，就是一道历经千年打造，天人合一的嘛呢石自然文化长廊。
玉树的“嘛呢”世界，精彩而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