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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泉打湿的剪子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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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济南府城西南隅的趵突泉是泺水的源头,泺水北流经西护城河流入小清河。清乾隆年间,经过疏浚的小清河,河阔水深,商船可从泺源门(西门)直抵鲁东北河海交界处的寿光羊角沟,载去洋面和煤碳,运回木材和蔬菜。直到上个世纪30年代韩复榘重修了调节水位的五柳闸,以便行船或泻洪,西门桥北的铜元局街和大明湖西南岸边均设有装御码头,河中帆影点点,舟楫争流,风景分外好看。济南的商业热点也由最初的南关转至西关。趵突泉、西护城河附近的小街小巷里无不店铺林立,商贾运集,一条街一个特色,形成了中药材,杂货、绸布、手工艺和小五金等所谓的”西关五大行”。

趵突泉西侧南北走向的是花墙子街,剪子巷,其东西两侧分别与篦子巷、盛唐巷、五路狮子口以及大,小板桥街相连。花墙子街早先以手炉,香炉、蜡扦等铜锡业著称,篦子巷以竹木制梳篦和作针线活的顶针为特色,大、小板桥街则是做纸盒子和白铜首饰的业户聚集地。给人印象最深的是街长不过200余米、街宽也只有4至7米的以制作剪刀出名的剪子巷。

剪子巷的格局形成于明中叶,繁荣于清康熙、乾隆时期。到了清末,这一带已是真正的繁华之地了。这时,山西交河和北京东郊以及本地章丘的铁匠纷纷来到济南,多集中在剪子巷内,多时近20家,主要制作剪子,菜刀、锅,铲、勺,铁柜、水车及锄、镰、锨、镢等小农具。我小时候铁作坊的生意虽已落败,但街两旁的青砖黑瓦或青石垒砌的两层房舍中除了住家就是一个挨一个的铁匠铺,或前店后坊,或下店上宅。老式的店门白天四敞大开着,店有多宽,门有多阔。门口都是早上卸下的一扇扇门板,到了晚上打烊后再一扇扇上上。铺面前各种五金工具琳琅满目,码放在货架或案板之上。

打铁时,铁匠炉子在手拉风箱吹动下炉火通红,青烟缭绕。一件件被烧得通红的铁毛坯放在铁砧子上,由一人用大铁钳夹着铁块,另一人或抡大锤或举小锤敲敲打打,叮叮当当、火星四溅,富有鲜明的节奏感,常常引得好奇心很强的孩子们驻足观看,大人们不叫是不会自己离开的。

剪子巷由清一色的石板铺成道路。街的四周有众多泉眼,皆属趵突泉泉群。花墙子街路西一酱菜铺的北邻的北煮糠泉(今杜康泉),水势十分旺盛,清冽甘美,全街的居民来这里取水饮用,城内的一些商家和住户也来此用水车或肩挑扁担取水。原花墙子街57号院内的登州泉、87号院内的“花墙子泉“与街西万竹园内的东高泉,望水泉和白云泉一道,形成暗渠,一路北流至西护城河。因这一带地下水位高,泉水丰沛时暗流涌动,走在街上便会听到地下的流水声。既使不下雨,一块块青石板的缝隙中也常常是溢流出的清泉水,打湿行人的脚面。在这条街上,晴天晾晒被泉水打湿的鞋是家家户户的常事。走在巷子里的人要看着地面,否则就可能能踩到石板缝中溢出的泉水里。一些孩子在巷子里踢足球,球总是湿乎乎的。

已故台湾著名作家、美食家唐鲁孙在他《济南的泉水和鱼》一文中记述了作客济南的短暂经历,文中写道:

“城南有条叫’剪子胡同’(即剪子巷)的路,不论天旱天雨,这条街总是积水盈寸,路人都得自两旁骑楼下绕道而行。当年张宗昌为山东督办时,曾命人在剪子胡同加铺一层三寸厚的石板,怪的是三寸的石板铺上了,水却依然漫出一寸多。这石板下的泉水,夏季凉透心扉,可冰水果;冬季蒸汽迷漾,有如温泉。掀开石板,水中密密长满绿如青苔的长水草,成群的青草鱼悠游其间,其肉既鲜且嫩,毫无腥气,其外观与台湾的草鱼类似。我的朋友王筮谦曾任山东电报局长,他家就住在剪子胡同。有一回我在他家做客,他带我到后花园,吩咐用人把花圃中的石板撬开一块,只见其中泉水淙淙,垂手一捞便是两条生蹦活跳的青草鱼,那情景真是又有趣又神奇呢!”

当年老残是从南门进得城来,在王府池子、曲水亭一带发出了”家家泉水,户户垂杨”的感叹。如果他能到剪子巷一带转一转,更会觉得他给济南的定义一点儿也不为过。

与剪子巷相连的大板桥街和小板桥街的西头各有一座石桥,又因桥的结构均为用大石板块铺成,故而被称为“大板桥”和“小板桥”。大板桥又称广会桥,是单孔小拱桥,半人高的桥栏杆的抱鼓石上有精细的雕刻。为了便于附近居民下河洗衣、洗菜,昔时在桥边还铺有通往水面的台阶。在清末府城墙还没有开通坤顺门之前,城里人要想去趵突泉,必须出西门,途经广会桥;西南关的人进城,这桥也是必经之地。

大板桥百米之外,是几乎与水面平行的小板桥。小板桥不起拱,原名众会桥,“众会”和“广会”的含义相似,也一同将这里的水巷、小桥、流水和人家联系在一起‘,会聚成老济南特有的市井风俗画卷。当你走到这里时,但见小桥拱背,小河淌水,小女人捣衣浣纱,小孩子水中嬉戏,加之走街穿巷的锔盆子锔碗的小铜锣声、挑担子卖豆腐的梆子声、以及拉水车的驴叫声与铿锵的打铁声混响在一起。那美妙的景致比起江南来毫不逊色。恰如明代济南诗人王象春《齐音》中那首题名为《北溪》的七言绝句所描绘的:

“一曲溪流一板桥,浣衣石面汲泉瓢。家家屋后停织女,树底横舟手白摇。”如今,“广会”与”众会”的桥名渐渐被人们遗忘,但大板桥和小板桥却始终是“老济南”们解不开的情结。

旧时的趵突泉周围是商贩云集的街市,也是打把势卖艺的、说书唱戏的“杂八地”。南面又有药王庙,遇有药集,人山人海。加之剪子巷经花墙子街南通人气鼎盛的劝业场(后来称国货商场),剪子巷曾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由于途经此地的人多,巷子里还有一些规模不大的旅店和餐馆。解放后,街北首与共青团路交界口处还设立了济南火车站售票处,预售两天以内的火车票。很多济南人都有到剪子巷排队买票的经历。至今这里经过翻建的楼房,仍是济南地区客票中心代售处。

如今这一带的传统街巷格局早已不在,剪子巷、篦子巷、曹家巷拆迁后建成了居民小区。剪子巷消失时,人们还普遍缺乏旧城保护的意识,我更是没有拍摄相关的影像资料,这也成为我一生中最为抱憾的事情之一。好在,我的好友,我的同龄人,又同样对老济南充满深情的济南油画家郭健,用他的妙手和油彩,描绘出了剪子巷、小板桥一带的曼妙风情,让我等流连、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