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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词中的采莲女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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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平,文学博士,湖北工程学院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副教授,长期从事中国古典文学的教学与研究,发表大量科研论文。

采莲题材最早见于汉乐府《江南》:“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此首民歌最早见于《宋书・乐志》,后郭茂倩《乐府诗集》收入。《乐府解题》释为“《江南》古辞,盖美芳晨丽景。嬉游得时。”[1]20世纪下半叶的传统文学教材都把它解释为描写水乡泽国劳动场面的民歌。少有人注意,在民俗学和人类学研究领域,20世纪上半叶就有很多学者从民俗学、人类学角度解释民间文学。闻一多先生做了不少这方面的研究,对这首民歌他就从民俗学角度提出了自己的见解:“‘莲’谐‘怜’声,这也是隐语的一种,这里是用鱼喻男,莲喻女,说鱼与莲戏,实等于说男与女戏”。[2]至今,我们也能从民间版画、年画、剪纸题材中发现民间的一套隐喻系统,鱼与莲、鸟与花等等。

《江南》的情歌性质不言而喻。采莲的民歌从文献记载看在汉代没有蔚然成风,可能与政治文化中心所处地域有关,莲在北方还不够占主流地位。至南北朝,政治文化中心在南方水乡,采莲民歌多起来,甚至进入宫廷。今见一首民间创作描写了采莲女――《西洲曲》,最早著录于徐陵所编《玉台新咏》[3]。以下全文: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4]

民歌流畅婉转,充满民间情调,采莲女与莲花互衬互喻,既写了明丽绚烂的水乡景色,又写了活泼美丽的水乡女子;既写了采莲的诗意劳动场景,又写了楚楚可怜(莲)的少女的内心(莲心)。

自从梁武帝萧衍亲自制作《采莲曲》、《采菱曲》等《江南上云乐》十二曲,采莲歌、采莲舞就进入宫廷,并后又两个皇帝参与,梁元帝作《采莲曲》,梁简文帝作《采莲赋》,采莲文学的创作在文人中流行开来。至唐,采莲诗歌创作也不绝如缕。检索《全唐诗》,除去重复,以《采莲》、《采莲曲》、《莲女》之类为题的诗歌共有33篇,而“采莲”一词在《全唐诗》中出现88次,“采芙蓉”出现9次。唐太宗就曾写过一首《采芙蓉》,描写宫廷采莲之戏,从“雕航”、“建章”[5]就可知不是描写民间景象:

结伴戏方塘,携手上雕航。船移分细浪,风散动浮香。游莺无定曲,惊凫有乱行。莲稀钏声断,水广棹歌长。栖乌还密树,泛流归建章。

宋代采莲曲、采莲歌舞盛行。仅举一则材料,以一斑窥之:

河东伪相赵文度归向朝廷,便授华州节度使。时同州节度使宋相公移镇州,道由华下,赵张筵命宋。宋以赵自河东来,气焰凌之,带随使乐官一百人。入赵府署庭所,使排立于东厢。将举盏,赵之乐官立于西庑,时东厢先品数声,赵谓曰:“于此调吹《采莲》送盏。”皆吹,不得,却令西庑吹之,送盏毕。东厢之乐由是失次,宋亦觉其挫锐。洎中筵起移于便厅,再坐,宋自吹笙,送趟一盏。赵遂索笛,复送一盏,声调清越,众所惊叹。其笛之窍,宋之随使乐工手指按之不满。洎席阕,宋回驿,赵又于山亭张夜宴,召之不至,宋于是宵q。晋公曰:“庶事不可轻易,宋焉知河东僭伪小国之有人矣?”[6]

诸葛忆兵在《采莲杂考――兼谈“采莲”类题材唐宋诗词的阅读理解》一文中说“唐宋诗词中的‘采莲’描写,大多数都是骚人墨客在欣赏妙龄少女歌舞时的创作。唐宋时期‘采莲’舞曲的表演者大都是歌妓。唐宋诗词借用‘采莲’类题材所要表达的大都是男女情爱。”[7]似乎清新的民间采莲女已经从文人笔下近于消逝了。笔者认为宋词中采莲女的身份并不局限于歌妓,创作场合和描写场景也不局限于歌舞场地,以下对宋代含采莲女形象的词作进行解读概括。

(一)宋词中的采莲女身份

宋词中的采莲女主要有三种身份:民女(仕女)、歌妓和家姬。

1.民女、仕女

身份是民女、仕女的采莲女有时形象并不鲜明,只是作为词人眼中风俗画的点缀。使画面更清新,增添几分妩媚。如刘辰翁《金缕曲》写了端午节激烈紧张的的竞渡场面“还看吴儿胥涛上,高出浪花几许。绝倒是、东南旗鼓”之后,接着写采莲女对竞渡之事并不感兴趣,而是聊问其他端午节俗:“风雨蛟龙争何事,问彩丝、香粽犹存否。溪女伴,采莲语。”程垓《满庭芳・时在临安晚秋登临》是一首怀乡之作,作为“蜀客”的词人眼看江南美景也不能畅怀,对故乡的思念反而更深了,见词的上片:“南月惊乌,西风破雁,又是秋满平湖。采莲人尽,寒色战菰蒲。旧信江南好景,一万里、轻觅莼鲈。谁知道,吴侬未识,蜀客已情孤。”

其他词作中采莲女的形象就是摇曳多姿的了。有描写晚归相思之女的,如丁羲叟《渔家傲》晚归的采莲女唱着相思之歌:

十里寒塘初过雨。采莲舟上谁家女。秋水接云迷远树。天光暮。船头忘了回来路。

却系兰舟深处住。歌声惊散鸳鸯侣。波上清风花上雾。无计去。月明肠断双栖去。

丘《鹧鸪天・采莲曲》描写美丽的采莲女唱着岸上行人不懂的相思曲儿,贪折荷花晚归:

两两维舟近柳堤。菱歌迤逦过前溪。曲中自诉衷肠事,岸上行人那得知。

金齿屐,翠云篦。女萝为带蕙为衣。惜花贪折归时晚,急桨相呼入翠微。

吴潜《小重山》中的采莲女也是心事重重:“渔灯三数点,乍明时。西风一阵白苹湄。凝伫久,心事有谁知。”陈允平《青玉案・采莲女》中采莲女借莲花大胆表露心曲:“花心多怨,妾心多恨,胜似莲心苦。”欧阳修《蝶恋花》借双关之义,写了采莲女的惆怅:“莲断丝牵,特地成惆怅。归棹莫随花荡漾。江头有个人想望。”欧阳修另一首《渔家傲》“花却有情人薄幸。心耿耿,因花又染相思病”描写采莲女相思之苦,苦而有怨。晏殊《渔家傲》下片“欲摘嫩条嫌绿刺,闲敲画扇偷金蕊,半夜月明珠露坠。多少意,红腮点点相思泪”中的采莲女似乎是仕女身份,相思泪流在在半夜无人之际,含蓄雅致。

有描写美丽活泼、快乐闲散的游女的。王之道《菩萨蛮・采莲女》中的采莲女似乎是市井女子,在湖水上悠闲地玩耍,湖水映衬着快乐的她,好像湖水也变得更清澈多情了。词如下:

藕丝衫剪轻红窄。衫轻不碍琼肤白。缦鬓小横波。花楼东是家。

上湖闲荡桨。粉艳芙蓉榜。湖水亦多情。照妆天底清。

林正大《括清平乐》中的采莲女轻快活泼,笑语、新妆、飘舞的衣袖就已勾勒出来了:“若耶溪女,笑隔荷花语。日照新妆明楚楚,香袖风u轻举。”卢祖V《谒金门》中的采莲女唱歌、剥莲蓬,非常快乐:“女伴棹歌声乐,采得双莲迎笑剥,柳阴多处泊。”

有描写采莲女娇羞之态的。如欧阳修《渔家傲》写采莲女被莲茎刺划伤了脸庞,却要掩饰:“羞人问,归来剩把胭脂衬。”欧阳修采莲词较多,另一首《渔家傲》写采莲女与心上人在溪上偶遇,娇羞回避之态:

一夜越溪秋水满。荷花开过溪南岸。贪采嫩香星眼慢。疏回眄。郎船不觉来自畔。

罢采金英收玉腕。回身急打船头转。荷叶又浓波又浅。无方便。教人只得抬娇面。

采莲女想回避却被水面浓浓生长的荷叶挡住了去路,只好抬起脸面对情郎。娇羞之美是典型的中国传统女子的审美取向。

但也有另一面截然相反的形象,即狂放大胆的女子形象。这是中国文化的另一面,特别是在民间,在一定范围内性文化是比较开放的。如欧阳修《渔家傲》写男女的偷偷幽会:

近日门前溪水涨。郎船几度偷相访。船小难开红斗帐。无计向。合欢影里空惆怅。

愿妾身为红菡萏。年年生在秋江上。重愿郎为花底浪。无隔障。随风逐雨长来往。

2.歌妓

正如前文所引诸葛忆兵所说,唐宋诗词中对采莲的描写其实是对歌儿跳采莲舞场面的描写,并非真正的采莲景象。

史浩详细记录了《采莲舞》的整个过程:“清奏当筵,治世之音安以乐。霞舒绛彩,玉照铅华。玲珑环佩之声,绰约神仙之伍。朝回金阙,宴集瑶池。将陈倚棹之歌,式侑回风之舞。宜邀胜伴,用合仙音。女伴相将,采莲入队。”洪适《渔家傲引》序“伏以黄童白叟,皆是烟波之钓徒;青笠绿蓑,不识衣冠之盛事。长浮家而醉月,更辍棹以吟风。乐哉生涯,翻在乐府。相烦女伴,渔父分行”说明了他描写的是采莲舞,虽然内容极有现场感。词如下:

六月长江无暑气。怒涛漱壑侵沙觜。ss轻舟随浪起。何不畏。从来惯作风波计。

别溆藕花舒锦绮。采莲三五谁家子。问我买鱼相调戏。飘芰制。笑声咭咭花香里。

这些跳采莲舞的歌妓在词人笔下也有多种形象。如描写她们的欢乐、美艳的,有蔡伸《浣溪沙》,描写了采莲弯弯的小脚、水盈盈的眼睛、浅浅的笑靥、舞姿:

玉趾弯弯一折弓。秋波剪碧滟双瞳。浅颦轻笑意无穷。

夜静拥炉熏督耨。月明飞棹采芙蓉。别来欢事少人同。

张继先《忆桃源》“白云堆里采芙蓉,枝枝香艳浓”比喻了的美艳。李弥逊《柳梢青・赵端礼生日》“采莲新按,舞腰无力”勾勒除了的妖娆之态。杨泽民《蓦山溪》以苏小喻采莲女的美丽:“当年苏小,家住苕溪尾。一棹采莲归、悄羞得、鸳鸯飞避。”周紫芝《西江月・和孙子绍拒霜词》“酒肌红软玉肌香,不与梨花同样”描写采莲无比香艳。总之,小脚软腰体现了士大夫特别是宋代士大夫的女性审美标准。

有词作写了采莲的闲愁。如陈允平《糖多令・秋暮有感》:

休去采芙蓉。秋江烟水空。带斜阳、一片征鸿。欲顿闲愁无顿处,都著在两眉峰。

心事寄题红。画桥流水东。断肠人、无奈秋浓。回首层楼归去懒,早新月、挂梧桐。

采莲女与情人相隔,闲愁无处散发,只有危楼高倚。晏几道《玉楼春》写采莲因为意中人不在身边,变得慵懒闲愁:“采莲时候慵歌舞,永日闲从花里度。暗随苹末晓风来,直待柳梢斜月去。”

有些词作写了采莲女的相思。如周密《绿盖舞风轻・白莲赋》:

玉立照新妆,翠盖亭亭,凌波步秋绮。真色生香,明}摇淡月,舞袖斜倚。耿耿芳心,奈千继、情丝萦系。恨开迟、不嫁东风,颦怨娇蕊。

花底谩卜幽期,素手采珠房,粉艳初退。雨湿铅腮,碧云深、暗聚软绡清泪。访藕寻莲,楚江远、相思谁寄。棹歌回,衣露满身花气。

3.家姬

有的采莲女是词人或者达官贵人家中的歌姬。达官贵人家里一般都有池塘,供家人游玩,有时词人把家姬在水中采莲当作美景来欣赏。当然也有家姬跳采莲舞的。仇远《金缕曲》上片“仙骨清无暑。爱兰桡、撑入鸳波,锦云深处。休唱采莲双桨曲,老却鸥朋鹭侣。算只有、青山如故。旧雨初晴新水涨,画桥低、杳霭迷苍渚。头戴笠,日亭午”写了在湖面游玩的景象,虽云“休唱”,但可见平日采莲曲表演的频繁。陈人杰《沁园春・赋月潭主人荷花障》“猊背生烟,蜡心吐月,赢得吴娃歌采莲。陈公子,似日休钟爱,兴满吟边”写了月潭主人府上采莲图景。周密《木兰花慢・曲院风荷》“涉江,采芳旧恨,怕红衣、夜冷落横塘。折得荷花忘却,棹歌唱入斜阳”写的也是家姬采莲景象。

(二)宋词中描写的采莲场景

宋词中描写的采莲场景主要有两种,水面和歌舞场地。

1.水面上

水面上的采莲场景分为民间和自家两种,反映了民间的劳动民俗和达官贵人(文人)的游戏民俗。

描写采莲劳动民俗的略举几例。如丘《鹧鸪天・采莲曲》中采莲女劳动到很晚:“惜花贪折归时晚,急桨相呼入翠微。”吴潜《小重山》中描写采莲劳动图景:“溪上秋来晚更宜。夕阳西下处,碧云堆,谁家舟子采莲归。”柳永《河传・二之二、仙吕调》写了采莲女的辛苦劳动:“采多渐觉轻船满,呼归伴,急桨烟村远。隐隐棹歌,渐被蒹葭遮断,曲终人不见。”

采莲作为游戏民俗在汉代宫廷中就已出现,是水嬉的方式之一:

昭帝始元元年,穿淋池,广干步。中植分枝荷,一茎四叶,状如骈盖,日照则叶低荫根茎,若葵之卫足,名日“低光荷”。实如玄珠,可以饰佩。花叶难萎,芬馥之气,彻十余里。食之令人口气常香,益脉理病。宫人贵之,每游宴出入,必皆含嚼。或剪以为衣,或折以蔽日,以为戏弄。《楚辞》所谓“折芰荷以为衣”,意在斯也。亦有倒生菱,茎如乱丝,一花千,根浮水上,实r泥中,名“紫菱”,食之不老。帝时命水嬉,游宴永日。……使宫人歌曰:“秋素景兮泛洪波,挥纤手兮折芰荷,凉风凄凄扬棹歌,云光开曙月低河,万岁为乐岂云多!”[8]

刘航在研究汉唐乐府的民俗因素时发现,“在与乐府诗关系密切的游戏中,有相当一部分属于水嬉。水嬉,又称水戏”,“它既包括泛舟、垂钓、船上射猎、采莲、采菱等轻松愉悦的水上游戏,又包括以竞渡为代表的紧张激烈的水上竞技和各种惊险刺激的水中杂技”。[9]其实不仅是在乐府中,在文人诗词中,也处处体现他们悦于水嬉,有的甚至也以观看侍女等人水嬉为乐。

白居易《看采莲》“小桃闲上小莲船,半采红莲半白莲。不似江南恶风浪,芙蓉池在卧床前。”写的是在自己府上闲观侍女上船采莲的景象。

宋代女词人李清照词《如梦令》就写了自己水嬉的经历:“常记溪亭日暮,沈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男性词人周密《采绿吟》词序记载了自己和友人水嬉采荷叶的事情:“甲子夏,霞翁会吟社诸友逃暑于西湖之环碧。琴尊笔研,短葛巾,放舟于荷深柳密间。舞影歌尘,远谢耳目。酒酣,采莲叶,探题赋词。余得塞垣春,翁为翻谱数字,短箫按之,音极谐婉,因易今名云。”

洪适《好事近》词句“主人特地出红妆,不要云心月。三径虽然冷淡,有采莲舟楫”透露出主人家里经常有采莲的游戏活动,从采莲舟就可以看出。

晏几道《虞美人》回忆了与佳人采莲的情景,游玩得非常酣畅,从“醉后满身花影、倩人扶”句即可看出。全词如下:

疏梅月下歌金缕,忆共文君语。更谁情浅似春风。一夜满枝新绿、替残红。

苹香已有莲开信,两桨佳期近。采莲时节定来无。醉后满身花影、倩人扶。

朱敦儒《鹧鸪天》亦是以回忆的口吻叙述采莲情景。上片“画舫”一词就告诉我们,这是与歌妓一起游玩的场面。“前回共采芙蓉处,风自凄凄月自明”说明采莲游戏的温馨快乐场面已一去不复返了。

2.宴饮场合、歌舞场地

采莲作为舞蹈模拟动作,而不是真正的采莲,自然发生在宴饮场合、歌舞场地了。

曹冠《霜天晓角・一片,最后者饮》词题即已经说明,采莲女是侑酒的歌女,她手捻着荷花,是用来进行酒令赏罚的:

浦溆凝烟,谁家女采莲。手捻荷花微笑,传雅令、侑清欢。

擘叶劝金船,香风袭绮筵。最后殷勤一瓣,分付与、酒中仙。

黄庭坚《清平乐・饮宴》词题也标明是宴饮场合。好酒伴着歌妓的采莲歌声,词人醉中作乐:“冰堂酒好,只恨银杯小。新作金荷工献巧,图要连台拗倒。采莲一曲清歌,争檀催卷金荷。醉里香飘睡鸭,更惊罗袜凌波。”李弥逊《柳梢青・赵端礼生日》也描述了发生在生日宴饮场合的采莲,堪称梦幻胜景:“寿烟笼席,采莲新按,舞腰无力。占尽风光,人间天上,今夕何夕。”

(三)宋词采莲女的恋情叙事模式

1.水与岸,看与被看

采莲女在水中采莲,无意中却成为岸上人眼中的风景,甚至成为岸上男子魂牵梦绕的对象。如林正大《括清平乐》:

若耶溪女。笑隔荷花语。日照新妆明楚楚,香袖风u轻举。

谁家白面游郎。两三遥映垂杨。醉踏落花归去,踌躇空断柔肠。

再如秦观《调笑令・采莲》“扁舟日暮笑声远,对此令人肠断”亦是写此类情形。欧阳修《蝶恋花》写的是采莲女采莲时内心的不平静:“芳心只共丝争乱”,想着自己的情郎,而对岸却有人想着她“隐隐歌声归棹远,离愁引著江南岸”。欧阳修另一首《蝶恋花》似乎也是,采莲女“莲断丝牵,特地成惆怅”,岸上人“归棹莫随花荡漾,江头有个人想望”。是两地互相思念,还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三角模式,词的蕴意多重复杂。

2.舟与舟,同舟

采莲女与情郎在水面上相会,具有江南水乡独有的风味。欧阳修《渔家傲》中的无意邂逅“贪采嫩香星眼慢,疏回眄,郎船不觉来自畔”,自然会变成有意的相会:“无方便,教人只得抬娇面”,后面的情形可想而知。欧阳修另一首《渔家傲》似乎写的是一种私情,男女主人公偷偷相会于船上:“近日门前溪水涨。郎船几度偷相访。船小难开红斗帐。无计向。合欢影里空惆怅。”

3.回忆,风情

词人们感叹人生的苍老和世事的变幻,回忆往昔与歌妓共同采莲为乐或者欣赏歌妓曼妙的采莲舞姿的情形,欢乐与落寞形成强烈的对比,使词弥漫着浓重的伤感氛围。如叶阊《摸鱼儿》由云朝暮雨的幽趣转变成“黯无绪”,人生如梦的感觉油然而生,词如下:

倚薰风、画阑亭午。采莲柔舻如语。红裙溅水鸳鸯湿,几度云朝雨暮。游冶处。最好是、小桥芳树寻幽趣。绣帘低护。任凉入霜纨,月侵冰簟,长夏等闲度。

都如梦,怅望游仙旧侣。遗踪今在何许。愁予渺渺潇湘浦。槛竹空敲朱户。黯无绪。念多情文园,会草长门赋。酒酣自舞。笑满袖缁尘,数茎霜鬓,羞杀照溪鹭。

朱敦儒《苏武慢》“几处兰舟,采莲游女,归去隔花相恼。奈长安不见,刘郎已老,暗伤怀抱”也表达了这样一种伤感情绪,但个人的伤感是因为国家的残破,“除奉天威,扫平狂虏,整顿乾坤都了。共赤松携手,重骑明月,再游蓬岛”,是作者希望打败敌人,收复失地后再过上逍遥欢乐的生活。另一首《鹧鸪天》写了离别的想念和伤感:“西风挹泪分携后,十夜长亭九梦君”,“前回共采芙蓉处,风自凄凄月自明”。

刘辰翁《临江仙・辛巳端午和陈简斋韵》表达了南宋词人对昔日歌舞欢乐生活的怀念亦是对歌妓的怀念:“海上颓云潮不返,侧身空堕辽东。人间天上几时同。宫衣元不遇,无语醉醒中。”晏几道《采桑子》也是回忆笔法:“黄花绿酒分携后,泪湿吟笺。旧事年年。时节南湖又采莲。”

注 释

[1](宋)郭茂倩编撰:《乐府诗集》卷26《相和歌辞一》,北京:中华书局,1979年,第384页。

[2]闻一多:《神话与诗》,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271页。

[3]见(陈)徐陵编,(清)吴兆宜注,(清)程琰删补,穆克宏点校:《玉台新咏笺注》卷5,北京:中华书局,1985年,第178页。

[4](宋)郭茂倩编撰:《乐府诗集》卷72《杂曲歌辞十二》,北京:中华书局,1979年,第1027页。

[5]建章,即建章宫。汉代长安宫殿名,见于《三辅黄图・汉宫》:“武帝太初元年,柏梁殿灾。粤巫勇之曰:粤俗,有火灾即痛笃鹞荩以厌胜之。帝於是作建章宫,度为千门万户。宫在未央宫西,长安城外。”南朝宋时以京城建康北邸为建章宫,见于《宋书・前废帝纪》:“甲申,以北邸为建章宫,南第为长杨宫。”后泛指宫阙,如唐王昌龄《青楼曲》:楼头小妇鸣筝坐,遥见飞尘入建章。

[6](宋)潘汝士撰,杨倩描、徐立群点校:《丁晋公谈录》(外三种),北京:中华书局,2012年,第26页。

[7]诸葛忆兵:《“采莲”杂考――兼谈“采莲”类题材唐宋诗词的阅读理解》,《文学遗产》,2003年第5期,第62页。

[8](晋)王嘉撰,(梁)萧绮录,齐治平校注:《拾遗记》卷6《前汉下》,北京:中华书局,1981年,第128页。

[9]刘航:《汉唐乐府中的民俗因素解析》,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年,第18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