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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的酒令盛行于唐代的士大夫间,是酒席上的一种助兴游戏。一般是指席间推举一人为令官,余者听令轮流说诗词、联语或其他类似游戏,违令者或负者罚饮,所以又称“行令饮酒”。《红楼梦》中,“酒令”贯穿于小说所描写的社会生活里,它由不同身份的人来创作,大多数是贵族用来寻欢作乐的工具,其中也不乏劳动人民的作品。通过这些形形的小令,则得以窥视当时之社会风貌、人物性格,为小说的艺术表现力和小说的结构安排添砖加瓦。
见于史籍记载的酒令有雅令、四书令、花枝令、诗令、谜语令、改字令、典故令、牙牌令、人名令、快乐令、筹令、彩云令等。大致可归为游戏令、赌赛和文字令三种,都可以即兴创造和发挥。《红楼梦》中描写的几个行酒令的场面,均涉及了这三种酒令。本文重点举“女儿”酒令为例。
“女儿”酒令是小说记录得比较详细的一套酒令。《红楼梦》第二十八回,冯紫英宴请贾宝玉、薛蟠和蒋玉函等人在家一起饮酒,席间还坐着锦香院的“云儿”。从内容可知,叙述这场“女儿”酒令的作用,是为日后贾宝玉遭遇“不肖种种大承笞挞”的罪名埋下伏笔。以形式言,这个“女儿”酒令属于文字令,贾宝玉是这次酒令的令官。他交代行令方法分成三部分:喝“门杯”前要说女儿的悲愁喜乐及其缘故;酒面是要唱支“新样式曲”,“酒底”是“席上生风”的一句诗。传统的文字令中行令官是公推精通各种酒令,知识渊博,符合人意,并且酒量宏大的人担当,由他宣布行令的规则,并第一个应令。在这四人中,宝玉的才学、家境、身份和地位都堪当此任。所谓的“门杯”指每人自己的门前杯;“酒面”指行令时用一公杯罚酒,通常用较大的杯子,公杯中先斟满酒备用;“酒底”则指每行完令,又须就门杯饮干一杯,或稍稍沾唇示意。若是谁不按规则行令,将受到惩罚,如宝玉说的“……有不遵者,连罚十大海,逐出席外,给人斟酒”。这五首内容各异的“女儿”酒令,将贾宝玉的高贵,冯紫英的平庸,云儿的自贱,薛蟠的混账,蒋玉菡的媚俗勾勒得淋漓尽致,展现了一个典型的封建贵族好淫逸、无所事事的生活状态。
“女儿”酒令(一)贾宝玉
女儿悲,青春已大守空闺;
女儿愁,悔教夫婿觅封侯;
女儿喜,对镜晨妆颜色美;
女儿乐,秋千架上春衫薄。
滴不尽相思血泪抛红豆,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睡不稳纱窗风雨黄昏后,忘不了新愁与旧愁;咽不下玉粒金波噎满喉;照不尽菱花镜里形容瘦;展不开的眉头,捱不明的更漏。呀!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流不断的绿水悠悠。
“雨打梨花深闭门”。
历来不乏学者对宝玉所作所引的诗词甚为关注,认为其中常暗示着人物的命运和事件发展的线索,不光对宝玉,对其他人也有。应该说,这种“诗谶”是《红楼梦》诗词中较为特殊、格调较高的艺术表现手法。那么,在这个酒令里,“女儿悲,青春已大守空闺”是否就是对薛宝钗日后守寡的谶言?“女儿愁,悔教夫婿觅封侯”是否直指宝玉厌恶仕途,最终与之决裂并抛却宝钗?关于女性的喜乐,宝玉的两句诗写得很美好,也很生动,我们仿佛看到一位娉婷少女在秋千上无忧无虑和灵动摇曳的嬉戏之景。
宝玉的“红豆曲”在五曲中亦是“鹤立鸡群”,虽以表达女性的情感哀愁为主,却不是无病的靡靡之音。它字句清丽、格调高雅、感情真挚。另外的四首曲,不是将女性视为男性的附庸,就是将女性当作发泄淫欲的对象,唯独宝玉是真正从女性的主观感情需要进行体会和表达,把女子的揪心愁绪刻画得几近完美,使人“感同身受”,禁不住要跟着黯然神伤,对男权社会的厌弃及对那些聪明、纯真、多情、果敢的女性的呵护与赞赏,是曹雪芹在《红楼梦》里赋予贾宝玉的任务。以他这样的身份,作这样的酒令,无论是用词还是修辞都恰如其分,凸显叛逆的、充满反抗精神的贵族气质。因此,曲中深刻的思想内涵不是另外四人能够领悟的,无怪薛蟠就嚷道:“他说的我通不懂。”
席上生风的“雨打梨花深闭门”引自秦观的《忆王孙》,是“怀人不归”的伤感之作。因席上有梨,宝玉用之,与“红豆曲”的感情基调自然一致,形成前后呼应。至于“梨”字是“离”的谐音而成为贾府最终家亡人散的凶谶的论断,不免有附会之嫌。作家在创作中虽然大胆运用了“诗谶”,却并非字字是谶,如果都要从“谶”去思考,必会使许多词曲失其本来面目,变得索然无味。
“女儿”酒令(二)冯紫英
女儿喜,头胎养了双生子;
女儿乐,私向花园掏蟋蟀;
女儿悲,儿夫染病在垂危;
女儿愁,大风吹倒梳妆楼。
你是个可人,你是个多情,你是个刁钻古怪鬼灵精,你是个神仙也不灵。我说的话儿你全不信,只叫你去背地里细打听,才知道我疼你不疼!
鸡声茅店月。
“女儿”酒令(三)薛蟠
女儿悲,嫁了个男人是乌龟;
女儿愁,绣房钻出个大马猴;
女儿喜,洞房花烛朝慵起;
女儿乐,一根往里戳。
一个蚊子哼哼哼。两个苍蝇嗡嗡嗡。……
“神武将军冯唐之子”冯紫英也是个典型的贵族子弟,他的令词轻佻庸俗,不过至少比薛蟠要文气一点,调情之余还知道故作风雅。而薛蟠这个放浪形骸的纨绔子弟,作出的文章则完全粗俗不堪,哭笑难当。他不学无术,只能想些“乌龟”,“马猴”的俗语、俚语,且还很下流。他绝不可能像宝玉般去体味女性的感念,女性的心绪,他对女性的理解只能局限于某些人的表象,比如他的河东狮吼婆和平日里厮混的。可以说,他的素质也只能让他从感官上去揣摩女性的悲喜。而作家同时也想告诉人们一个事实,正是由于封建男权社会里的这些个蛀虫败类,才导致了女性这个社会的弱体遭致总体上的不幸。
“女儿”酒令(四)云儿
女儿悲,将来终身倚靠谁?
女儿愁,妈妈打骂何时休?
女儿喜,情郎不舍还家里;
女儿乐,住了箫管弄弦索。
豆蔻开花三月三,一个虫儿往里钻。钻了半日钻不进,爬到花儿上打秋千。肉儿小心肝,我不开了,你怎么钻?
桃之夭夭。
“女儿”酒令(五)蒋玉函
女儿悲,丈夫一去不回归;
女儿愁,无钱去打桂花油;
女儿喜,灯花并头结双蕊;
女儿乐,夫唱妇随真和合。
可喜你天生成百媚娇,恰便似活神仙离碧霄。度青春,年正小,配鸾凤,真也巧。呀!看天河正高,听谯楼鼓敲,剔银灯,同入鸳帏悄。
花气袭人知昼暖。
云儿是个,而且还是个地位不高的。她所受的教养,她的所思所想与贵族的小姐太太有着天壤之别。在她的世界里,“终身的指靠”和“妈妈的打骂”可以说是最令人担心的事情,是她最大的悲愁。反过来,如果她的“客人”宠幸她,喜欢她,她就有了靠山,那就令她欣喜无忧。她以哄取男性的满足愉悦来谋生,不懂得什么叫自尊也没有自尊,她唱的小曲儿直白露骨,这是她惯用的卖笑伎俩。对不同地位身份的女性形象,曹雪芹观察敏锐,理解准确。
蒋玉函是个戏子,还小有名气,所以他的令词带有浓厚的戏文味道,像极了唱戏。与调情唱的小曲儿不同,尽管有些戏曲也是陈腔滥调,但毕竟作为民间文学的形式之一,戏曲仍比较含蓄规范。因此,蒋玉函的词曲虽然格调也不高雅,但形式上还颇有讲究:由“不回归”、“结双蕊”、“配鸾凤”、“天河正高”看出其辞采、用韵还算精心,语意也矜持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