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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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的3月31日，是凤凰卫视十周岁生日。十年前，凤凰展翅，一飞冲天。十年磨一剑，“凤凰”以她的大度、包容、出类拔萃、永不言败的精神赢得了世人。

透过凤凰美丽的眼睛，人们希望能捕捉她的灵感，探寻她的奥秘。曾经有一位外国媒体的朋友问凤凰卫视掌门人刘长乐：中国内地和香港有几千家电视媒体，为什么凤凰卫视能做得这么好？刘长乐的回答是:“因为我是中国人，熟知中国的一切。”外国友人又追问：“可是其他人也是中国人，对中国也很了解。”刘长乐马上回答道：“我既是股东，又是管理者，我还是一个干了多年记者的媒体人，更重要的是，我是一个对这个媒体充满了激情的人。”外国友人说：“噢，那这样的人就比较难找了。”

刘长乐将其成功的主要原因归结为激情。对于一个企业来说，老板有激情，这并不奇怪。然而凤凰的激情绝不是一个人的激情。刘长乐很喜欢这样一句话，“凤凰卫视，这是一个疯子和五百个疯子的故事”，此乃一家媒体给予“凤凰”的经典评价。对“疯子”一词的解释，刘长乐还特地查阅了资料，医学上是这样形容的：精神病患者的俗称，特征是不能自控，自我陶醉，脑中不断重复一些思想或意念，无法停止，或长期情绪高昂，过度活跃，自觉精力过人，对事物反应过敏。

刘长乐很是骄傲，凤凰卫视有一大群被称作“媒体疯子”的人。他们永远被自己的热情燃烧着，脑海中不停冒出新的创意，他们对重大事件有不可遏制的渴望，他们一走进演播室和拍摄现场就情绪高昂。采访时，他们被认为“过度活跃”，一旦有大事发生，他们兴奋紧张过度，常常会连续工作十几或几十小时，自我陶醉，乐在其中。

这激情究竟从何而来？在一次接受外界采访时，刘长乐对自己做了这样一个评价，他说：“我觉得自己对凤凰做的最大的贡献就是搭了一个‘台’，这个台指的是舞台。”①他在许多场合中，都曾经对他所钟爱的“舞台”做过一些描述。从中，我们可以窥见这个舞台的高度和宽度。

关于舞台的高度

刘长乐把这个舞台称之为“由一群理想主义者搭建的舞台”。他认为凤凰的成功，在某种程度上，是因为它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怀才不遇者的平台。“凤凰有很多的人在怀才不遇的状态下投奔了凤凰，有很多人也是逼上梁山”，正所谓：女人最大的心愿是有人爱她，人才最大的心愿是有人用他。刘长乐多次在各种场合自豪地宣称：在全球华人媒体里，凤凰是最适合有志的传媒人做梦、圆梦的地方。

果真如此吗？刘长乐还来了一个生动的现身说法，他开玩笑似地说：“凤凰聚集了一批怀才不遇的理想主义者，这里面也包括我本人。”熟悉刘长乐背景的人都知道，上个世纪80年代，他曾经在中央级新闻媒体干了10年，做到部门主任时才30来岁，待遇和前程都不错。他为什么选择离开呢？回忆起那时的情景，刘长乐说：“因为我觉得，由于当时的政策、制度等方面的原因，人们容易局限在自我设定的限制中形成盲点，不能有所创造和突破，10年的日子几乎用一天就可以全部概括。”②

其实，与内地媒体相比，凤凰最大的优势就是体制和机制的优势。凤凰的员工主要来自港台和内地。在刘长乐眼中，来自内地的员工较之港台的员工似乎更富有激情。其根源就是内地与港台媒体在体制和机制上的差别。刘长乐认为，“在传统体制下，如果想有独立的人格，就很难发出自己的声音，等他们混到能够‘发言’的时候，独立的人格已经丧失”。而这些“怀才不遇”者到了凤凰以后，他们独立的人格得以展示，他们蕴藏的激情得以迸发。刘长乐的独到之处，就在于为凤凰注入了一种充满理想主义激情的企业文化。这也是凤凰与港台地区其他商业化媒体的一个不同之处。

毫无疑问，刘长乐是一个理想主义者。什么是理想主义？所谓理想主义，一是对未来事物有美好的想象和希望，二是期望事物达到完善、完美的境界。在凤凰卫视的一次内部会议上，《时事开讲》节目主持人董嘉耀的发言就形象地诠释了理想主义这个概念。他很有感慨地说道：

我大学毕业后分在一个省级电视台工作，每周只需要上三个半天的班。不需要上班时，我就与我的女朋友出去散步、打羽毛球。我们周围，是一些退休的老人在健身。有一天，我突然意识到，我原来是在过一种等待生命结束的日子。我还年轻，不能这样终老一生。就这样，我来到了凤凰。现在，我几乎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有时候几天不能睡觉，但是，我感觉很充实，内心充满了激情。因为，我每天都看得见华语媒体在世界上的进步和对内地新闻改革的推动，我也实现了自己的价值。所以，我真心地说一句，谢谢你，凤凰！

与会者回忆道，董嘉耀说到这里时，台下的吴小莉、窦文涛、梁冬等人也为之动容，有的甚至泪流满面。他们为什么会如此动情？他们感谢的是什么呢？刘长乐认为，是因为“凤凰为他们搭建了一个让他们展示才能的舞台，提供了一个尽情发挥的空间。让这些理想主义者有了一种认同感和归属感，找到了灵魂获得自由和解放的一种工具和途径”③。

刘长乐在香港做媒体多年，他发现这里有一大批充满了理想和抱负的媒体人。他们当中，有的拥有教授、博士、硕士的头衔，有的在海外浪迹多年又重返故乡，有的曾经受聘于西方媒体。他们身上有许多不同点，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对华语传媒在世界上的次要地位是不甘心的，是不服气的。他们到凤凰来，是为理想而来，是为追求而来。

他们的理想究竟是什么呢？董嘉耀说自己“每天都看得见华语媒体在世界上的进步和对内地新闻改革的推动”，这句话折射出他的理想诉求，而且是一个很高的理想诉求。在一次演讲中，刘长乐对此做了一个比较完整的表述。他充满激情地说道：“我们企业文化的一种激情表达是：在凤凰工作是一项殊荣、一种事业，绝不是一个谋生的工作。我们要当华语电视文化的领跑者，新闻改革的领跑者，中华文化复兴的领跑者。这才是我们生命中真正值得自豪的东西。金钱带来的生活满足只是人生的次要部分，共同的坚定的文化信仰才是强有力的内在激励剂。”④这“三个领跑者”的理想，展现了“凤凰”雄视宇内的志向、独行天下的个性和张扬生命的激情。

在刘长乐眼里，这是一个呼唤激情的时代。那些不甘平庸的人特别需要让生命充满激情，保持内心的伟大和尊严。“立青云之志，使我们永远有一种不甘平庸的冲动，总是尝试解决重大问题，干出惊天的事业”，欲问凤凰的舞台有多高？答案就在这里。青云之高度，就是舞台的高度，就是凤凰展翅飞翔的高度。

关于舞台的宽度

衡量舞台宽度的标准之一：宽松

从刘长乐的一些言论中不难看出，他是一个尊重艺术的人，一个尊重创造的人，一个尊重个性胜过凝聚共性的人。在刘长乐看来，管理的要义就是要“尊重心灵”，“而不是用数不清的管理条文织成一张束缚人心的网”。⑤

他将凤凰的员工称为“知识员工”，并提出：现在的文化已经产业化了，产业是否需要文化化？刘长乐的这一观点显然是知识经济时代的产物。在这一时代背景下，知识真正成为创造财富的“利器”，从而使人在企业中的地位得到了极大的彰显。因为人是知识的创造者、使用者和延续者，人的主动性是整个经营管理的核心。其实，早在上个世纪40年代，管理学专家德鲁克就在其名著《公司的概念》中，倡导“知识工人”要学习“自我管理”。

相对来说，凤凰卫视的企业文化比较自由和宽松，崇尚激情、创造、自由发挥和高效率。宽松的公司文化是适合凤凰的，而且极具感染力。陈鲁豫在谈到凤凰卫视时说：“凤凰最难能可贵的一点是她给你一个舞台，不给你限制。你不是有能力吗？那你就尽量释放你的能量。”吴小莉则在她的书中写道：“是凤凰卫视给了我‘自由’――一个没有呈现方式框架、信任我言论尺度的表演空间。”⑥吴小莉所说的这个“尺度”就是舞台的宽度。何谓宽度？在凤凰的词典里，宽度是一种宽松之度。

衡量舞台宽度的标准之二：宽广

凤凰卫视有一个著名的“三名”战略：名主持人、名评论员和名记者。这个战略已经为不少内地电视台所仿效和借鉴。当然，模仿的层次有所不同，有的只是学到了一些包装之术，而有的已领悟到其中的文化精髓。

刘长乐一贯主张中华文化和西方文化的融合。凤凰卫视在创办初期，对于主持人究竟走英国路线还是美国路线，曾经进行过一番研究。英国路线简单来说就是BBC路线，BBC的主播完全是工具；而美国不是这样，美国非常崇尚个性化，所以美国走了一条明星主持人的路线。刘长乐觉得应该将张扬个性作为凤凰卫视的一个战略，“正因为有张扬个性的战略，我们才选择了走‘三名’的路线”⑦。由此可见，所谓“三名”战略，就是张扬个性的战略，这是其精神实质。

“凤凰，其鸣锵锵”，由这一典故，刘长乐产生了《锵锵三人行》的创意。他的初衷是想办一个时事类的谈话节目，结果到了窦文涛手里，变成了一个语气调侃、内容通俗的脱口秀。刘长乐发现他有这方面的特长，干脆让他尽情去张扬自我，凸显个性，把这个节目做出特色来。对此，刘长乐这样评价道，是“凤凰卫视为他（窦文涛）提供了这种语言空间和心灵空间。我多次对他说过，我对《锵锵三人行》的支持，就是从来不看，这样的话，左一个建议，右一个批评，我都能挡回去”⑧。

有人把世界上的企业划分为两种类型，一类是交响乐队，一类是爵士乐队。刘长乐认为凤凰卫视更像是爵士乐队，中央虽有总谱，但绝非一成不变。⑨爵士乐队的特色是，演奏时成员可按自己的情绪，刹那间创意，即兴地变奏，加入一些新的意念。其他成员受到刺激后，也会相应地加以回应。一支心灵感应的爵士乐队可以玩到出神入化，每次都给你新意。这也是凤凰卫视不断创新的关键。刘长乐的独特见解是：“在中国，媒体管理团队不是交响乐而是爵士乐，要强调个人的发挥空间，把大家的个性完美地体现出来。”按照他的想法，就是要最大限度地给予每个员工张扬个性、表现自我、发挥潜能的宽广空间。何谓宽度？在凤凰的词典里，宽度是一种宽广之度。

衡量舞台宽度的标准之三：宽容

曾有一位记者在采访刘长乐时，提到了人们常说的一个管理词汇：“赏罚分明”。刘长乐则回应道：“我喜欢赏不喜欢罚。我很少使用惩罚的手段，我喜欢庆祝成功。”⑩这究竟是他在答记者问时的一种说辞，还是一种真实流露的想法？

在一本有关凤凰卫视的传记中，选编了凤凰管理层的几篇回忆录，文字看似有些平淡和琐碎，但是其中的某些细节都不约而同地印证了刘长乐所言不虚。在此，试撷取两段如下。

凤凰卫视新闻专题部副总监郑浩：我印象特别深，就是我们在台湾采访，夜里一两点，老板（刘长乐）还打电话来问候一下，吃饭了没有？注意身体，鼓励鼓励。他从来不会说播得刚才有什么错。老板、院长（王纪言）从来不会指责，总是说干得不错，感觉不错，就照这个气氛播，让人很踏实。……这人情味，是我在亚视（香港亚洲电视台）没有遇到过的。

凤凰卫视资讯台副台长程鹤麟：他（刘长乐）在所有的大会小会上，只要提到资讯台，永远是一句话，办得很好。其实初创的时候我们办得不怎么样，但是他说，办得很好，高水平。所以我回过头去就会对弟兄们讲，老板对这个资讯台整个频道评价很高。(11)

“凤凰特别喜欢表扬和自我表扬的风格”，这也是刘长乐的风格。他说：“我坚持按管理学的原理，一天要表扬三个员工，或者至少要讲三句表扬的话。……但是更重要的是我愿意给大家一个自我表扬的体会，让他们自己去表扬自己。我们做媒体跟别的企业不一样，因为它落地有声，有互动，有呼应，这是一种最好的回报。”(12)

宽容，是一种人性化管理。它所强调的是：内在重于外在，心理重于表面，身教重于言教，肯定重于否定，激励重于控制。何谓宽度？在凤凰的词典里，宽度是一种宽容之度。欲问凤凰的舞台有多宽？答案就在这里。宽松、宽广、宽容之度，就是舞台的宽度，就是凤凰在高空中扇动的巨大翅膀的宽度。

“凤凰台上凤凰游”。刘长乐认为：“从某种意义上说，凤凰的成功，是管理方式的成功。”他所搭建的这个理想舞台，他所打造的这个自由空间，就是其管理实践的杰作。解读刘长乐的媒介管理思想，这个舞台的形象在我们的脑海中就愈加清晰。这舞台的高度，便是理想的高度；这舞台的宽度，便是自由的宽度。激情从何而来？激情源于舞台。这舞台是理想之舞台；这舞台是自由之舞台。凤舞九天，我心飞翔。环视海内外，凡是成功的媒体，其内部必然充满了激情。激情澎湃，便是其蓬勃发展之日；激情泯灭，便是其萎靡不振之时。愿理想与自由同在，愿激情永驻于心田。

（作者单位：河南电视台发展研究部）

注释：

①⑧⑩王永亮等：《传媒思想》，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

②③④刘长乐：《凤凰卫视追求专业主义激情的历程》，传播学论坛

⑤(12)刘长乐：《凤凰卫视独特的管理文化》，凤凰网

⑥钟大年、于文华：《凤凰考》，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

⑦陈建华主编：《广州讲坛（第一辑）》，商务印书馆2005年版

⑨李彬、周攀峰：《凤凰卫视的凤凰故事》，载于《商界》杂志2001年第1期

(11)张林、蓝艺：《大事背后》，中国和平出版社2005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