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的文学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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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文化的文学课，龚鹏程著，中华书局，2015年1月

如果能够有幸进入北京大学的文学课堂，即便只是静静听讲，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也将是一次令人兴奋的经历。这样的机会对于已经步入社会的人来说很难有，但是龚鹏程教授将其在北大的一系列演讲，整理成这一册《有文化的文学课》，不但提出了很多富有才情的新鲜见解，也给喜欢文学的人带来了十五堂别开生面的文学课。

之所以别开生面，是因为自从文、史、哲、政治、社会等人文学科分科愈来愈精细，专事文学研究的中文系课堂大部分时间都徘徊在讲授文学史、探究作者和赏析作品的固有模式里，但却“罕窥经史诸子之奥，于佛老哲学、书画艺术亦颇暌隔”，虽“号称专业，其实只是固陋。”对于龚鹏程先生来说，现今的文学课讲法是有很大弊端的，而他所要做的，即是要打破僵化的讲文学的一般范式，把文学作者、作品，乃至文学活动，放在一个较大的文化领域进行综合研究。至于为什么要如此讲文学？答曰“读书须知人论世”。一个人的成长离不开所处文化环境的长久熏染，健全的人格与良好的品格也往往是受优秀的社会文化浸润养成，因此这也是本书选取文化视角解读文学的出发点。对于“读李白诗而不懂道教，读王维诗而不懂佛教”，或是仅仅带着僵化的意识对作品析来赏去，又或是套用西方文学框架阐释中国文学的惯常思维，作者都是不认同的。

人们普遍对文化观念产生的人文场域欠缺具体的了解，也往往不明白这些观念和具体的文学活动有何关联。本书既谈中国文学在以儒治世、以道治身、以佛治心这样一个三教融合思想体系影响下的多元发展，也从古代图书分类学的角度来谈文学与经、史、子部的分分合合，还从书法、绘画、音乐诸艺以及时空、邦国、社会的角度详谈文学与文化的关系。

作者讲儒家，首先通过梳理海峡两岸对文学史之认识，驳斥了当下贬抑儒家的文学史解读方式，直言“先秦诸子，真正跟文学有关、提倡‘文’的，其实只有儒家”，并且“最重情者是儒家”。

喜欢读李白诗的人往往喜欢他的超逸洒脱，却很少注意他道教徒的身份，“李白是正式道士，不只有道教思想而已”。因而作者讲道家，不是直奔老庄而去，而是将讨论的重点放在了文学受道教影响的体现。

除此，作者还花大力气阐释了文学与其他艺术门类的文化渊源，在书法、绘画、音乐三门类中，中国文人画尤重气韵，这与中国的文学观念不谋而合。作者举文人爱画梅兰竹菊而很少画牡丹为例，说的是文人追求君子之芳香与志节，更是想要告诉读者，中国文学，无论是笔墨还是题材，无不需要显示出作者的韵致与心量。中国文学历来强调写心，是因为走心的作品才能打动人心，而往往只有具备深厚文化底蕴的文学，才更具摧枯拉朽的感染力量。好的文学能使人的心量提高起来，有思想文化支撑的文学，则正如列子之御风，凌空而观，助人超然于尘垢之上，“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令人生之景蔚为大观。

在凡此种种的梳理与阐述间，中国文学背后的文化思想脉络便逐渐清晰了起来。

这本《有文化的文学课》着意探讨了有关文学和文化的关系，谈论领域集中，纲举目张，并且做了许多类似文化导读的铺垫，通过开放式发散讲授，将专业功力深入浅出地融于简明清晰的文化常识阐述之中，引导读者轻松进入认知状态，可以说是学术普及的范例之作。本书论述方式颇显平易且有时代气息，作者举重若轻，从对整个文化基本性格的把握入手，解答读者关心又有兴趣的一个个问题，希望读者能明白中国文学是在怎样一种文化中生长起来。与其说这些努力仅在力图重构中国传统文化视域下的文学解读，不如说，他在强调：文化缺席，焉谈文学？

【一句话书评】

文学是人文活动之一端，有具体的人文脉络，成于特定的社会文化中，不了解这些社会文化状况，自然难以理解作者与作品。因此，文学作品并不是孤立存在的，通过文学，可以了解中国社会与文化，反言之，中国文化也整体体现为中国文学。

――楼含松

书中所论“文学与道释儒”“文学与经史子”、文学其他艺术门类，文学与社会、国家、时代等，都是大题目。大题目不好讲，一讲大，则易空，易汗漫，但作者讲“大”，是有质实的大，既将文学与文化的内在性粘得紧，又使得讲授和阐释不支离而体要。

――柳春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