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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就像一袭华丽的袍,有时候上面也会长满虱子。
――张爱玲
一、良和
某一年的四月,我在人潮涌动的大街上闲逛。午后温暖而耀眼的阳光倾洒在脸庞,我眯起眼,靠在街头的广告牌边,点上一支烟。这时候,有从飞机练习基地起起落落的飞机掠过头顶,蔚蓝的城市上空变得支离破碎。
路边的音像店竟然飘来西安男人张楚沙哑的声音。我想象,他站在1994年的大街上,扬起那张淡漠而慵懒的脸。他说,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我突然笑出了声音。然后看到倾城从人群里走过来向我招手。她喊,良和,良和。
夜幕逐渐降临的河边,有安详的老人在悠闲地踱步,有年轻的情侣们旁若无人地拥吻,远处传来流浪歌手们的电吉它声音,纷杂的车流从岸边的公路上鱼贯而过,霓虹闪烁中的城市歌舞升平。
我和倾城在河南的一个小酒吧里呆座着。偶尔说些无关痛痒的话题。有漂亮的女孩子在点唱机前唱歌。她唱王菲的《流年》: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倾城的泪就突然地掉了下来,她低下头,身体不断地颤抖着。我叹了口气,抚摩她柔顺的头发。我并不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人,所以不敢揽她入怀。
倾城喃喃地说,他怎么可以这样呢。在郑州、山东、南洋他拥有三个同名的女人,男人怎么可以这样?我为了他……她抽泣着不再说下去。
这些事我都知道,但是我只能无语。那个叫宁子的男人,或许是太优秀了吧,所以才可以找到这么多叫倾城的女生。
倾城哭过之后,接过我递去的纸巾,说,为什么别人的爱情都是天长地久,从一而终,为什么我付出这么多,跟他走到一起,他却这样不珍惜我?
我说,天长地久,从一而终的爱情也许只是一种传说。你以为别人有,其实只要爱过,谁没有受过情伤呢。不完美的感情,可以让年轻人更快地成熟,我也是打你们这时候过来的。倾城破涕而笑。她向来这么单纯和宽容。至今还记着她的一句话,她说,这世间没有什么是不可以原谅的。
宁子,一个帅帅的男生的名子,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记得,最近的这个情人节里,在一个聚会里,他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那张照片历历在目,仍还挂在一个论坛里。我们并不认识。
二、倾城
爱上宁子那年,我二十一岁。那是一个暧昧而凛冽的季节。我从他沉稳而帅气的脸上,看到的全是真诚。他把车停在我们公司楼下的广场上,手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酷酷地等我下班。
那个镜像像烙铁烙在木头上,深深地印在我的锦瑟年华中,让我在以后每个他不在身边的日日夜夜里,在岁月时光飞逝而过的洪荒中,久久地回味、思念、缅怀。
他带了他的兄弟,请我吃饭。我们坐在车上打趣开玩笑,他从来不介意。我挤兑他兄弟找来的两个学生妹,我说,你们是大学生吧。一个女生说,是啊,姐姐。我说甭叫我姐姐,我还没那么老,而后问她们,是成教的,还是技校的。
有个女生说,我们高中正常录取来的。我说,我还以为你们是技校部的呢,要是技校部的,以后毕业了可以直接去技院。两个妹妹的脸气得黑青,却也不肯发作。
我们吃饭的时候,我说,你们俩可不敢吃肉,吃了像我这么胖都找不到男朋友,来,多吃点素的。而后把荤菜全拿到我和宁子面前。他兄弟,暗笑也不说话。两个妹妹,吃着米饭,看我吃肉。
下午去公园,我拉着宁子去植物园,偷吻,把他们三个甩得远远的。天快黑的时候,我们才出去。我告诉她们两个,天黑了赶紧回学校,一会没有公交了。有个女孩说,宁哥不是有车吗?我说,是有车,不过,我们要去办事,是吧。我看宁子的兄弟。宁子的兄弟,黑着脸,不说话。而后,两个女生泪眼丝丝地去找公交站牌。
以后宁子的兄弟们,见我就喊嫂子,你要什么,我给你去买。原来做恶人这么爽。
我是在宁子去外地的时候,认识良和的。他是一个落寞寡欢的男人,写着一些无关风月的文字。那时候我开了一个网址,他加进去的第一天,我就知道是他,因为他有一个奇怪的网名叫西门吹雪,好像是古龙笔下的人物。后来很多人告诉我,他们知道网络上有一个叫西门吹雪的人。
某年冬天快过完的时候,他开始喜欢出去聚会,聚会的时候就叫上我。他酒量不行,我偶尔会替他喝酒,就算醉了,他也每次都硬撑着送我回家。如果你在2008年的冬天,晚上十一二点以后的建设西路,看到一对大声说话醉后的男女,极有可能是我们。
他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喜欢也不一定非要在一起。爱到最后常常是伤害。我那时候,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就当他在说醉话,我能感觉到,他多多少少有些喜欢我。因为他给别人介绍我的时候,总是那么开心和骄傲。而且不让我受一点点的委屈。常常在短信里说,冷了,要加衣服啊。明天有雨,记着带伞。我们成了好哥们。有一次午夜的QQ上,我说,哥,我把你当成我的家人了。他很开心地发握手图像过来,说,我早已经把你当成我的家人了。因为跟你一起觉得生活都那么美好。
三、宁子
倾城打来电话的时候,我还没有睡醒。有一段,在工作之余我和两个兄弟,合伙开了一家旅馆,我晚上偶尔会轮到值班。有人在里面打牌,也有人在里面喝酒,还有女生们在里面卖。我感觉这里就像王家卫电影里的重庆大厦。
电话那头传来夸张的声音:宁子,你答应周未回来陪我买东西的啊。我答应过很多人,答应过很多事,惟独这一件我记不起来了。我在被窝里无奈地笑笑说,好像是下个月吧。
然后我听到倾城唔唔假装哭的声音。我多么深爱的这个女生,我却总感觉我们之间有些若即若离。她很善良,很单纯,很可爱。也许就是因为她太好了,可能会不属于我,而我们之间,只是一种错觉。或许我更爱另一个女孩?
那天在宁西铁路线上,身旁坐着的女生突然问我几点了。我拿出手机,查看时间。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她时间,她又问,这款LG手机好漂亮,要多少钱啊。我突然睡意全无。
都说旅途寂寞,主要是你没有碰到愿意跟你侃大山的女生。我告诉她,我供职一家外企,这次回家乡考察市场,写了一份报告,完全可以把老家的2000多口人的土地,以租的方式承包下来,种植外国引进的一种植物,收获后提炼高科技产品,搞万亩试验田。三年以后,我们村子里每户都可以成为百万富翁。她听得如痴如醉,忘了她要去某地看她的朋友,而多坐了一站。到了我工作的那座城市后,我没有去公司,直接到酒店开了间房。记得倾城问过我一句话:男人出轨是不是就像去趟厕所。我赶忙解释,不是每个男人都这样。
完事之后,我问她,忘记问你名子了。她哀伤地说,倾城。我大惊,什么?她说,你跟别人上床前从来不问别人名子吗?
那是一个夕阳西下的午后,落日的余辉下,房间里充满着谎言的味道。我突然觉得这个名字也叫倾城的女生,变得熟悉而又陌生。我不知道她跟家里的那个倾城的区别在哪里。在床上,她们都能让我快乐。
工地上男人多女人少,最多一个月回城里一回。有一次我问食堂大姐借纸用。她说,你自己到挎包里拿,不小心我翻出了安全套,不禁惊叫了一声,哇。她说,多大事儿,装什么装,你没用过啊。我赶紧逃掉了。
后来回城的那个晚上,我醉后,去了洗头房,包夜。灯光迷离中,我看到这是一个学生妹似的女生,最大十九岁的样子。洗完澡,她就那啥了。而后我们都很那啥,一边做,我一边喊:倾城。她格格地笑了出来。我说严肃点,正ML呢,她说你怎么知道我叫倾城。我无语,顿时无力。
四、良和
我年轻的时候是一个文学爱好者。常常幻想着写一篇皆大欢喜的爱情故事,可惜一直未能如愿。
很多年以后,我带着爱人和女儿在一家商场的五楼,遇到倾城。她和爱人,站在儿童乐园外面,看儿子在里面玩耍。倾城见到我,大叫和哥、和哥,笑个不停。而后叫出儿子,给我介绍,小家伙叫王子,这是王致民。我点着头,问王先生好。并向他们介绍爱人。王先生看到我们这样亲切,说,你们聊,你们聊。妻子拉着女儿和她儿子说,走,阿姨给你们买东西吃吧。王先生也跟着走过去。倾城拉着我往栏杆旁边走。我丢开了她的手说,倾城,看到你们一家三口,真替你高兴。
倾城望着我妻子和女儿的身影说,陪人家看月亮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如今新人换旧人,是不是要叫王夫人了。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问她,过得还好吗?她扭头看看儿子再不说话。
想起张爱玲在《倾城之恋》说过:到处都是故事,可不见得都有圆满的收场。胡琴咿咿呀呀地拉着,在万盏灯火的夜晚,拉过来又拉过去,说不尽的苍凉的故事――不问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