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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石甫 1943年生于江苏金坛,国家一级美术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江苏省花鸟画研究会第三、第四届副会长,江苏省文史研究馆馆员,有“江南鸡范”之誉。作品多次入选国内外重要展览并获奖和被收藏,先后在上海、北京中国美术馆、菲律宾、荷兰等地举办个展,曾应邀赴美国、德国、新加坡、英国、日本、加拿大、法国、韩国、俄罗斯、泰国、以色列、澳大利亚等数十个国家及港、台地区展出,中央电视台等国内数十家媒体做过介绍。出版有《范石甫书画》(人民美术出版社)、《中国当代花鸟画家――范石甫》(西泠印社出版社)、《中国近现代名画家――范石甫》(天津美术出版社)、《墨缘鸿爪》(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等。
范石甫是一位诗、书、画、印四者兼长且具个性风采的花鸟画家,在20世纪“反传统”之风盛行的年代,江南水乡小城金坛能够出现这么一位近于传统文人画品格的人物,实在难得。难怪当年钱松纠舷壬感慨地说:“金坛自古多才俊,石甫是近百年来难得的一个才子。”
20年前,我曾为范石甫写过评论,就其“艺耕堂”而展开,重点评述“老辣的笔墨和活泼的生机”。这些年我们交往不太多,直到最近才得以系统地观赏了他多方面的艺术成果,不禁刮目相看。这位出于吴昌硕一脉的画家,多年来在广收博取、精思勤学的道路上努力登攀,深入传统堂奥,发挥性情本色,年近七旬仍孜孜以求,艺术创作达到一个新的境界。
师传统当取法乎上,一入手便上正道。石甫于此获益颇多。他10岁学画,14岁便人大家之门,从南艺丁吉甫教授习篆刻,次年从省画院顾伯逵老画师习花鸟。19岁后,相继得到潘天寿、诸乐三、陆维钊、王个移等大家亲授。傅抱石曾点评他的刻印“平正可喜,路子正”;潘天寿在他的书法日课上批语:“用功多写,有希望。”此后,他利用各种时机,南下北上,东奔西走,拜访名家大师。诚心所至,石甫先后得到刘海粟、李可染、林散之、朱屺瞻、谢稚柳、唐云、程十发、钱松吕、亚明、宋文冶、赵朴初、启功、孙其峰、唐兰、许麟庐、蔡若虹、王琦、沈鹏、吴青霞等前辈的指点与鼓励。正是在这种广泛求教的过程中,石甫转益多师,强闻博识,对传统书画的理解逐渐深入,愈加坚定地走传统基础上力求开拓之路。
范石甫写意花鸟画的艺术物质,可以概括为三点:充沛丰富的生命精神,精炼生动的笔墨语言,交融互补的诗书画印结构。
“天人合一”是中国传统文化精神的核心,“天”即大自然,“人”是大自然的一部分,又是天地之心,万物之灵。人能与丰富动人的宇宙产生心灵感应,与自我的性灵旨趣相沟通。也就是说,性灵与自然相和谐,主体情思与客体物象融为一体,就是天人合一。花鸟画在古代又称为“写生”,“写生”就是“写生命”。好的花鸟画,既要写出自然界花鸟的生命,更要写出画家自我的生命。石甫的作品正是这两种生命相结合的产物,因而充沛着生命精神,也因此而更加具有艺术感染力。
最能代表范石甫个性风采的莫过于雏鸡系列画作。在几十年的悉心观察、体悟与艺术磨砺中,石甫能以寥寥数笔,通过微妙的墨色变化,挥写出雏鸡之种种形态神气,其柔质娇魂、鲜活生机,如童稚之天趣横生。足见画家心中永葆童真之情,老而愈笃。20多年前,朱屺瞻、唐云就喜而誉之为“江南鸡范”。许多前辈画家都愿与石甫合作,以其雏鸡为主景,或配以花竹,或配以蔬果,率皆相映成趣。以画鸡名世者,前有陈大羽,后有范石甫。大羽专长大公鸡,突显其刚美;石甫专长雏鸡,突显其柔美。俱为生命精神之展露。石甫2001年所作《从小默默无闻,长大一鸣惊人》,写三雏鸡观蝌蚪,憨态可掬,令人想起齐白石笔下的天趣。再如2003年所作《小院闲趣》、2004年所作《紫帐春暖》,将雏鸡与农村箩筐水罐等物品组合,令人倍感亲切自然。
除雏鸡外,石甫也擅作松鹤、芭蕉、荷塘、新竹、蔬果,意趣盎然,沉静雅逸。蔬果常见新意,如2000年所作《忆插队农村旧事》别出心裁,绘写熟青豆一盘,酒碗三只。未尽之意补以画面长题,乃是画家对当年艰难生活的一段回忆,其中有句:“煮青豆以助兴兮,酌苦酒以解愁。忧长夜之难眠兮,倾肺腑却无声。”读诗品画,情真味浓,更增袅袅余音。
石甫画作耐看,归功于笔墨语言之精炼与生动。大写意花鸟自明代徐青藤、陈白阳开创,经清代、石涛及近现代吴昌硕、齐白石、潘天寿诸大家的传承与发展,笔墨形态不断丰富,用笔的书写性与水墨的韵律感,是其中灵魂。吴昌硕将篆隶书法和金石篆刻的功力融入绘画,创出雄放古拙的风格,并以凝重的笔意挥写浓烈的色彩,与水墨相互生发,别开生面,影响巨大。石甫作为缶庐派传人,自然深谙此道。但他在长期磨砺中不拘一格,扬己之性情,更加注重发挥充实中见空灵、雄放中见清秀的审美特质。章法上趋简约,笔法上趋灵动,墨法上趋清润。1988年的《鸣和图》、2000年的《宁要好桃一个》、2008年的《朝露渑轻尘》等都是信手拈来的佳作。李可染、亚明都认为石甫作画是“以智慧取胜”,宋文治则说他“小灵性中见大手笔”。总体看来,石甫作品中的笔墨韵致动静相成,而以动态美为主势,因而不乏气韵生动之感。
诗、书、画、印交融互补,是中国文人画特有的审美结构方式。始于宋元,盛于明清,至赵之谦、吴昌硕更强化金石要素。究其本质,乃是强调画家综合文化艺术素养,强调文学性、音乐性、书写性与绘画性的融合,也是强调人格品位与画品的统一。20世纪下半叶以来,达到此种境地的画家为数不多,年轻一些的更少。而石甫早在12岁时便开始摹刻汉印,后来又得到丁吉甫、诸乐三的教诲,印艺益进。其书法对传统各体均有攻研,融而化之。取金文之雄深、圆浑、籀隶之厚朴、苍茫,行书、草书之连绵、流动与放逸,形成了“常在篆隶行草之间”的书风,既深沉大度,又率意灵动。林散之曾评之为“放而有胆,变而有理”;启功也称许他“路子正,功力深,见个性”。此种书风引入画面,恰与其画风相契合。或者说对形成他的画风发挥了重要作用。石甫的诗文修养,是我前所未知者。近读其诸多诗文,方知其不仅能写古体诗词,也能写理趣兼备、文笔优美的散文。古人云:腹有诗书气自华。石甫绘画作品之所以内蕴诗情,文质彬彬,当与此大有关系。至于那些直接题写于画面的诗文,更发挥着深化画面意境和完善画面章法布局的作用。钱松窃说过,画面题款是章法的有机构成,具有调整重心、配合节奏、相成相破的作用;从意境美的角度看,画上题字,应是画外生发,见景生情,或另辟天地,引导读者进入更深更广的境界。突破时空限制,诗画相得益彰。范石甫题画之妙者,可以前面提到的《忆插队农村旧事》长题为例。其他如题画鸡、画柳、画玉兰、画梅花、画牡丹等俱有可圈可点处。尤其题梅花巨幛长诗,开头以浪漫之思写先师之训,转而写自身数十年笔墨生涯的感悟:“小生自信人生梦,天宽地阔墨中求。……废画三干总寻常,常有一心能自尊。造化无穷孕万物,师心匠意真精神。真精神,意融融,心兮心兮一点通,得蜜弃花古今同。”全诗一气呵成,寓艺术哲理于流畅诗句之中,读来发人深省。
范石甫以写意花鸟知名于世,殊不知他也能画人物画。早年曾作鲁迅像。2010年所作自画像,草草写出,类于漫画,形体并不完整,唯见硕颅与眼镜,神情却已逼似,正俯首挥笔写雏鸡。两侧题识道:“吾爱画鸡,穷十年之精力而未能得其要。遂广为搜罗前贤名迹以究其理,且常出入于哺坊以观其态,心有所悟,终有所获耳。”此画此题让我们对画家有了更全面的了解。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深究传统,锤炼语言,这是中国历代画家行之有效的成功之道。范石甫在新的历史条件下维系着传统文脉,给现代画坛又增添了一个实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