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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影索骥游台湾 城市影像与观者的情感连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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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是非常懒得旅行的人。直到在英国念书,忽然觉得该好好做一回背包客,就算无法来个欧洲五国豪华三十天壮游,玩遍英国应该不是问题。于是我开始列起我所喜欢的英国电影清单,努力回想片中扣我心弦的经典片刻,把DVD找出来、上网交叉搜索确认各个拍片场景的真实地点。

我自行规划的电影主题旅行,并不是每次都得瞄准古堡、豪宅、博物馆、国家公园等地标、功能性明确的观光景点。对我而言,电影场景之所以无比重要,关键应是在于这个场景与电影内容、以至观者私人记忆间所产生的一种“情・感・连・结”。有时候,费尽千辛万苦,跋山涉水找到脑海深处电影画面中某个看似不足为奇的场景,并非那部电影、那个片刻拍得多么了不起,亦非该实景具有什么非亲眼见证不可的指标性,事实上,自己只是想透过这样的追寻与回味方式,重新确认自己记忆中的种种,依旧存在。

关于台北:难以言喻的美好乡愁

例如每当有人问我,哪几部台湾电影中的台北最具有代表性?我的答案永远是杨德昌的《独立时代》与《一一》、蔡明亮的《爱情万岁》、张作骥的《黑暗之光》以及王家卫的《春光乍泄》,缺一不可。这跟我个人成长经验有关。离家北上念书的那年看了《独立时代》与《爱情万岁》,永远记得陈湘琪与倪淑君坐在T.G.I.Fridays里头聊天的模样,觉得她们与她们身处的周遭、她们的语言、她们的思维反应,是与我距离得远远的平行时空,尽管我念的大学根本与那间T.G.I.Fridays相去不远。《独立时代》从此定义了我脑海中对于台北的印象,那样的车水马龙、那样的嘈杂与虚假、那些迂回缭绕的算计与无奈。直到许多年后,我在英国某个小城的艺术电影院里看了台湾至今尚未正式商业映演的《一一》,我恍然明白,台北之于我,并非故宫、自由广场、国父纪念馆、东区百货公司或是阳明山,而是大学时代自以为代表时尚而去跑的T.G.I.Fridays,还有《一一》开场的辛亥路高架桥。那是我熟悉的台北生活,而如今成为一种美好的乡愁。

《爱情万岁》与《春光乍泄》也是如此。我初上台北那年,大安森林公园还是一片光秃秃的,想找个树荫好好吹风都没办法,但也因为那样的荒瘠,让我更能感受《爱情万岁》片尾杨贵媚的长泣。几年过去,台北捷运木栅线落成,我搭呀搭的从没有任何感觉,某日学长说王家卫跟梁朝伟在我们学校附近的辽宁夜市拍戏,不过应该已经拍完我们不用赶去了,当下有点怅然若失。后来在《春光乍泄》中看到常去吃宵夜的辽宁夜市,忽然有种陌生的感觉,梁朝伟最后搭乘木栅线某班车,驶向无限可能的未来,木栅线的高架桥就此定格成为我心中最美丽的台北夜景,斑斓绚丽、闪闪发光、一往无前。往后我在晚上搭木栅线,脑中总会自动与《春光乍泄》片尾进行串连,不由自主哼起那首《Happy Together》。好像很难用文字说明,这些非典型热门景点的电影场景何以总能令我心头澎湃汹涌,看过张作骥的《黑暗之光》就知道,盲眼爸爸某日要明眼女儿带他去台北走走,目的地竟是一个年久失修的漏水地下道,盲眼爸爸听着水滴声感动得声音都颤抖了起来,公共工程死角没想到竟也可以成为一段爱情、一个家庭的原点。那是一种“相对性”的恍然震颤,与法国大文豪普鲁斯特在《追忆似水年华》里倾心描绘玛德莲小蛋糕何等妙味无穷大抵相近。

台北以外:疗愈、乡村,或是架空

台北以外的台湾,又是什么样的风景?几年前,台湾电影大略可粗分为两类:关于台北的台湾电影,以及台北以外的台湾电影。《海角七号》大卖之后,各县市政府积极推动地方观光,高雄因此出现了《痞子英雄》、《不能没有你》及《有一天》等类型不同、美学各异的电影,台中则推出《爱你一万年》跟《命运化妆师》,金门也不遑多让拍了《星月无尽》与《夏天协奏曲》……乍看之下百花齐放,一旦深究又不免好奇这些“地方景致”是否真能代表“地方”?又如何与台北形成一种意义与情感上的对应?

台湾的编剧导演向来喜欢安排台北人因为种种原因而决意离开台北。偶像剧《我在垦丁天气晴》让感情受伤的“雨不停”前往垦丁疗伤,南国的阳光空气沙滩与海洋成为疗愈良方;趋势剧《圣棱的星光》则是关于两个在雪霸公园服替代役的热血男儿阿星与阿光在武陵管理站所经历的点点滴滴,开阔壮丽的自然景致与主人翁在台北遭遇的种种人为挫折产生强烈反差,可说是将自然公园置入性行销得最美妙动人的范例;至于一度掀起出走风潮的《最遥远的距离》,选定冶天然与艺术于一炉的台东都兰为剧情核心所在,安排所有在台北都会受创的心灵在此巧遇,都兰鼻的海滩在林靖杰的镜头下展现出款款深情,同时也给了繁忙的都会人一个出走的好理由。

相较于台北人的出走,“非台北人”的在地生活在哪些电影中的呈现最令我眼睛一亮,甚至想来策划一个顺着景点逐一朝拜的小旅行?侯孝贤的《风柜来的人》前半段以写实诗意的笔触描述少年阿清在澎湖(风柜)烦闷、被约束的日常生活,最令我记忆深刻的片段莫过于他与几个玩伴在港口上排排站手舞足蹈,对着村舍里某个年轻女孩炫耀式地展现他们不知天高地厚的青春气焰,眼看就要满溢出来的雄性激素被他们身后不断拍打上来的浪花抑制、再抑制,始终无法完全挥散。这是台湾电影史上最寓意丰富的场面调度,浪花拍打上岸在四面环海的台湾屡见不鲜,同样的景致出现在离岛(澎湖),却忽然多了那么一股青春热力无处伸张的苦闷与滞泞感,浪花充满不确定的节拍性更仿佛暗示着阿清一伙人接下来的高雄追梦记。自此以后,每当我走过台湾乡村任一港口,总会习惯性地驻足等待大浪忽起,《风柜来的人》不再只是关于风柜与高雄,它已经成为那个都市快速发展年代的乡村成长集体记忆。

当然,国境之南其实也可以不是台北的后花园,可以与乡村意象无关,更可以变得超现实,或是架空。鸿鸿的《穿墙人》把台南的盐山改装成“未来”令我啧啧称奇,蔡明亮的《天边一朵云》将高雄打造成又缺水的之都简直颠覆了全台湾人对于高雄的刻板印象,侯季然的《有一天》则是将客观的时间、空间元素打散之后创意重组,明明还是同样熟悉无比的旗津海水浴场及高雄新滨码头,看似写实的岛屿、船屋与大海,却在导演与摄影的巧思中洋溢着一股迷幻浪漫的诗意节奏。电影原来可以如此潇洒地与现实切割,幻化成为一幢私人迷宫,引领我们徜徉其中,看见城市映像的另种可能。

对于“不满足”的影迷来说,旅行成为一种生活实践,让我们身处的现实与影像中的写实、非写实就此交错。看完电影了吗?收拾好你的背包,Let's G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