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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神领形,造化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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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崔白的《双喜图》在宋代花鸟画以“黄家富贵”为标准的体制中独立新风,对后世的花鸟画家影响深远。从这张画作中,既能够反映出宋代画家对花鸟绘画“求真尚意”的追求,同时又有其自身的艺术特点及美学意蕴。本文从多角度探寻画作中诗词韵味的传达,笔墨语言的运用,以及画面构成方式的处理,深入剖析《双喜图》造境手法及美学意蕴特征。

关键词:崔白;《双喜图》;诗境;意象

中图分类号:J2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3)12-0217-03

一、追求自然的诗意,追求诗意的画风

中国画与中国诗的关系十分密切,宋代文人画家用诗性的眼光看待自然,将诗歌的意境带入绘画之中,形成了独特的诗意画风。

(一)宋人笔下的诗意自然

中国古代文人喜爱用诗画抒感,一花一叶之中,无不体现着宋代文人对诗意的追求。他们力图用平淡的诗风与平淡的画风,表达出心目中最真切、最隽永的自然境界。

(二)崔白《双喜图》的诗意画风

崔白,字子西,梁濠人。他在继承徐、黄二体的基础上,大胆革新,形成了“体质清澹,作用疏通”的画风。《宣和画谱》中收录崔白兔子题材的作品约有八件,以《双喜图》最为我们所熟知。山野一角,秋风之中,奔跑的野兔回眸凝望着两只呱噪的鹊鸟。

画面的诗意境界是宋人的普遍追求。但是“诗意”有几种不同的表达方式:第一种是画与诗表面结合以达到诗画相得益彰的目的,比如依诗作画或为画题诗。第二种是在画的构思、章法、形象、色彩的变化上有诗的意境。详观《双喜图》整幅画面,没有出现任何诗词题跋,画家传达给我们的诗意景象显然是通过后一种方式表达出来的。

自然造化本身并无诗意,只是在诗意的画家眼中、笔下才可以变的诗情画意起来。这个过程,就是将普通的“物象”转化为“意象”的过程。“物象”是指具体事物的形象,是景象是造化,是自然界中那只真实的兔子,那会飞翔的喜鹊和山野之中兴衰枯荣的草木;而“意象”是寓意之象,是幻化到崔白的笔下绢上的兔子、喜鹊、草木。

《双喜图》中采用了诗歌的比兴手法,掺入了画家自身的审美情趣。凭借着诗意的意象表现手法(仿像、兴像、喻象),使得画面呈现出一种独特的美学意蕴。

二、《双喜图》物象选取的美学意蕴

崔白常常选取秋冬季节中的荒郊野外的物象加以表达。通过对败荷、芦雁、雀鸟等的细致描绘及巧妙组织,营造一种特定的氛围。

(一)《双喜图》物象组织的典型性

《双喜图》表现的内容,如同定格了场景短剧的一个精彩瞬间:动态的静止,求真写实有意趣。我们仔细看这幅画面,枯树临风,霜叶飘落,好一派秋风肃杀的景象。一只野兔突然闯进来画面中来,似乎被什么东西吸引,引首回顾,顺着兔子的视野我们望去,原来是两只呱噪的鹊鸟。这两只鹊鸟一只落在枯树上伸长脖子警告这位入侵者,另一只鹊鸟作为后援展翅随时都会扑向那莫名而又淡定的兔子。这简直就是一个人化了的自然世界。

在看惯了宋画中的一折枝上栖一飞禽这样公式化的折枝花鸟作品之后,崔白的《双喜图》以“情”与“景”的巧妙组合给了我们耳目一新的感觉。鹊与鹊之间、鹊与兔之间、鸟兽与环境之间,都不是孤立静止的罗列凑合,而是把自然环境之“景”与鸟兽动物之“情”交融为一体。各种物体在画家笔下都有喜怒哀乐且具有鲜明个性的形象:兔子与鹊鸟的对视,鹊鸟的愤怒,兔子的淡定,双方态度迥异,力量上形成对比;枯树衰草劲竹,肃杀的秋日景象营造出了一种紧张气氛。鹊鸟略带夸张的愤怒,都是意象表现手法中常常使用到的,在戏剧舞台中,山野秋树是其背景,兔子、鹊鸟是里面的主角,戏剧化的矛盾冲突就是在这二者之间展开的。

山喜鹊激动地朝闯入自己领域的野兔呜叫,恰好印证了《图画见闻志》中对崔白花鸟画“动多新巧”的评论。画家选择了一个动态性的场景瞬间,具有很强的文学表达特征。

在崔白的笔下,景与物绝不是孤立的,而是相互依存、融为一个整体的。他笔下的植物或动物充满了山野灵性,自然中融入人的情怀,提升了绘画意境,令画面更具观感。他的画无论题材还是技法,都自成一格,这是对百年来黄荃画派富贵画风之熟俗、颓靡的拯救与反叛。

(二)《双喜图》物象选取的隐喻性

从宋代开始,绘画开始具有一定的隐喻性意义。一些花鸟画作品往往借助物抒情达意,表达画家的志趣理想,抒发画家的内心情怀。

据徐建融先生考证,崔白继承的主要是徐熙画派。在《双喜图》的画面植物配景中,对枯树翠竹的表现,反应了崔白在宋代文人追求清逸德操这种大的文化氛围中个人的主观隋感。“崔白《双喜图》中劲风吹动枯枝败叶野草惊动了山雀,引起野兔仰首回顾……这些都可以说是按照自然物象关联建构的带有主观色彩的意象。”

在《双喜图》中,一只欲跑却止的兔子回眸向画面的右上方凝望,似乎在暗合“隐逸”之意。逃逸的兔子,被象征吉祥的鹊鸟的叫声吸引,这一切似乎都在暗喻着什么。崔白只是个民间画工,生活颠沛流离,造成了画家性格疏阔的特点。鹊鸟深秋出现在野逸的兔子面前,画面的主题是不是也在暗合画家的生命历程?

崔白与徽宗画院中那些循规蹈矩的守旧派画家不同,他善画“惠庄观鱼”、“谢安东山”、“子猷访戴”、“贺知章游鉴湖”等人物画,这些古典题材的绘画作品,都围绕着逍遥遁离世外的隐逸思想展开。所谓画如其人,从这些作品正可以反映其“疏阔”的性情和独立不倚的精神。

三、《双喜图》画面构成的美学意蕴

中国古典律诗分为四联:首联、颔联、颈链和尾联,讲究的是起承转合。在《双喜图》中,兔子、鹊鸟、树木三者动态与呼应之关系,构成类似“s”型之韵律动感。画面中的动植物起承转合上下呼应,虚实相生,造境之妙在构图关系中尽显。

(一)双“S”构图的形式关

我们先从《双喜图》的整体构图来分析。画面的视觉中心应该是那只回首的兔子,由兔子引向鹊鸟,兔子、鹊鸟构成了第一个“S”形的构图关系。这一层“S”形的构图关系是由动物组成的。再将视线转向植物:占据画面主要位置的枯树,倚仗枯树而生的竹子,以及点缀其中的枯草及荆棘,几乎都是逆风出枝,再逆转回头,是被秋风吹转,又似乎是在配合着兔子的动势,最后将枝梢直指鹊鸟。这一组植物又构成了一个“S”形的构图关系,而这一个“S”形构图要比由动物组成的“S”形更大,是画面的主要气势所在。两个“S”的交汇点恰好是那只落在枝头的鹊鸟,如此一来,鹊鸟落在枝头似乎是顺理成章又浑然天成的事情了。

“S”型的构图,具有延长、变化的特点,给我们优美雅致富于韵律之感。西方绘画中常常使用“S”形的构图方式,英国画家威廉?荷加斯在其著作《美的分析》一书中,将这种“S”形的构图,称之为波状线构图、蛇形构图,并阐述它是美的线条和富于吸引力的线条,是符合形式美的一般规律的。《双喜图》的构图恰恰遵循了这一构图规律,这种螺旋上升的“S”形构图在中国传统绘画特别是宋代花鸟画中较为少见。由于受宋人的文化哲学思想的影响,宋人追求的是静谧,是内敛,是“以小见大”,是以“咫尺之间,夺千里之趣”。因此宋代花鸟画的整体趋向很少出现宏大的场景与变化运动的“S”形构图方式。由于不强调空间的纵深,《双喜图》的构图方式,很像是一个特写镜头。

(二)虚实相生的层次美

除了采用“S”型构图方式外,《双喜图》的构图中主次与虚实关系明确。中国画的的构图又称为“经营位置”,依靠着虚实相生、妙在无处的构图原则,使得画面可以呈现出更为丰富的层次效果。

在植物配景的处理上,崔白用实笔点画植物与近坡,虚笔勾出远坡,由植物山坡配景构成的“S”形是一条有形的实在的线,贯穿画面。

《双喜图》画面的主体之一是那只兔子,兔子所处的位置,恰好接近于画面下部的黄金分割线上。因此,无论从画面故事情境的表达上,还是画面的构成上,兔子都成了这幅画的一个重点。画面中的兔子所处的状态是停留回望,片刻的静止给人的感觉是下一秒即将运动奔脱的势头。

停落在树枝上的鹊鸟,接近于画面上部的黄金分割线。两只雀鸟,立前一只为实,飞腾起的一只尾羽处理的则略虚。兔子和停落在树枝上的鹊鸟,是将画面构图定格的关键;飞腾在画面右上角的鹊鸟,则将画面的画意无限放大到画外。这禽兔之间,由一条无形的线贯穿始终,这条线的无形部分,是以兔子回眸凝望的眼神、雀鸟怒视的方向,以及他们的动势给我们在视觉感官上构成的,这条无形的线更是由画家独有的匠心串联成的。

总结来说,《双喜图》画面整体浑然一体,气势贯通,双“S”形构图关系既对立又统一之:静止与运动、有形与无形间自由的转变,在有限中求得了无限,形成了一种虚实相生的层次美。就气势而言,崔白的这幅《双喜图》在构图上摆脱了宋人花鸟一贯的浅吟低唱,婉约含蓄的风格,营造出一种大幅度的、具有动态美感的、魄力宏大的花鸟构图新格局。

四、《双喜图》笔墨设色中的美学意蕴

诗一般的画面意境需要相应的笔墨设色形式去配合,画家就是用笔线的提、按、顿,挫,传达秋风的飒飒之声。徐建融先生在剖析崔白《双喜图》的笔墨技法语言这样写道:在技法形式方面,崔白特别强调笔墨的表现力,赋色相对轻淡,其用笔落墨有粗细、劲柔、干湿、浓淡、利钝、顿挫的变化,富于质感、量感和运动感。

北宋文人常用“风蒲半折”、“风折枯荷”这些语句形容崔白的绘画作品。在画法上,崔白“多用古格,作花鸟必先作圈线,劲利如铁丝,填以众彩逼真”,“凡造境写物必放手铺张,而为图未尝琐碎”。⑥画面近处的一丛秋草,以浓墨勾勒,劲挺中富于变化。几笔爽利果断的淡墨勾勒出土坡与依坡生长的枯草的工致用笔,既形成对比又相融和谐。土坡之上,三支翠竹在风中摇曳,显得分外艳丽且富于生机。对翠竹古木下方丛生的荆棘,崔白的用笔更加率性和灵动,丰富了画面的技法语言。画家双钩出竹、草和树叶,再对其用淡赭石加以赋色,赋色典雅柔和,协调统一。

再来看崔白是如何表现动物的。画家用淡墨丝毛法描绘兔子,脊背至肚子墨色由深到浅,用笔虚入虚出,表现出野兔光润的皮毛,以及富有立体感的身体。两只鹊鸟与褐兔上下呼应,作为画面主体之一,两只鹊鸟是黑白对比的集中点。相较于描绘秋树、竹木、草坡半工半写或完全写意的用笔,对鹊鸟和野兔的描写,崔白的用笔则精细很多,表现了他在用笔上的收放与灵活性。

在画面的设色上,《双喜图》用色较为轻淡,给人以典雅、柔和质感,即所谓体制清淡,作用疏通。

通过画家笔墨语言的表达,《双喜图》中的鸟兽植物,具有从“移生动质”向“托物言情”转化的趋势。对于崔白《双喜图》笔墨技法运用及影响,邵颜作此评价:“此画中用笔的丰富变化与画面抒情意味的传达,就显露出郭熙的影响,说明晚熟的花鸟画还须从山水画中汲取营养……徽宗画院花鸟画风在一个更高层次上回归到宋初的贵族风格,变拘谨朴拙为流畅自如,鸟羽质感变得松软灵动,应归因于崔白的影响。”由此看来,崔白《双喜图》的笔墨技法语言,既受到同时期山水画的影响,又有花鸟画方面的创新,开了时代新风,意义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