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无言 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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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半，我们三个行走在洮西坝头的乡间小路上，我、玉，还有强。

月色如水，皎洁清亮，照着泛白的水泥路。路边的田野与远处的村庄依稀可辨，蔬菜大棚像一个个隆起的浑圆小山，煞是可爱。看着蜿蜒向前的小路，我告诉自己何不将此行视为晚间散步。

两个孩子一言不发，玉默默地推着电动车走在我的左侧，强垂丧着头走在我的右侧。两个孩子的个头都超过了我，害怕走夜路的我，此刻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与坦然。

我突发奇想地问：“如果碰上坏人，你们会帮我吗？”

我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宁静，我想这两个处于青春期的孩子一定会笑我的迂。

玉很小声地回道：“会的。”强则“嗯”了一声。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轮廓清晰，我看到了强那张安静的脸。我知道强的心里由先前的翻江倒海转为了暂时的平静，先前那个步履匆匆，等都不愿等我的发狂的小猛兽遁于远方的田野不见了。我的心柔软了，打从找到他的那一刻起，我就无心责备了，虽然我也曾预设过若干解恨的方法。

我整理着乱七八糟的思绪，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落下了一小段。两个孩子很自然地放慢脚步，渐渐地，我们三个又走成了一横排。

偌长的小路被我们走成若干小段，我的每一次落下，他们都会有意无意地等我赶上；我不自觉地加快脚步，而他们也会不自觉地放慢步子，我们在不断地尝试中寻找着默契。

心如绸缎，轻舞飞扬，我清醒地意识到，每个孩子都有一颗善良的心，柔软又易碎。

长路不再漫漫，转过去就是大马路，路灯很亮。

我提议：“去街上的大排档吃碗面吧！”

玉不作声，我知道他陪着我找强找了很长时间，又走了这么长的路，一定是饿了。而强支支吾吾说不饿，更多的是不好意思。但我心里清楚，那是嘴硬，他早上和陈老师闹别扭跑出学校，躲在蘑菇棚里到现在滴水未进，又加上担惊受怕，肯定又饿又累。

我说：“就当陪陪我吧，我还没吃晚饭呢，一个人吃挺无趣的。”

我要了三碗炒面、一瓶雪碧。我给他们倒上饮料，他们有些拘谨和惶恐，不知所措又故作镇定。

我说：“我敬敬你们吧！先敬玉，感谢你一路陪伴。再敬强，感谢你见到我时没有跑。”

两个人都笑了，继而强红了眼睛，转过头去，用手撑着前额，欲言又止。

我把我的面匀给他们一些，说：“我吃得少，别浪费了。”

我们三人埋下头吃面，他们吃得很认真，不一会儿，盘底朝了天。

我不禁感慨道：“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我不改其乐！”

当我们穿过蛇行斗折的小巷，在巷子尽头看到强的父亲时，我的心紧抽了一下，先前吃面的快乐被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哀伤。满头斑白的头发，皱纹深刻的苦脸，沾满泥巴的领口，这个比我父亲还年老的人就是强的父亲？这就是先前那个在电话里朝我嚷嚷的强的父亲？这就是刚刚让我心生埋怨的那位父亲？深夜盼归，一个父亲的心啊，老来得子，视若明珠，珠虽有瑕，亦是我儿。回看强，他局促地低下头，眼里闪过一丝深深的愧疚。

勿需多言了！

我深知：有一种巴掌很痛，不是打在脸上，而是打在心里。

我深知：有一种爱叫无言，千回百转，深藏心间，让人动容。

我深知：有一种教育叫心心相印，不是苦口婆心，而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作者单位：江苏金坛市洮西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