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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纳华托 绝代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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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处墨西哥北部的丘陵谷地,一座曾经的矿区,瓜纳华托似乎并非天生丽质。然而,现在的它却有着惊世的美,黄昏时分每一个站在皮皮拉塑像前眺望瓜纳华托全景的人,稍不自控,就会为眼前斑斓的景致而晕厥。1989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瓜纳华托城列为世界文化遗产,写在报告上的理由可能有数十项,然而更重要的是评委们的现场惊艳。

昔日的银矿坑道如今已经成了城市的地下交通动脉,错落有致的精美教堂和华丽私宅织成了富有西班牙古风的城市风貌。入夜,穿街过巷的不仅有居民和游客,还有悦耳的音乐和且歌且吟的艺人……古典和现代的界线已经模糊,只有欢乐像手中的啤酒正在浇灌着春色无边的心田。

奇路:地下交通网

瓜纳华托离巴希奥国际机场有点远,打车要360比索,这个价钱都够我坐一等巴士从墨西哥城到瓜纳华托了。话虽这么说,两地之间隔着365公里的山路,要走大半天的路程,不把我颠晕才怪呢。

进入瓜纳华托市区,车子在“地下迷宫”里穿进穿出,我的心我的眼也像隧道的灯光一样明明灭灭,那是非常奇特而媚惑的体验,这就是瓜纳华托闻名遐迩的地下交通网了。十六世纪初,瓜纳华托发现四处大银矿,墨西哥的占领者西班牙人喜出望外,马上组织开采,瓜纳华托最高银产量曾达到世界银产量的三分之一。瓜纳华托有“世界银都”之誉,看来是名不虚传。

当年,为了四大银矿的运输需要,西班牙人将本来各自为政的坑道打穿,并利用了干枯的地下古河道,使运送银矿的车辆快捷地穿行其中。这就是今日瓜纳华托地下交通网的雏形。

到了上个世纪,瓜纳华托银矿接近衰竭,旧银矿之一巴伦西亚纳已经开辟成旅游景点;而穿梭于地下和山间的隧道,经过修整扩建,每隔一段距离,都建有坡形侧洞通向地面街道,从而与瓜纳华托的地上街道构成立体交通网络,成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迷人景观。

我喜欢在瓜纳华托漫步,这座城市就像立体魔方,旋到哪一面都让人感到惊奇。去伊尔达戈市场,去迭戈・里维拉故居,我都曾不经意地走进了地下通道,感受着它充满神秘的迷宫魅力。当然,对于敏感的人来说,还可领略到它曾经的历史沧桑和远去的矿工悲欢。

奇俗:午夜巡游乐队

在瓜纳华托,我住在联合广场边上的圣迭戈饭店,每天旅行归来我都会搬一张椅子坐在阳台上,听楼下飘来的琴声和歌声,那是最美妙的精神按摩。

然而,更令人激情满怀的还是参加午夜巡游乐队的浪漫旅程,原以为这样的诗情画意已经与随着西班牙人的回家而消失,随着那段殖民恩怨的逝去而飘散。没想到可爱的瓜纳华托人将它原汁原味地保存下来了。

当地人把午夜巡游乐队叫做Estudiantina,每个乐手都穿着中世纪西班牙学生制服。即使乐手看起来很老了,不像学生了,也照样要穿。扬弃传统,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如果不懂得扬弃,还是老实照搬为好。

入夜,在联合广场上,就会有身穿华丽服饰的人拿着宣传单“召募”午夜巡游乐队的追随者,每个追随者要花90比索买票,才能获得“粉丝权”。到了晚上九点半,十多名乐手就带着我们穿街过巷,开始绎着西班牙中世纪的习俗:边吟唱情歌边漫游午夜街头。

他们弹拨着琴弦,一路吟唱着动人的歌。时而会在某段阶梯、某个广场、某家屋檐下停留,他们摆开队型,尽情演奏经典情歌,让我们享受着墨西哥音乐的美味。乐手中还有脱口秀明星,会即兴安排一些小节目,比如将男女听众分开,让男子有机会向心爱的人献花、献热吻……那是如梦如幻的一个小时,结束时令人依依不舍。

我记得墨西哥电影《沙漠之海》里有一个镜头:为了挽回离家出走的妻子的心,丈夫叫来一个乐队为他伴奏,伤心的情歌没有穿透紧闭的窗门,却在雨夜的街巷中飘荡……动人的音乐解决不了的问题,其他方法通常也解决不了。我想,瓜纳华托人解决家庭纠纷的方式必定有一种叫音乐疗法,街头随处可见的乐队都在等待着人们的召唤。

奇巷:接吻巷传奇

瓜纳华托原来就是山谷坡地,矿区而已,房屋建得密集实属无奈。好在西班牙人有山城建设的经验,能在有限的空间里挖掘出最大的诗意。我曾去西班牙美轮美奂的山城托雷多,公元414年它就是西班牙都城,其间几度易主,直至1561年才迁都马德里,结束了它的荣耀生涯。

瓜纳华托的城市建造沿袭了托雷多的传统:面向阳光,顺势而为, 将激情和梦想展示在斑斓的色彩里。房子看起来密密匝匝,像透不过气来似的,然而,临近一瞧,房屋之间多有蜿蜒的小巷,错落的空间。

“接吻巷”原名叫贝索胡同(Callejondel Beso),巷道狭小得不能容两个人擦肩而过,巷口的两边楼房的三楼阳台几乎粘到一块去了。

我听过“接吻巷”的许多版本,最富戏剧性的是年轻的矿工和银矿老板的女儿相爱,受到老板反对后,两人只好借助阳台来互诉衷肠,接吻亲热;接下来是被发现,女子自杀,男子殉情。还有的版本类似中国的梁山伯与祝英台。类似的版本都经不起推敲,矿工怎么可能与银矿老板比邻而居呢?

我比较喜欢如下版本:曾有一对老死不相往来的邻居,他们的儿女却相互爱慕,每个午夜时分,这对情侣都从窗口探出身来,隔巷热吻。他们最终是否成为眷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爱情已经超越了偏见,战胜了家族怨恨。

人们通常都不喜欢狭窄的巷道,“接吻巷”放在别的城市该有人骂街,骂市政管理者了。然而,瓜纳华托人理解寸土寸金的山城难有宽阔的地盘让人延伸自身对空间无尽的欲望。“接吻巷”的传奇故事赋予狭巷美好的象征,不仅听不到抱怨,还多了美好的话题。瓜纳华托人点石成金的本领,真令我钦佩。

奇节:塞万提斯国际艺术节

瓜纳华托还有更奇怪的事儿发生呢。塞万提斯国际艺术节在这座城市先后举办了三十五届,而塞万提斯既不出生在这里,也不客死这里,甚至连他的远亲近友、小说人物与瓜纳华托也没什么任何瓜葛。按中国东北方言来说,叫八杆子打不着;按中国成语来说,叫风马牛不相及!

塞万提斯(1547年-1616年)是西班牙小说家,代表作《堂吉诃德》可谓妇孺皆知。他在世的时候,还处于航海探险时代,交通极不方便,距离几百里已经像远隔天涯;跨越重洋,基本上等同于阴阳两界。当时瓜纳华托刚发现银矿,还是个脏乱的无名矿区;那时的塞万提斯也没有什么名气,不时还因债务纠纷被抓进监狱,《堂吉诃德》的某些章节还是在狱中写成的。

到了1953年,有一个爱好戏剧的墨西哥人恩里克・卢埃雷斯将两者扯到了一起。那时恩里克・卢埃雷斯是瓜纳华托大学的学生,他非常喜爱塞万提斯的小说和戏剧,并组织同学在圣罗克小广场举办了塞万提斯幕间剧的演出,推动了广场艺术在瓜纳华托的发展。恩里克・卢埃雷斯在解释喜欢塞万提斯的原因时,曾提到瓜纳华托狭窄的街道、袖珍的广场、古色古香的楼房,都和塞万提斯笔下的堂吉诃德生活的小镇非常相像。

更可爱的是,上世纪70年代初,墨西哥议会讨论为振兴旅游创办一个国际节时,放着那么多墨西哥本土艺术不推广,竟然凭空在瓜纳华托弄了个塞万提斯国际艺术节,不知西班牙人对此作何感想。

从1972年开始,这个艺术节从未间断,而且越弄越有影响,连遥远的中国每年都派艺术团体来参加演出。起初艺术节主要由戏剧、电影和话剧构成,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演变成现在这样多种艺术形式并存的极具国际影响力的艺术节。

瓜纳华托是一座非常适合漫步的小城,一些博物馆就隐匿在不起眼的巷口街角。在紧邻圣弗朗西斯科教堂的一条小街上,堂吉诃德肖像博物馆每天10点都会准时开门,接待世界各地来的参观者。这家博物馆收藏着数以千计的藏品,如雕像、绘画、挂毯、陶器、家具、明信片等,都与这个中世纪的虚拟人物有关,或者与塞万提斯有关。离它不远就是装饰奢华的胡雷亚斯剧院,昔日银矿主的狂欢如今已经成了市民欣赏戏剧的高雅殿堂,经常有塞万提斯的经典剧目在这里上演。

走下胡雷亚斯剧院的台阶,穿过两条街道,就能见到全世界最优美的校园台阶,这就是以音乐和戏剧专业著称的瓜纳华托大学了。大学里有两万多名学子,占瓜纳华托总人口的四分之一。

在这里,我终于明白瓜纳华托为什么是艺术之城了。有了青春美好的人,古城怎能不充满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