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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文化拥有幽默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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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大中文系二楼的汇报厅,一位须发皆白的汉学家,运用流利的中文,与满座学子分享对《说文解字》的心得。他谦虚地说,“我这个可怜的‘老外’,研究中国文化,你们‘老内’不要笑话我!”在场的师生都被他的幽默感逗笑。一位中文系的老师,随口说:“何先生是非中国的中国学者。”

这位“非中国的中国学者”,精通德语、英语、法语、丹麦语、汉语、拉丁语等十种语言。何莫邪,以最为生涩的古汉语作为研究对象,并为此付出了30余年时光。此次,他受邀来北大参加胡适人文讲座,连续五讲,重点与中国朋友分享他对郭店竹简、《说文解字》和《论语》的研究心得。

孔子非常幽默

何莫邪,1946年出生于德国的哥廷根。1966年,他来到英国牛津大学,攻读古代汉语言学;1973年在马来西亚,他学习现代汉语;1980年又迁至挪威,在奥斯陆大学汉学系担任高级讲师,并于1985年晋升为汉学教授,后为挪威皇家科学院院士。

何莫邪对于中国文化的幽默感有很深的体察。至今,他搜集了有七百多种中国笑法,对于憨笑、耻笑、笑破肚皮、冷笑、含笑、笑掉大牙等,他都有自己的研究和区分。他先收集资料,从每个与笑有关系的词汇出发,研究它们背后的文化史、思想史,这是何莫邪的高明之处。

最初,何莫邪以希腊文为研究对象,1966年,何莫邪20岁时开始对中国文化有浓厚兴趣。导师将他送至牛津大学学习古典拉丁文,他却“进行了革命”,写信给自己的导师,称已改变计划,要在牛津学习古代汉学。

与其他人不同,何莫邪的汉语学习,以枯燥的文言文开篇,牛津大学的7年时间里,何莫邪读孔、孟、老、庄、韩非、墨等先秦诸子百家。同为学者的父亲,对何莫邪的这一兴趣很是担心,他担心儿子选择的是一个“饿肚子”的专业,将来该如何维持生计。何莫邪说:“我自己研究枯燥的《论语》的时候,也是主要讲孔子的幽默。关于孔子的幽默,在哈佛大学的杂志上,写了《论孔子的幽默》一文。”

何莫邪自称“俺小何”,每次表明观点,都要特别表明是“俺小何”不太同意,“俺小何”最认同的是林语堂对孔子的注解,“乘桴浮于海”,“杀鸡焉用宰牛刀”等名句,都是孔子幽默的表现。

何莫邪强调自己研究孔子幽默的理由:“孔子跟他的学生说话,都是平和的语气,我觉得不是弟子与老师,他们很像是朋友。子路骂他,哪里可以骂老师,他们是朋友。后代的人们就不能说孔子是朋友了,是吧?”

“我对中国文化的研究,出发点是哲学。没有哲学内容的中国文化,我不大感兴趣。我不宣传中国的伟大,而批判性地分析中国文化的特点,不要吹中国文化,要看中国文化的幽默的地方。要注意,幽默这方面退化了。”

当然,像他这样的快乐老头儿,不会把兴趣仅放在枯燥的语言学上,他还喜欢小人书,连环画、漫画、笑话书等,但他从所有这些研究与爱好中悟出的道理,却都有那么一点儿哲学意味。

“我和他们拉过手”

与传统欧美的汉学家不同,何莫邪很幸运,他不仅汉语口语很好,而且还与中国学者直接交流的机会。他喜欢用“我和他们拉过手”来形容,他与中国学者的交往。

1985年起,何莫邪在剑桥协助李约瑟,主编《中国科学技术史》,负责《中国逻辑史》分册的编纂工作。当时,他认为几千年来,中国多有技术,少有科学,因为逻辑是科学成立的支柱。那时,他与汉学家李博士“拉过手”。读破万卷书,还要行过万里路。

何莫邪来到马来西亚,教授数学逻辑,也开始学习中国现代汉学,这期间,他的中国朋友越来越多。从新加坡开始,杜维明、吕叔湘、梁漱溟、黄苗子、方成、丁聪等中国学人,他都跟他们不只“拉过手”,还有深入细致的交流。

何莫邪广泛结交各界文人,汉语语法大家吕叔湘,是他结识最早的一位中国学者。1980年代,何莫邪将自己花费5年时间撰写的,关于中国虚词应用的论文寄给吕叔湘。后者竟然将论文复印后,当做北大学生的教材,这对何莫邪简直是莫大的鼓舞。

梁漱溟是何莫邪久仰已久的大学者,他了解的梁漱溟自信、刚直,并且“肚子里的气很大”。吕叔湘很是豪爽,愿意为何莫邪牵线搭桥。1985年,辗转之下,何莫邪见到了一派儒家风范的梁漱溟。有过两天深入的交流,成了好朋友。“人心本无事,有事心不乐,有事行善事,多事亦不错。”这是梁漱溟赠与何莫邪的题字,至今还收藏在他挪威家中。

当代哲学史家庞朴,何莫邪的老朋友,这样描述他,“他举例,他说如果你要哭,他说哭这个字,哭是一种形态,泣呢,哭泣的那个泣,泣是什么样子?悲和哀,中国人一般不研究,说悲和哀怎么不一样,说不出来。可是,他的任务就是专门研究,他就搜集资料,专门研究悲和哀怎么不一样,什么叫悲,什么叫哀?”

最爱画家丰子恺

来到何莫邪北京的寓所,桌子上摆满了研究中国文化的书,有先秦名学史,有唐朝佛教研究方面专著等,更加显眼的是十多本丰子恺画集。

“这些不算多,我家收藏了六千多本中国漫画书。”他兴奋地说。

何莫邪喜欢的题材,不是激情满怀的诗人,而是绝望无缘的乞讨者,不是听话的“年轻少爷”,而是淘气顽皮的儿童,不是自然的和谐,而是人们尴尬中的微妙冲突。一次,何莫邪在伦敦书店,接触到真正的丰子恺作品,疏朗的线条,简洁的画意,辅之寥寥数语的说明,让何莫邪认为那是一种“图画里画出来的哲学”。

何莫邪说:“我们可以看他,用他的画,就是真的直接能够表达出一种自然智慧,一种很快乐的、平静的哲理,同时他对他看到的东西,都是有一个有情世界的感觉。”

从丰子恺开始,何莫邪对中国漫画产生浓厚兴趣,他广泛收集丰子恺漫画、散文、随笔,这是他在古汉语专业研究之外的最大兴趣。1979年,《丰子恺:一个有菩萨心肠的现实主义者》初稿完成,序言里,何莫邪这样写到,丰子恺十分轻松、谦和地对待自己的创作,如果对他的漫画写上一篇死气沉沉、循规蹈矩的学究式的评论。他发现那会显得不相适宜的。基于此观点,何莫邪以大胆的主观感受,完成他对丰子恺漫画的评论和解说。

在何莫邪挪威的家中,充满着浓郁的中国风情,从书房门口溥杰的题字“小雅之堂”,到墙上的丰子恺漫画,长条桌上的菩萨泥塑,以及书柜上随处可见的孔子、关公像,何莫邪每一件什物,都能讲述一段快乐的故事。

意外的是,何莫邪从不泼墨挥毫,他对画画的兴趣停留在欣赏和解读上,但这种解读显得绝对随意,他并不考虑丰子恺漫画创作的社会背景,只是单纯地从线条中读到快乐,用他自己的话说,那是“漫画自己对西方观众说话”。

1985年,《社会主义与佛教徒的相遇:漫画家丰子恺》在奥斯陆斯堪的纳维亚大学出版社出版,后来,何莫邪又在挪威举办东方漫画展,将这种朴实无华的艺术带到西方。

采访将近结束,何莫邪还纠正记者的北京话不准确,“差不来离儿和差不离儿,是不同的,清朝人都说差不来离儿,现在北京人都不知道。”逗得记者和摄影师都捧腹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