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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力的社会学和修辞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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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吉尼亚・伍尔芙女士曾经应国际艺术家协会之约,发表有关“艺术家与政治”问题的看法。伍尔芙女士的态度和立场快速且坚定――艺术家关心政治是毋庸赘言的,但伍尔芙却是来唱反调的,在她看来,事实已然如此,毋庸再提倡了,理想且明智合理的图景反而应当是:社会有能力无偿付给艺术家一定的生活费用,艺术家则在工作室中专心凝视光线下的没有政治的玫瑰和苹果。这是一份默认的契约,社会不要求艺术家对社会给予积极的协助,“艺术”便是艺术家对社会唯一也是最珍贵的回报。世道变化很快,伍尔芙倡导的契约不仅早已深入人心成为常识理念和制度,丰裕社会、消费社会的到来,更使得社会非常有能力支付契约。实际上,出手还相当阔绰。艺术品交易直接显赫地加入了社会的经济交换活动当中,但是,契约并不订购艺术,其内容秘密从不彰显。它将何为艺术的难题和主动权单独地交给每一代每一位艺术家。于是,每一个艺术家都不得不追寻自己的答案,成功地签约也是艺术家找寻自己的图式和语言的历程。至少,在“艺术”这一事物被现代命名之后,此历程变得重要且普遍,但这是艺术家的任务,在批评和策划艺术中则不会轻狂愚蠢地僭越指导,转换命题和纬度来思考方合适合体。恰如伍尔芙所做――她没有否认过艺术家与文化政治的关系,但她将问题更命中靶心地转换为艺术家和社会的关系――“何为、如何艺术”在批评家这里也许转换为此时此地艺术和社会的关系更为可行。对于当代批评家和策划人来说,此问题也许警醒无妨:抛开交易行里竞标的报价和艺术家劳动时间的“等价交换”,以艺术之名,在象征的层面,在那份非等价交换的契约里,此时此地,艺术家究竟在和社会交换什么?

其实伍尔芙的发言中已经捎带提及道:艺术家为忙碌无暇的社会公民提供激情、情感,培养敏感性。无疑,这个回答显示着伍尔芙作为作家和批评家的睿智,但伍尔芙的腔调似乎有点太优雅,关涉着奢侈和教养。关于促使感受力具有道德律令性的根源,还是马克思的洞见更为有力:现代社会就是要“创造出具有丰富的、全面而深刻的感觉的人”。感受力成为现代自我确立的核心。致力于探究这一现代主体形成历史的学者查尔斯・泰勒也表示,尽管目前还未能详尽清晰地描述出这一历史过程,但内在深度感也即感受性,无疑内置于人类对现代主体的理解之中。实际上,正如泰勒所指出,感受性主体的现代认同,这个人类社会和文化上的重大变化如此重要,持续引发着当代重要思想家如福柯、哈贝马斯、麦金太尔等人的关注――主体性、内在深度感、现代文化艺术有着同生之密切关系。在很长一段历史时期中,自然世界作为“道”、理性秩序为人提供着道德意义,但18世纪以来,这种古典的感受力慢慢被瓦解,“我们是由我们在自身内部发现的目的和能力规定的”(泰勒语),对自然的理性领悟开始被人的感受和共鸣体验所替代,意义开始乃在于人的感受性之中。人的情感、情绪和感受性具有了古代哲学所不可能允许具有的价值。对感受性的价值强调和信奉几乎同“资本”的发生一样,成为主要的社会目标,并且越来越深地席卷了整个社会生活实践的领域,尤其成为现代文化艺术领域的价值原则。在现代艺术早期,持久勃发着人对自我内在世界、感觉的狂热执迷,并由此带来艺术语言狂飙革命,不停地制造新奇而震惊的新观感和意义体验。这并非是伍尔芙所言的工作室出产的“无政治的苹果”。 现代艺术参与了现代感受力的建构,协同其他文化、经济实践摧毁着整个古典象征图式,改变了人类认知方式和自我认同的意义。这场被马克思描述为雪崩的变化,“一切道德和自然、年龄和性别、白天和黑夜的界限都被打破了”。狂欢的何止是资本,还有人类精神、勃发的感受力的极大解放。文化艺术对感受力的崇拜一直延续着,但时过境迂,我们却丧失了单纯天真的权利。在充分释放过个性、情感诉求的革命性意义后,艺术对感受性主体的表达有必要保持批评的立场,不能再完全积极直接地进入社会符号交换活动。当代艺术处身于合理化的统治和消费社会两个语境,二者相当深刻地改变了感受力的表达形式和价值谱向。在我们的时代,批评与策划的紧要任务之一即是在感受力和社会语境之间铺设新的阐释路径,彰显新的语法关系和意义。就我们合理化趋向的社会机制与境遇而言,当代艺术面临的并不是过于文化政治化的危机,而恰恰是“去文化政治性”或甚至是“去社会化”的危机。一个普遍合理化管理的社会,无论对个人还是对单类文化行为都只会留下功能性的位置。艺术的体制化恰恰表为在“审美”的合法化体制化,艺术家完整复杂的文化行为仅仅被放置分类在审美领域,从而使其伦理政治吁求失效。同样,个人可以是一个审美感受主体,却不再是、被期望为某种道德行为主体。良好合理的社会系统、程序比个人的道德能力和判断力更为可靠。行为主体和感受性主体的分裂,造成现代社会特殊的人的感受性内涵,分裂体验以及潜意识化。甚至行动力的丧失,在某种程度上又激化了感受力。同时,理性化概念化的统治,大量简化拒斥着个人丰富但破碎的经验,这些被拒斥否认的经验也一并转入潜意识。恰如波德莱尔所说,“潜意识是一种社会制度”。艺术在此时不仅具有保护人的感受力、经验的作用,而且也是试图将剩余的经验推入社会语境,尝试进入意义领域。这是一种延迟但顽强的抗争。这些私人的经验、个人的梦幻,最终和整个世界会形成一种像文本和语境一样的关系,相互渗透、重叠,直到构成网络。个人内在的感受,最终超越了个-人。就消费社会的语境而言,个人感受力遭遇的不是压抑简化,反而是膨胀激增的威胁。在消费时代,感受力自身作为最终的价值取向,人对各种体验的永不餍足的胃口得到了经济和文化的双重照顾―不仅为身体提供越来越多的满足形式,市场还将欲望作为开发对象。早先现代艺术所塑造的感受性逐渐被日常生活审美化所复制,文化产业和消费领域也取代文学艺术来为社会提供新经验和感受。物质需求和文化需求的边界模糊不清。最糟糕的是,人的感受力逐步物态化。没有一种欲望不能以商品的形式加以满足,反过来,经验离开了商品的物质形态,人就感觉不到自身的欲望,没有对自身感受力的叙述形式,但这种机械复制的感受并不产生具有深度的自我,甚至取消人的内在性和经验的。艺术的感受力与此最大的差别在于,它是对人复杂经验的经过整理的表达,是诸多经验层面的关联建构,是在不同的经验事物之间重新发现和建立隐喻关系,是感知意义的重新图式化,不仅不指向直接的感官满足,而且解读的必须经历精神操练。当然,更深层的真理在这种感受性中。当我们在辨析“复感・动观”感受力的时候,实际上是在谈感受力的表达。感受性的主体不是本质主义的,而是表现主义的。非媒介的经验是不可能的,拥有深度的感受便意味着拥有丰富的表达力。也就是说,当我们谈论感受力的社会学时,实际上已经在谈论相应的艺术修辞学――语言及图式。不仅是复杂的感受性需要多种艺术语言的复合运用,事实上,我们根本难以区分是经验在组织安排表达,还是语言表达在组织塑形经验。修辞学即包含了这样的理念:艺术语言不仅是一个工具和手段的问题,也是一个观念的问题,甚至还是语言本体论的问题。在我们的经验内部,潜在着组织经验的象征图式和象征视野,不同的图式使人们感知到截然不同的经验。在文化历史中,每一次人的感受力的解放,都意味着某种象征图式的衰落或变更。对陈旧的象征视野和话语体系的消解,又往往要借助于新的语言和工具。没有新的语法和媒介,某些可感知的视阈就仍然紧闭在意识的分隔中。艺术家在描画世界的时候更新了世界的形象。一切形象都是一种行动。诚如巴什拉所言:“想象即不在场,就是奔向一种新的生活。”从批评与策划的某一角度看来,这差不多就相当于一份当代艺术和社会的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