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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在办公室里正百无聊赖,什么也不想做,胡乱翻看桌子上的报纸,手机的信息滴的一声,是琴的信息:“亲爱的,你厉害呢,理解深刻,大是大非面前都这样从容,怎么也有烦心事呢?”
我笑笑,心想,我厉害什么?不过是旁观者清罢了!不是自己的事情,当然可以考虑得一清二白,事情轮到自己头上,哪怕是芝麻大,也会让我觉得泰山压顶呢。旁观者清,说成是旁观者轻,也是确切的,因为“轻”所以“清”。我回:“呵呵,我不厉害,我比你更纠结。我的烦恼是鞋子里的沙子,细微的,琐屑的,却不容分说改变人走路的心情,这都是无法改变的,所谓烦恼人生嘛!”貌似深刻的生活感悟,通达淡然,其实心内就像是平静无波的湖面,渴望着一颗石子,激起一点点浪花来,或者一缕轻风,泛起一阵涟漪。
琴是上师范时候的同学,一年前她在部队的老公升职调动,她自己工作调动的事情还没想好怎么操作,就先搁着,在单位请了一年的长假,随军去了老公所在的部队,当了全职主妇。一家人终于团聚了,结束了近十年聚少离多,一个人带着孩子的生活。相聚的时光总是觉得短暂,一年的假期不觉问倏忽而过,又要面临抉择,老公主张继续请假,怕她待不住,还在那边的地方电信局给她谋了个差事,让她天天开着车上上班,工作很清闲。她自己却举棋不定,有点放不下自己为之奋斗了许多年的工作岗位。她师范毕业后只当了几年老师就改行到公路段收费处,工作十六年,已经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和人脉,眼看就要提拔为办公室主任了,怕请假时间长了受影响。正为这个踌躇着,前几天,关系好的同事给她透漏了单位上将就要定岗定编的信息,她就又想着回来。但如果回来了,一家人就又得分开,孩子就又得转学,所以左右为难着。常常发信息给我,称自己为“绝望主妇”,让我给“绝望主妇”点安慰,最好是具有可行性的建议。
琴没随军去部队以前,我们常在一起,逛街吃饭聊天,过一段时间带着孩子郊游。彼此是对方的倾诉对象,情绪回收站,有时候,也是打气筒,相互安慰鼓励,算得上是闺蜜。有时候,她戏称我为“知心姐姐”,我比她大两岁,结婚也早几年。从恋爱结婚生子到工作生活琐事,遇到问题,她会习惯性地问问我的意见和看法,也不一定都能采纳,但已经成为一种心理需要,或者依赖了。大到房子装修、孩子上学、领导同事相处、外出旅游,小到窗帘颜色、衣物搭配、做饭洗衣家务纠纷都会在电话里兴致盎然地聊上半天。有一次她去上海,遇到自己的喜欢的一款包包,还专门打电话来问问我选哪一款颜色。这样的友情,在日常的生活渐渐演变成了亲情,不是那么强烈,却必不可少。
去年年前,琴收拾了简单的衣物,带着孩子离开了张掖。我和她父母送她去车站,替她拿着大包小包的衣物。在候车室里等车的时候,她忽然有点伤感,对我说她心里对未来的生活有一种不能确定的惶惑,不知道这样丢下自己的工作是否合适,觉得这么多年的努力突然一下子说放弃就放弃了,心里是说不清的滋味。我安慰她说凡事有得必有失,得失之间,得看自己更看重什么。她不再说什么,但进站的时候转过头来,我还是看到她水雾迷蒙的眼睛里,有淡淡的迷惘和不舍。
去了部队之后,他们一家人守在一起,重新收拾布置一个新家,享受安逸幸福的滋味,琴才觉得以前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的日子其实是辛苦的。方才安下心来做全职太太,安心相夫教子,把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这样过了一段时间之后,琴又开始失落了,每天早上老公下了连队,孩子去了学校,只有她一个人什么也不用做,呆在家里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她就有点不安,也不甘心这么年轻就呆在家里什么也不做,再想到要放弃自己的事业,就更有点担忧,未来很不确定,谁知道放弃了以后,又会发生怎样的变数?
这样的惶惑中,休闲在家的一年时间很快过去,现在又面临着抉择,继续请假在部队相夫教子,一家人团聚,还是回来继续原来的工作生活?两难之间,举棋不定。
昨天晚上,琴发信息给我:“找高人问路,内容:人之常情,喜新厌旧。新难持久,不如守旧。旁观者清,你帮我看看?”
我想了想,给她回复:“无论新旧,随遇而安,在新爱新,在旧爱旧,一切方顺,逆境也是坦途,若在旧念新,在新怀旧,顺境也不如意――亲爱,关键是你自己的心,更关键的是要一家人在一起,珍惜当下,珍惜已经拥有的,未来很不确定,考虑太多,不一定能把握!”我从小爱看书,业余时间大多沉溺在文字世界里,从别人的故事中获得一些人生的感悟,这么些年来,琴总是习惯了在面临抉择的时候听听我的“高见”。而我,似乎也陶醉在“高参”的感觉里直言不讳。
一会儿,琴回复:说得对,待我细细品味。
今天又发信息来,我仿佛看到了她内心的起伏煎熬。那种完全没有压力的生活,不一定能使人内心安然轻松。而如我般繁琐单调的日子却真能消磨人的性情,当了近二十年的小学老师,我都觉得自己平庸无趣,粗糙不堪了。上学时候的心高气傲固然轻狂,却早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是心平气和,按部就班地过纷至沓来的琐碎日子。每一深想,就觉得胸闷气短,前景黯淡。二十年的时间,岁月催老了的,不仅仅是容颜。平淡琐碎的日子过久了,也让人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压抑。
就想逃离――哪怕只是那么一小会儿,离开这平淡如水又沉重如山的现实,几天。然后回来,接着往下过,心情应该是不一样的吧?这样的念头常常会在失眠的深夜冒出脑海,就像黑漆漆的夜色中闪现的一个个亮点,即便没有燃烧,也让人心生暖意。
只是,去哪里呢?世界这么大,细想起来,却真找不出一个可以让人暂时投奔的所在。人说怀念一个城市,是因为怀念生活在那个城市里的人,那么,向往一个地方,应该也是期盼着和生活在那个地方的人相聚的温暖吧?想想自己从出生到上学到工作,一直就生活在一个地方,从来没有离开过,真觉得自己有点可怜呢。
脑子里一直惦记着琴,想着怎么更好地开释她内心的纠结。我在想,要是换了是我自己,可能会更看重一家人在一起相守的时光。距离产生美,适度的距离在婚姻中是天然的保险剂,但太长太远的距离,会使浓烈的情感变得淡漠的。不仅仅是爱情,连友情也一样。以前和琴在一起的时候,我俩几乎是无话不谈的,两三天没有电话就会觉得缺了什么,她去了部队之后,刚开始我们也还是三两天就联系的,电话短信QQ,常有交流,和以前一样,新衣服的款式,孩子的妙语,看电视的感受,单位上的人事变化,都会想着告诉对方。但后来渐渐就淡了,两三周一个电话或者短信,有时候在QQ上视频,也觉得没有以前在一起的时候那么多的琐碎细致的话题了,多了几分客气,少了以往亲密。一年多没有见到琴了,为什么不去看看她呢?于是马上给琴发信息:“我这几天正想着要逃离一下,正好去看看你呢?昨天还在网上查看了列车时刻表。”
昨天上网的时候,刚好琴发来信息,随手就查看了一下列车时刻表,想起琴多次邀请自己去,一直没有实现。琴离开张掖以后,我总觉得生活中少了什么,一直怀念和琴在一起的许多时光,渴望能像以前一样,有那么一段时间属于我们,闲闲地说说话,悠然地逛逛街,或者在一起边做饭边聊天,天气晴朗的日子,抽出一个下午的时间,陪着孩子出去走走,也是好的。在电脑上随意打出“银川”两个字的时候,只是觉得那是一个有点遥远的梦想,付诸现实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和心理准备的。此刻,突然想,琴那里就是最好的去处,为什么不想到就做到呢?
琴的信息马上回过来,字里行间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太好了!快来,我们独在异乡为异客,感觉很孤独,就盼着有人能来呢!”
琴的热切让我一下子找到了以前亲密的感觉,我也兴奋起来了,回:我也想马上就去呢!但还不能说定呢,周末单位没事的话,一定去!
她马上回过来:“请假来!带着孩子――离开两天绝对影响不了人生!
一会儿又说:前几天我老公还说让我请同学们过来在这里搞一个同学聚会呢,他负责联系宾馆酒店,要不你策划一下我们来个同学会?”
我其实不太喜欢同学聚会,我怕热闹喧嚣,我喜欢安静的相处,两三个脾性相投的人在一起的小团圆。大范围的相聚总是热烈喧闹的,少了两三个人在一起贴心贴肺的温暖温馨。但看琴兴致很高,也不好回绝了她的好意,就回:“大范围的同学会就不用了吧?我看看能不能约宁、英子和我们宿舍的几个人一起去?”
琴回复:这样最好!你赶紧联系。
一会儿,琴又特意嘱咐:“不要太苛求,万一约不到,你独自一个人也很好啊!彻底逃离一下!”
琴已经多次在QQ上电话里请我过去她那里。每次在那边看到好的景致和去处,她就会想起我来,想起以前我们一起带着孩子出去玩的情景,我们俩边走边聊着,两个孩子也在不远处边玩边聊着……
但我总是走不开。上班的日子是不能请假的,当小学班主任老师,怎么能丢下一班孩子自己到外面去游玩呢?尤其是小学的孩子,老师一节课不在都闹成一锅粥了。学校最怕出安全事故,就是不上课也得看着孩子,除非是有紧要的大事才能请假的。而周末的两天总是有一大堆事情在等着,要洗衣服收拾屋子,要去看看父母,要陪孩子写作业,送孩子去学英语练舞蹈,要去应酬各种人情往来,事情似乎排着队在那里等候,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几乎没有。出行就像是一次起飞,有这么结实沉重的生活拽着,确实不容易啊。
我、英子、宁、云、曼尼、艳、汪娇还有琴八个人是二十年前上师范的时候一个宿舍里住过三年的,情谊非同寻常。刚入校的时候,我们才是十六七岁的少女,不但同班学习,而且住在一个宿舍,衣食住行都在一起,就跟一个家里的姊妹一般,有过许多微小琐碎的磕碰和矛盾,但也正是在这样的矛盾和磕碰中结下了无可替代的深厚情感。三年的时间现在想起来很短暂,但那时候正是人的思想、情感、认识逐渐走向成熟的关键时刻,说话做事都是口无遮拦天真本色,是单纯天然的性情。毕业后我们常感叹缘分的神奇,为什么偏偏是这样个性相似、性情相近的八个人分在一个宿舍里?现在想来,其实是住在一个宿舍里,衣食住行在一起,加上无数个“卧谈会”,相互之间的影响是难免的,就像一个家里长大的孩子。师范毕业之后,大家都无一例外地在各县区自己的家乡当了小学老师。几年后,各自婚嫁成家,每个人的情况逐渐有了变化。琴的大哥在市电视台,最先改行去了人人羡慕的公路局机关,再后来是汪娇和英子陆续改行离开了学校。曼尼上学的时候钢琴弹得好,毕业之后经过多年的奋斗,当上了她们那个县艺术幼儿园的教务主任。现在还在小学当老师的只有张掖的我、兰州的宁、山丹的艳、和肃南的云了。近二十年时光并没有冲淡我们之间的情谊,虽然经常有两三个人的偶然的小聚,但八个人都在场的相聚,还是一次也没有过。到琴那里去相聚一次,也许是个不错的决定。
琴在公路局上班几年,一直没有遇到让她动心的人。她对婚姻的标准既理想又现实,要感情,也要物质。有过几次不太完美的恋爱经历后,在一个亲戚家和现在的老公一见钟情,义无反顾地当了军嫂。她老公刚开始在离张掖不太远的某部队炮团,每两周可以回家一次。他在部队上干得非常出色,去年因升迁先去了陕西宝鸡,半年后调整又去了宁夏银川,琴也就随军过去了,一家人团聚,琴过上了传说中的“军官太太”的悠闲富足日子。琴人长得漂亮,又会穿衣打扮,平日里开着私家车逛街购物是都市里一道亮丽的风景。
临泽的曼尼上学的时候就被班里同学称为“老板”,原因仅仅是她穿了一条当时流行的老板裤,谁料到毕业之后她果然靠着自己的努力开了一家琴行,当上了真正的老板。曼尼是我们宿舍里对她的昵称,起因是她特别喜欢一支“风中哈曼尼”的钢琴曲,就在自己的日记本上署名“哈曼尼”,这个名字就在宿舍里叫开了,后来我们嫌麻烦,就直接叫她曼尼了。她音乐天赋极好,上学的时候弹琴练曲子就比我们快。毕业后自己买了电子琴听着磁带练曲子,后来和周围几个爱好音乐的同事成立了一个小乐队在舞厅里伴奏,在临泽县城小有名气。之后又自己买了钢琴找老师进修学习,不长时间就能教孩子们弹钢琴了,可谓是真正的自学成才。几年之后素质教育之风盛行,家长们都忙着让孩子学特长,曼尼就扩大规模,办钢琴培训班。渐渐有了自己的琴行,也兼卖乐器,老板这个名字就名副其实了。曼尼去年换了大房子,买了私家车,经常自己开着车约两三个好友到市里来看电影,做头发,在上岛喝咖啡,生活过得很小资。
民乐的汪娇起初也是在农村当小学老师,后来先是听她进了城区小学,再后来又听她改行到了县上的人事局,三年前,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杀”到市里来了,在市档案局上班,工作清闲的很。她上学时候质朴憨厚,一口乡音浓重的家乡话,在班里默默无闻少言寡语。毕业仅仅几年功夫,变化真是脱胎换骨,时尚、热情、大方、自信。我们惊叹她的变化,领教过她的拳酒功夫的同学都佩服她功夫深厚,十分了得,说汪娇很适合做行政工作,会说话,能喝酒,大胆、泼辣、敢说敢做。她也坦言自己和上学的时候,已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说自己上学的时候傻乎乎的,缺乏自信。当年上学的时候,我和她交往不深,毕业之后也少有联系。这几年她到了市里,离得近了,接触多了,联系才渐渐密切了。才知道她老公的紧要亲戚是市上的领导,有了这样的背景,她的三级跳就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了,环境的变化重新塑造了汪娇,现在同学们在一起,她的话最多,沉默寡言的反倒是那时候能言善辩的我了。汪娇也是那时候我们对她的昵称。她现在工作相对清闲一些,对同学聚会的事情很是热心,同学问有什么事情,总是她来联络。
放学后,我先给远在兰州的英子发了信息:“亲爱的,好久不见,还好吗?做什么呢?”英子和我一样是土生土长的张掖市甘州人,婚后自己一个人带孩子,坚决支持在林业局工作的老公连续八年硕博连读,终于熬成正果,九年前老公取得博士研究生学位,在省城很有名气的工业大学安家落户,英子也顺理成章安置到了大学的教务处,算是连根拔起来,变成地道的省城人了。更重要的是工作不再琐碎单调,没有了当老师的压力。上班时间要是没事,常常可以点个卯就溜出来逛逛街,或提前回家做饭,陪孩子学英语弹钢琴,安心把贤妻良母做到极致。节假日和朋友相约爬山,游泳,旅游,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英子性格开朗,积极乐观,对人很热心。前一段时间在我博客上看到我失眠,就去省人民医院抓了中药给我带来,让我感动不己。在电话里一听到她的声音,你都会被她的快乐感染呢。
英子的信息马上就回过来了:“亲爱的,我好着呢!这不,早早溜回来,这会子武氏砂锅已经进肚子了嘛!你们呢?好着呢吧?”英子姓武,自称武氏砂锅,我仿佛看见了她系着漂亮的围裙,端着热气腾腾的砂锅出来喊一家人出来吃饭的快乐场景。
“忽然有个想法,逃离现在的生活几天。刚才和琴说话,就想到她那里去逛逛,她一个人在那里也觉得寂寞,要不我们来个小型的聚会?就我宿舍的八个人,要是你想去,我们再联系其他人?”之所以先给英子发信息,是想看看她对这样的活动是否有兴趣,想从她的身上做一个测试。在同学中,她正好是属于中间的那一类。不像我的性情,但也绝不古板。再加上这几年在大学里,环境发生了变化,人也比以前更加自信热心了,按通俗一点的说法,是有了闲情逸致。
英子的信息马上回了过来:“好呀!超级赞同!就利用周末时间,完全来得及!”看着她一连几个感叹号,我的情绪也被调动起来了。赶紧和她说好,分头联系,我联络张掖这边的同学,她负责和兰州的宁联系。宁也算是性情中人,乐观开朗,重友情,爱玩。同学之间聚会,向来很积极,以前在张掖时,我们也常在一起逛街,带着孩子一起玩。几年前她老公工作调动去了兰州,她一个人带着孩子留守在张掖,与老公分居两地整整六年,六年期间,为她调工作可是费尽了周折,直到孩子七岁该上学了,才把她调到了兰州的一所小学里。因为她妈妈和姐弟亲友都还在张掖,每个假期都要回来的。
我先给肃南的云打电话。宿舍里八个人中,云和我是那种志趣相投,惺惺相惜的朋友。毕业这么多年,刚开始是书信,后来是电话QQ,联系从未间断,相互的牵挂几乎是亲人般的了。云好静不好动,以往对这样的活动不是很积极。也许是因为隔得远,她和其它的同学也少有联系。她要能去的话,其他的人就更没有问题了。云听我说了情况,果然有点犹豫。先说孩子离不开――她女儿刚上初中,学习非常紧张,跟打仗一样,分秒必争。再加上正好这周孩子要月考。她离开了恐怕不合适。又说,如果要出行,她想带着孩子,不带着孩子她心里着急。还有,单位上的工作也放不下呢,老师们之间竞争激烈,天天操心劳神,生怕各种评比落在别人后面,哪能请假离开呢?就算想去,请假也是问题呢!听着云的具体真实强大的理由,我刚才的热情一点一点地冷了下来。我引用琴的话说:离开一两天不会影响人生呢!但这样的话在云所说的实际情况面前,显然是苍白无力的。生活紧张得密不插针,离开一小会儿,都觉得不可以,会影响了孩子的学习,会影响了单位里的竞争,会影响了家里的正常生活秩序,何况离开两天,怎么会没有影响呢?――我不再坚持,放下电话,给英子回了信息,说云去不了。
英子蛮有信心地回复:“别气馁,我们再联合做她的工作!这边宁我已经说好了!”英子和云的关系也好,是另一种好,是生活上无微不至相互关心的那种好。她们之间的交流可能更随意和轻松一些。
然后我再发信息给临泽的曼尼:“亲爱,提问一下:离开老公两天行吗?就两天!”曼尼和老公恩爱有加,亲密无间,似乎一刻都不能分开。平时我们同学聚会,她老公也参加,要哪次没来,也是电话不断,有时候甚至几分钟一个,缠绵得让大家嫉妒。我们常常开玩笑要让他们贤夫妇给同学们介绍这么多年的“保险秘诀”呢。
“离开老公咋能行呢?”果然不出所料,这个没出息的家伙!
“就两天也不行吗?”
“不行啊,就像鱼儿离不开水一样!”这个没羞的,干脆给她直说吧!她有车,要是她开车带我们去,那就方便了许多呢。但她一向很忙,不知道能不能走开呢。
“让我再想想吧!”曼尼说老公出差一个月刚回来,她又出去学习了十几天,昨天才回到家里接上头,刚刚相聚就出去,怕老公有意见呢。
一会儿,英子有信息过来:“我已经联系好艳和汪娇了。云也说再考虑一下呢!我给云说我们宿舍人都去,她一个人不去不完美呢!她就答应要去。说好了,就这一周周末吧!”
我说:“好,就这样,想起来就行动,我怕策划时间长了反而不能实现呢!”每次总是这样,计划了好长时间的聚会总是会有许多的事由耽搁,倒是临时想起来就聚,反而会有意想不到的快乐。
“好!我就喜欢这样!立即!马上!速战速决!”英子的几个感叹号,又让我渐渐平静的心兴奋起来了。仿佛我们已经踏上了行程。聚会相见的场面已经在脑子里过了几遍。已经十点了,没有上网,就继续和琴发信息通报联络情况。
琴说:要是曼尼能开着车把张掖美女一网打尽就好了!
我说:她离不开老公呢,你再动员一下下?其实我和琴想的一样,曼尼的老公也曾在银川部队上待过很多年,他们的孩子就是在那里出生的,对那里应该有感情。曼尼要是去的话,我们就可以免去买票乘车的麻烦了,多好啊。但我知道曼尼很忙,要给学生上课,还要开店,这么多年,她的休息日都排得满满当当的,仅仅因为这样的聚会离开,恐怕很难。
第二天早上起来,想起昨天的约定,心底有点隐隐的兴奋,就像平静的湖面上起了波澜,尽管是微小的,但总归是起了一点变化的。平静的日子过久了,难免心生厌倦,有时候早上睁开眼睛,想想又要重复昨天,就有点心灰意冷。现在虽然还是不能确定能不能成行,但策划的乐趣还是让我觉得生活似乎比往常有意思了一些,情绪也连带着好起来了。正哼着歌给孩子煎鸡蛋呢,琴的短信过来了:
“早上好!我做好一切准备了,就等着你们来呢!”看来,琴也很兴奋。
我回复:好的,尽量去!
她马上回过来:不是尽量,是一定!
我说:一定!
早上趁着上课的间隙,我给兰州的宁也发了信息,询问她的想法,毕竟活动是我发起来的,只让英子通知她一声还不够,我有必要和她再说说,听听她真实的想法。宁和英子不一样,英子大学教务处的工作轻松悠闲,就开校,放假,考试忙一阵子,平时就是处理些临时事务,没有压力。小学里班主任的工作可是一进校门就忙得脚不沾地,宁是班主任,好容易盼到周末休息,会不会觉得累?
一会儿,宁的信息就回过来了:老公可以不要,孩子可以不管,同学聚会不能不参加!――这样夸张而激烈的言辞无论是否真实,总是让人感动的,我回信息:我就知道你是这样重情义的人呢,见了面,一定要和你单独拥抱一下,表达我的喜欢!
她回:我从现在开始就期待着莫莫的拥抱!――莫莫是当年宿舍里我的昵称,直接重复了姓氏,显得亲昵而中性,用来替代我多少有点阴柔俗气的本名,我很喜欢。后来大家都就这样叫开了,一直到现在。
一会儿,琴的信息又过来了:你们一定要来啊,我已经和英子、汪娇他们在QQ上说好了。而且我老公把酒店、菜都订好了!你们住的宾馆也联系好了!
这样的兴师动众是我始料未及的,我有点惶恐,这样做是否合适?于是给琴回复:这样隆重的接待倒让我觉得不好意思了,我只是想见你,想和你说说话,想和你自自在在地待着昵!每次麻烦你老公,让人心里过意不去呢!
琴回复:小事,他很乐意呢!我在这边没有朋友,常待在家里,他觉得对不起我,鼓励我和人多来往。他正好要抓住机会好好表现呢!
琴的老公在部队上工作出色,尤其是近三年连升几级,三十几岁已经是正团级政委,权力给生活带来最大利益的方便,琴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享受生活。以前她老公还没有升职调动的时候,我们去过他们团部,接待细致周到,尤其是每次进出门,都有士兵掀开门帘敬礼,让人觉得很不习惯,受之有愧。
这样说着,我心里还是不能确定。我知道,一切都是不确定的,生活中的变数太大了,俗语说“计划不如变化”是真正的至理。这样的相约,能不能真正实现,其实是完全由不得自己的。尤其是这么多的人能约到一起,更是不易。打完电话后的两天,我有意没有和任何一个人再联系,生怕像以往每一次一样,说得越多计划得越详细,越不能实现,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我刻意压制自己的情绪继续高涨。约定星期五中午出发,我想好了,到前一天再一一联络。
星期四早上,收到了曼尼的信息:亲爱的,很遗憾,我这个周末有事情去不了,你和英子她们先去看琴吧!
似乎是预料之中的,曼尼不来这样的信息才奇怪呢,我笑笑,然后回复:没有关系的,那我们就等你到下周吧!
曼尼不再有回音。我知道,她也为难,她不想因为自己扫了大家的兴致,但又不能放下压在身上的事情。我其实也有点不太厚道呢,我说等着她,她会有心理负担的,但我对她有点小小的怨气,或者是小小的嫉妒,说不清道不明的,从她开始恋爱的那天起,我就觉得我――更准确地说是我们的友情在她心里贬值了,这么多年来,她和当初的男友现在的老公一直是亲密无间,恩爱有加,常常让我觉得小小的失落。我直觉,她不是因为有事去不了,而是因为不想去就有了事情。但这样的话,现在的我是不会轻易说出了。不再像年少时那样意气用事。曼尼毕业后不久就恋爱了,我们之间一直以来的亲密无间就有了隔阂,记得有一次我和几个同学去临泽看她,正好她的男朋友也从部队上过来看她,那时候没有电话联系相约,去得很不凑巧。我感觉她对我心不在焉,想起上学的时候我们住上下铺,同吃一份饭,共练一架琴,常常一起出去淋雨,晚自习偷偷溜出去看电影,悄悄话说到深夜还不尽兴……心里就堵了一口气,对她很是不满,而她男友也觉得自己千里迢迢放下一大堆事情跑来,她却因为我们而忽略了自己,委屈得不行。场面很不愉快,也非常尴尬。她男友也就是现在的老公,那时候正在银川部队上,也是拙于言辞不善和人交往的,见到曼尼和我们几个同学谈笑风生,关系亲密,心里的不舒服就写在了脸上,不和我们说话,只坐在一边生闷气。我们几个同学也是年少气盛,书生意气,看他那个样子,偏不主动和他搭讪,把他晾在一边,愈发要显得和曼尼亲密一些。气氛很是紧张尴尬,曼尼在中间左右为难。照顾了这边就冷落了那边。到了最后我们说出去到街上逛逛,逛了几个小时,曼尼也没来找我们。我有点无趣,没有和曼尼告别就回来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没有再写信给曼尼,我甚至很伤感地想:也许和曼尼的少年友情就此中断了吧?曼尼结婚的时候我赶去参加婚礼,心里的伤感更浓了,觉得是在和曾经的情谊告别。转眼十多年过去了,曼尼结婚早,孩子都已经上初中了。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我们又有了联系有了来往,才知道,那份情依然还在彼此的心里。不管中间隔了什么,都一直还在。同性间的友情虽然不是那么火热激烈,却总是更温暖也更持久一些。
下午三点,云也打电话来了,先问我和大家商量好了没有?什么时候走?我说就是星期五的中午啊,两点钟的火车。云一听就说这可不行,如果是两点钟的车,她早上就得请假赶来,她原本计划着星期五的课上完了再请假呢!问我为什么不定晚上的车。我有点哭笑不得。该怎么解释,才能让云知道这时间由不得我呢?又不是公交车,五分钟一趟的,可以有得选择。我再一次给她解释只有这一趟车,不是天天都有,是隔天发车。而且这趟车到的时间正好是晚上十点,还不是太晚,如果再迟的话到了晚上三四点,很不方便,让琴来接站,我们很不好意思,不让接,琴会过意不去。再说没有人来接站,数九寒天三更半夜的我们又到哪里去?云犹豫了一下,说如果这样的话,她再考虑考虑,看能不能请上假。挂电话的时候又补了一句,最好是能不请假就不请。我说那好吧,其实我知道,云心里已经决定不去了,而且心里隐隐有感觉,这次活动多半是不能如约成行了。心里有点沮丧。
晚上,山丹的艳打电话过来,问我人约得怎么样了,我说了云和曼尼不去的话,艳说:其实她也想下周去最好呢,因为她下周刚好要去兰州培训,聚会完了顺路就过去了,但如果我们都约好了是这周的话,她就参加。艳以往不大参加同学聚会,她总是放不下儿子老公工作家务甚至自己雷打不动的午觉。不会为了同学聚会专程赶到张掖来,也不会因为同学聚会而推迟回家的时间。有好多次,自学考试或者参加假期的各种培训,外县的同学一起来市里,同学们好容易聚在一起,吃饭说话唱歌,非常快乐。大家毕业之后分开,虽不是远隔天涯,却也难得相聚,因为贪恋相聚的快乐,许多同学都会推迟回家的时间,艳从来没有。她在众多同学的挽留声中执意离开,往往会让大家觉得有点扫兴。但她毫不动摇。多少让人觉得有点不舒服。后来大家聚会也就不再约她了。这么些年来,她和琴关系一直很好,一直保持着联系。这次她说要去,我倒是有点意外呢。那么,云和曼尼不去也罢。能去几个人就去几个吧。我现在遇事早已经不再苛求。再说也不是苛求了就能实现的。至少,英子,宁,艳,汪娇,是要去的。随遇而安吧。
于是我赶紧打电话给同事,让她问问在火车站工作的妹妹,去银川的车票当天能不能买到?同事说这段时间不是太紧张,应该能买得到的。不过提前买的话更保险一些。我算了算明天早上只有一节课,上完课之后去买票应该来的及。
第二天早上一上班,我就和同事调换了培训时间――这周刚好教育局安排我参加英特尔培训。前面一直没有调换是因为事情没有确定。上完课回来,看到手机上有汪娇的信息:实在对不起,我家里临时有点事情,琴那里我去不了了,你们去吧!我笑了,不去就不去吧,有什么对不起的?我回:没关系,去不了就不去了,你安心处理家里的事情吧。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亲疏很奇怪,对于汪娇的不去,我很平和,不像对曼尼那样,心里多少有点幽怨。所谓因爱生恨,说的就是这样的一种感觉吧。
云估计是不去了,张掖这边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不知道山丹的艳和兰州的英子和宁有没有变化?我还是不要急着买票,再等等吧。一会儿,云的电话来了,果然说她决定不去了,又说:你们去吧,我还是觉得时间紧,请假去很不合适,再说天又冷,来回一趟很累呢,要是假期里就好了……是啊,云的犹豫不无道理,她从肃南赶到张掖就得坐两个小时的汽车,回来以后还得坐汽车回去,的确很累。不像我们家在张掖,下火车之后就到家了。逃离本为轻松的散心,如果这样紧张这样累人的话,还不如在家休息两天划算呢。云和我一样从小爱看书,上学的时候我俩就志趣相投性情相近,两个人相知相惜,比和其它的同学更贴心。从上学到现在二十多年了,这份友情一直温暖着彼此的心灵。工作繁忙生活烦闷心情烦躁的时候,我们是对方最好倾诉对象,以前是写信的文字交流,有了电话之后,我们之间的通话常常一打就是几十分钟,让老公难以理解。毕业分开的时候,云曾在我的留言册上写:看一眼,就望穿我心,说一句,就掏我心肺,有谁能?有谁能?唯有你!唯有你!……参加工作之后,云头脑清醒,安心生活,用她自己的话说是好好过日子,不像我一般常常活在梦中,混淆理想和现实,常常无端生出对现实生活的厌倦和不满,有时候又对现实生出一些不且实际的幻想。对于我这次突发奇想心血来潮的“逃离行动”,云保持着一贯的冷静。这多少让我有一点点被泼冷水的尴尬。但说来奇怪,对于她,我不能有丝毫的勉强,更多的是体谅。多少年来都是这样。人与人之间的感觉是无法说清的,只要和她在一起,我总是习惯了迁就她的情绪,替她着想,怕她不高兴,不舒服。
我给英子发信息:张掖这边只有我一个人了,艳还不确定,你和宁呢?
英子的信息马上回过来了,和她本人一样雷厉风行:我刚说要给你发信息呢,宁早上打电话说孩子出水痘,离不开娘,她去不了了!问我怎么办呢?约齐不容易啊!我心里犹豫着怎么给琴说,我们怎么能这么说话不算数呢?那不是耍人嘛!
又是一个被牵绊的!我笑笑,给英子回复:是啊!关键是怎么给琴说?人家老公又怎么看我们?我再问问艳能去吧?
不一会儿,英子又来信息:我早上想,即便她们都不去,只要你去,我就去!我都问好了从兰州去那里有直通的汽车呢,中午乘车,下午八点就可以到。不带孩子,我这边很方便的!我已经做好孩子的工作了,答应春暖花开的时候带她去。我做好了一切准备!
英子为人做事从来都是简洁明了,认真踏实,如果她不想去,她一开始就会直接告诉我,不会找任何事由。到这时候,我开始觉得自己的预约有点不现实了。毕竟不是上学的时候,像河滩上的一粒石子,了无牵挂。二十年的时光已经把我们每个人深深地镶嵌到了生活的混凝土中,想轻松抽身,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艳一听只剩下我和英子了,就说:算了吧,就我们几个去也没意思的。要不就说好下周去吧!
我心里其实早就动摇了,给英子发信息:艳说我们下周去吧!你看呢?
英子回复:那就再说吧,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一定好好聚聚!
我说:好的,等着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