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你,像风筝经过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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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路过风筝……
在林子潮的记忆中，那一年的夏天日光泛滥，铺天盖地的光芒倾注而下，打在人的皮肤上，灼热难受，像是绽开的火焰那般滋滋冒着白烟，让人避之不及。
明明就是那种典型的一秒钟也不想逗留在大街上受折磨的天气，可是有很多很多个中午，那个时候他经常和几个同学出去学校外面吃饭，回来学校的时候他都总是可以看见一袭自衣倩影，停留在自己学校门口前，定定地站着不动。
“那个女生是做什么的?”
“不会是站在那里晒太阳吧?”
“我看她十有八九被我们学校哪个男生给甩了，于是天天守在这里，等着偷袭对方!”
十六七岁的年纪除了精力旺盛得不可思议外就是想象力特别丰富。林子潮属于那种典型的内敛和闷骚的男生，对于另外三个男生的自说白话都只是不置可否地微微笑着。他其实也很好奇，究竟那个女生天天等在学校门口到底所为何事?
“子潮，我要去买根棒棒糖给小玲呢，让他们两个先走，你等我一起走。”也许今天注定与以往无数个乏味的日子不同，欧阳顺最近看上同班的小玲同学，于是什么必备的恋爱小礼物每一天都变着法子带在身上。另外两个男生对此行为嗤之以鼻，于是就只有内敛的林子潮始终陪在欧阳顺身边，帮他挑选什么别致的礼物。
于是便在不知不觉中遗忘了时间这样的概念。两个人顶着个大太阳从精品店那里跑回学校去，远远地就看到那个总是穿着白色裙子的女生跟自己同校的男生大声地争执着什么。林子潮径自跑过去，然后便看见女生的怀抱里都是一些小碎石，她随手捞起几块小碎石就往那个男生的脸上扔过去。
那个男生也不躲，明明就比女生高一个头。站在原地像棵笔直的杉树，任由女生的无理取闹发挥到极致，也依然面不改色。
“啊，高琛丰。”欧阳顺原来认识那个被欺负的男生，他快步走过去，然后拉着他的手臂飞快地逃进学校。
一袭白色裙子的女生一双琥珀色的眼被怒气填满，有几丝带着热浪的微风吹过她的额发和裙摆，她一直看着高琛丰逃跑的方向，一张樱桃唇紧紧抿着。
这个时候，林子潮也应该像个看完电视的观众那样重新回到自己的世界中去。他理应立刻跑回去教室否则就会被负责午休的同学登记名字然后被班主任批评，又或者，毕竟也是欧阳顺的朋友，他应该替高琛丰出一口气叫那个女生以后不要再来学校找麻烦了。
可是，当目光不经意地瞟到某个敏感的地方后。林子潮一张脸立刻火烧起来。他努力地张了张嘴，天生的性格让他不知道该怎么把话说出口。
女生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便转身往来时的方向离开。
那一天，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林子潮仍然解释不了为什么当天的自己会有后来这么一个举动。他竟然朝着那个远去的背影追了上去。不过分靠近，距离也不会拉开太远。林子潮的身高却恰恰可以遮挡住李素妍的身影。
却不知。一场关于他和李素妍，李索妍和高琛车三个人的故事就此展开。
2，夕阳西沉…………
汗流浃背。
在此之前，林子潮从来没有想过一个看上去身体单薄脸色苍白的女生可以顶着大太阳走那么那么远的路。从繁华热闹的街道慢慢转入隐秘阴暗的小巷道。人群渐渐散去、耳边只剩下夏日热风刮过耳畔的燥热感。直到看见瘦小的女生停下脚步，她伸出一只纤细的手点了点锈迹斑斑的铁门，另外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指着林子潮，面色如常地问，“你为什么要跟踪我?是高琛丰叫你跟踪我的吗?”
不是的不是的。林子潮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那你跟着我做什么?”
这个时候如果再不说就太对不起这一路跟来的汗水和浪费掉的时间了。林子潮努了努嘴，发现自己还是无法把那几个字说出口，于是伸手一点，配合着结结巴巴的对自，“你裙子上……有脏东西。”李素妍并不是傻瓜，把意思领悟过来后脸红得像是刚被人灌了十瓶二锅头。她连忙掏出钥匙飞快地跑回家去换衣服。
只是李素妍白色裙子后面的那一朵红血莲，让林子潮不管不顾地追了那么远那么远的路。事后李素妍不难回想起林子潮这样做的目的。他只是出于好心想要替一个女孩化解尴尬，李素妍对着镜子中脸色苍白的自己轻笑，真不知道那一路林子潮到底是怎样走过来的。
热火朝天的篮球场。
林子潮安静地站在一边上，与眼前厮杀得十分激烈的场面显得如此格格不入。果然，每一次类似这样的比赛只有高琛丰才是那个抓住所有人眼球的焦点和中心。他个子挺拔，面容俊朗，他健步如飞，起跳投篮动作精准无比。就连他的笑容，也是无懈可击的。
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那个女生再来学校找高琛丰了。林子潮并不知道他们两人到底有着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就连平时话最多的欧阳顺也摆出一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所以就不要问我啦”的无赖表情。林子潮并不是好奇心重的人，他闭了闭眼，却总是不难想起那一朵娇艳似火的红血莲形状。
于是，总是波澜不惊的脸就会浮现起不寻常的红晕来。
“给!”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觉自己刚才竟然睡了过去。篮球比赛早就结束了，目光远处的夕阳缓缓西沉，也快要跌入自己看不见的地平线底下去了。篮球场上还剩下几个活力充沛的男生在跑跳运球，而高琛丰，则友好地冲自己微微一笑，把一瓶橘子汽水递到眼前来。
“谢谢。”仰起头喝了一口，冰凉的橘子气味顺着喉咙滑下去，那些被睡魔夺走的精力仿佛一下子又重新注入体内。
“听李素妍说，那一天你帮了她一个忙?”
啊?什么?
高琛丰却不再说话，深邃如大海的眼睛却望向远处渐渐西沉的夕阳。
3，我不害怕……
还没走近便已经听见激烈的争吵声。
其实都是大同小异的争吵。一件布料不怎么上乘的衣服开价二十块，妈妈却总是要杀到八块，于是对方便大吼着“你这女人不用吃饭我可是要吃饭的”，争吵便如潮水那样汹涌而来。
李素妍踩着小碎步走到妈妈的身边。
“妈，这件衣服也不咋地呀，我们不要买，去别的地方买吧，”说罢便亲热地挽着妈妈的手准备转身离开。“算了算了，回来吧，这件衣服卖给你了。”店主自认倒霉，李素妍却背对着她笑得一脸灿烂。
八块钱淘来的衣服，她李素妍就是有通天本领可以标价四十块钱重又卖出去。周末，烈日如常，没有一丝风，李素妍故意选在高琛丰学校外面的那条小路上摆起一个流动摊位。专卖从不同地方淘来的便宜衣服。
“是你?”李素妍没有等来高琛丰，却等来林子潮。
李素妍没有空理会他，遇到个别对这些衣服有兴趣的顾客便熟络地兜售起来。林子潮在一边安静地观察着，发觉女生果真能言善道，一件粗劣不堪的衣服也可以被她捧得天上有地下无。主动乖乖掏钱买下衣服的人更是多不胜数。
却一直没有看到高琛丰。直到衣服全卖光了，高琛丰也没有出来。
“听说高琛丰他今天中午已经请假离开学校了。”林子潮见衣服卖光，才敢上前说一句。
“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々”
“我……我不知道你要等他。”
“谁说我是在等他?”李素妍跳起脚来狠狠地推了林子潮一把。林子潮没有料到会有这么一着于是身体立刻往后倒去，跟滚烫的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以后，发觉李素妍已经居高临下地斜着眼睛凶巴巴地盯着自己看。“我恨他，我恨高琛丰，我恨他恨得几乎要杀了他呢。”
到底是什么原因，可以让这个看上去娇柔瘦小的女生产生如此浓烈的恨意?而且，对象还竟然是全校的大众情人高琛丰?
李素妍抱着刚刚赚来的钱去了菜市场一趟，她特地选了一只肥美的乌鸡，打算回去给妈妈做乌鸡炖汤。后来还是抱着一只大乌鸡跑去高琛丰的学校，站在门口张望了好久，直到确定高琛丰今天真的不会出现以后才慢腾腾地折回家。
可是还是晚了一步。
只见妈妈全身被淋了红油。她跌坐在地上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胡话，应该是被刚才那些上门追债的人吓的。手上的乌鸡应声掉在地上，李素妍冲了过去抱住颤抖不已的妈妈的肩膀。晶莹剔透的眼泪却迅速爬满了一张脸。
妈，别害怕，有我在，还有我在呢。李素妍，你绝对不能倒下，如果连你也倒下了，那么妈妈该怎么办。
4，泪如雨下……
高琛丰低头喝了一口咖啡。
坐在对面的李素妍虽然从一开始就把一张脸绷得紧紧的仿佛是面部肌肉坏死的病人，但是从她异于往日的神色当中可以看得出来，家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所以她才会贸然跑来找自己的。
“我回去找爸要钱吧。”这是高琛丰感觉自己可以替她办到的事情。
李素妍仍然咬着唇不说话。
“之前我不是看你经常跑去网吧?听你同学说你最近迷上了写小说?要不我叫懂电脑的同学给你找一台便宜的二手电脑?”
李素妍终于抬起头来，过于炽热的目光饱含着惊讶和不敢置信的疑惑。她轻轻地问一句。“为什么?”为什么，她一句话也不用说，他便已经统统知晓。
“傻瓜。”高琛丰往前倾过身子，伸手揉了揉李素妍不知什么时候被弄乱了的头发。掌心温暖的触感通过薄薄的发层传到李素妍的全身。她有一个错觉，她几乎要被高琛丰给弄哭了。“因为，我是你哥哥呀。”
“哥哥?”一直安分坐在对面的女生腾地站了起来。她随手抄起摆放在桌面上的饮料，哗啦啦，冰凉的液体从高琛丰的头顶缓缓流了下来。仿佛被施了法一样，镜头以一种不同寻常的缓慢作为切换，高琛丰栗子色的眼睛，瘦削的脸庞，红润的唇角，还有褐色的发根，都以一种缓慢的姿态在滴着水。不用低头看，也可以想象到男生脚边已经晕开一大片水溃。
李素妍先是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十秒钟以后迅速定了定心神，劈头盖脸地骂过去，“我可从来都不把你当作是哥哥看!”
刚从小卖部买完饮料回去，经过篮球场的时候林子潮和欧阳顺看到高琛丰背靠篮球架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身影。他闭上了眼，胸口因呼吸而微微起伏着。大太阳晒得他一张脸火烧起来的样子。
“喂，高琛丰你装死啊?”欧阳顺好笑地低下身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下一秒高琛丰却像个纸人那样往后倒了下去。
“快把他送去医务室。”
三十四度的高温天气，没有人知道高琛丰到底坐在没有任何绿色植物遮挡的篮球架下多长时间。他到底在执着什么?他为什么明知道这样做会伤害自己还是要继续错下去?
当高琛丰微微睁开眼的时候放学时间早就过去了。欧阳顺为了送女朋友回家早就开溜了。林子潮也没有很无聊，看完物理书然后又准备打开化学书，化学元素表才看了两个就已经听到高琛丰用微弱的声音对他说， “水…我想喝水。”
已经两个小时了。
李素妍站在高琛丰学校对面的那条马路上已经两个小时了。眼看天色渐渐暗下去，那张金光闪闪的奖状几乎要被自己揉烂在掌心里。
掌心的细密汗水粘着奖状，以一种密不可分的姿势与自己紧紧相拥。可是下一秒，李素妍却生气得把那张奖状揉烂扔了出去。
转身逃跑的时候，眼泪不争气地顺着眼角摔飞出去。
如一场没有意思要停下来的雨。
5，对她太好……
只要略略抬起眼睛，便不能看到台下几千双眼睛如小鹿一样一致地往自己的方向看过来。全场忽然安静了下来，例行的周一升旗仪式上，在的老校长发表完一大通没有任何重点的冗长讲话以后，李素妍作为第一个被市教育局评选的优秀学习标兵上台发表讲话。
“哎，听说高一B班的李素妍经常翘课不来学校上课的哦。”
“哇，那她的成绩怎么那么好，”
“也许她是天才，自学就可以了。”
“不过我听说她家里环境很不好，她跟妈妈住，而她妈妈前几年就已经下岗了……”
蝉鸣的浪潮一波又一波。李素妍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中。她讲话完毕，对台下所有老师和同学有礼貌地微微颔首，便从容自然地应对着所有人的目光走下台去。
“成绩好有什么用?下个学期的学费也不知道她给不给得起呢。”
“对对对，所以我们也不比她差多少的。”
类似的声音永远不绝于耳。李素妍每走一步心情就会沉重一分。她可以在人前风光无限其实骨子里透着深深的悲伤。她有一颗琉璃造成的心脏，轻轻一碰就会心碎不已。
越过所有人，她的视线忽然呆在了那里。
高琛丰，还有林子潮就站在她视线的尽头， 两个高大的男生站在那里，不用说话，就已经美好得像是一幅被名家精心炮制的油画。
是一台手提电脑，十二英寸，不厚，提在手上很久也不会觉得手腕疲累。本来还想给她选一个粉红色的靓丽一点，但一想到她早就过了那些喜欢Hello Kitty猫的年龄，于是选了一款深黑色的，不容易脏，外观也好看耐用。
林子潮见孪素妍一脸呆滞地站在原地，于是便从高琛丰的手上夺过电脑，大胆地抓住女生纤细的手腕，把小巧的电脑硬塞给了她。
李素妍还是低着头，林子潮看着她小小的发旋，忽然一阵微笑如清风那样吹了过来。
“我不会感谢你的。”过了很久，李豢妍终于抬起头来，可是语气却冰冷得不可思议。
“我知道。”高琛丰微笑，一如往昔。
“这都是你们一家欠我的。”
“唔……是的。”高琛丰点头。
“那你去死吧!”狠狠地踩上一脚，李素妍便着电脑飞快地消失在两个人的视线中。林子湖一直不舍得收回目光。从来他都认定李素妍只是一个不学无术惯用骗人伎俩只喜欢闯祸的女孩子，要不是高琛丰带着自己偷偷潜入她的学校看她上台讲话，他也不会知道，原来李素妍在学校里扮演着优等生的角色。
脑海里，再次浮现起那朵红血莲花的形状，久久挥之不去。
“林子潮，你愿意听一个故事吗?”
林子潮终于收回目光，唇角勾起一个恬谈的笑，点头。
“我跟李素妍的关系很复杂，我们并没有血缘关系，她却是我继父跟前任妻子生下的女儿……”
明明还是炎热的高温天气，可是林子潮怎么感觉自己 的心里面涌起一阵阵无以名状的大风，以摧枯拉巧之势席卷而米，将内心的世界扰乱得荒芜一片。
6，如无遇见……
连日来的炎热高温之后终于迎来这个冗长夏天的第一场雨。这场雨来得太突然，很多人都没有带伞来学校。放学后的校园被大片大片的埋怨声掩盖，如潮水那样拥挤，奔腾，不息。
林子潮举高伞，抱着个书包就勇敢地冲向了如织的雨幕中。就在刚刚还在上自修的时候，还跟欧阳顺和高琛丰商量着这个周末要不要去爬白云山的时候，高琛丰被老师叫出去一下，欧阳顺忙着和女朋友打电话，林子潮今天没有带电话，于是便借了高琛丰的电话打泡泡龙。
手机就是在这个时候震动了起来。是一条新简讯。
发信人却显示一个让林子潮意想不到的名字，李素妍。
他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本着什么心思点开了这条简讯。“我到你学校门口，下大雨没有带伞。”
“我家里有事，要先走。”他们两人并没有怀疑林子潮这句话的真实性。当林子潮跑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大雨已经淋得他一身湿透。他看见了把自己暴露在大雨当中的李素妍，她扬起一张脸，目光直直地冲着自己奔跑而来的方向。
她忽然想扬起一个微笑给这个奔跑而来的人。她也许并没有在他面前笑过。但是她想，今天，今天她应该要好好对他关一个。
可是，冲自己奔跑而来的人不是高琛丰，并不是他。
“高琛丰呢?”
“他临时被老师叫去做事了，我送你回去!”
“我不要你送!我要见高琛丰!”李素妍猛地推开林子潮。她忽然像个疯子那样想冲进学校找高琛丰。林子潮真怕她会做出什么惊人举动于是从她身后死死地抱着她。
李素妍，你不是说你很讨厌高琛丰吗?为什么你会这么想要见到他?李素妍，你告诉我啊!
“高琛丰，高琛丰，我恨你，我恨你总是对我好……”倒在林子潮的怀抱中，男生才惊觉女生的身体过于滚烫。他伸手往她光洁的额头一探，才发现女生发着很高很高的烧。
“林子潮!”高琛丰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穿透力从病房门口传过来。“李素妍她怎么了?”最后，还是跳不过良心那一道门槛，把一切原由都在电话中告诉了他。
“听医生说，她已经病了好几天，却没有吃药也没有去医院打针。”
“为什么?”病床上的女生本来一张脸已经很苍白，此刻更是没有任何血色，像个徘徊在生死边缘的纸人那样，也许轻轻一动都有可能毙命。为什么，高琛丰断然没有想过李素妍会这么轻视自己的生命。
“因为……”要他林子潮怎么说出口?因为她讨厌他，这份讨厌却是如此盛大，绽放到一个无人企及的高度，演变成浓浓的爱恋。她在讨厌他的同时也渴望可以被他关心一下。只有他，高琛丰才能拯救她。可是她却并不知道这样的讨厌就是爱恋。
李素妍不知道。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肆无忌惮地伤害高琛丰，也伤害到自己。
而现在，把整场戏看得最清楚最透彻的人，却是那个想要奋力一搏试着去追寻自己幸福的，林子潮。
李素妍，如果我当日并没有遇见你，该有多好。
7，因恨而爱……
“高琛丰，我讨厌你。”
“高琛丰，你去死吧。”
“高琛丰，我不想再看到你的鬼样子。”
仿佛是从最初的最初，李素妍尾随那个狠下心肠跟妈妈离了婚而找到另外一个美丽妖娆的女人开始，她和他，高琛丰，就已经注定了一辈子无可挽回的结局。他英俊，高大，斯文，帅气非凡。他身上穿的衬衫总是洁白无比，衣领挺括，优雅得仿若是漫画中美好得不可思议的男一号一样。
可是，那个时候才只得十五岁的少女毅然决然地冲了过去，她看不惯这一家三口团聚美满的幸福。她只是想要发泄她的不满和愤怒而已。于是她狠狠地推倒这个比她年长两年的美好男生。那个一直站在身边吓了一跳的男人于是就甩了一个巴掌下来，准确无误地打下去，还把女生的一颗牙齿给打落了下来。
她狼狈地跌坐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口腔内开始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那个男人更是摆起一副恨不得她立刻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厌恶表情。她想笑，也想吐。然后，她便看见那个男生弯下腰，朝着她的方向伸出手来。
修长无比的手指，干净坚定的手指，如果缠绕上去，会不会就真的可以幸福一辈子?
李素妍流着眼泪醒了过来。
高琛丰不知道睡了多久，他坐在病床边的一张小椅子上，歪着脑袋枕着床沿呼吸沉稳地睡着。逐渐明朗的侧脸还能依稀看到长长的眼睫毛如小扇子一样扑闪着。
高琛丰就在自己的身边。像以往无数个日子一样。她就算再无理取闹，对他怎么拳打脚踢，他也依然微笑着站定不肯离去。“傻瓜，因为我是你哥哥呀。”高琛丰，如果你不是我哥哥的话那该有多好。而其实，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哥哥啊。
李素妍想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无奈手臂上还插着针管，于是只能作罢。
“我帮你。”林子潮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早就从高琛丰的口中知道李素妍最喜欢吃广记的蛋挞，跑了很远很远的路买来新鲜出炉的蛋挞就折返医院。然后便看见刚刚一幕。
林子潮走过去，放下蛋挞，动作轻柔地托起李素妍还插着针管的手臂，便往高琛丰的脸移过去。
当李素妍的手指头终于接触到高琛丰的左边脸的时候，那一刻，林子潮苦笑着想，最起码，自己还是有能力替她办到一件事情的。
8，爱的幻灭……
林子潮他们高考结束之后狂欢了整整一个星期。一大帮人还创下了在KTV里通宵唱歌一天一夜的伟大记录。高琛丰喝高了，跟着其他人东倒西歪地倒在舒服的沙发上。空调风很猛烈，吹在皮肤上生起一层凉爽舒适的触感。
“子潮，告诉你吧，我感觉自己真的长大了。”
“我还接受了一个女生对我两年的暗恋呢。”
“我要离开这里，去得越远越好。”
林子潮也喝了不少，侧过头来看着英俊的高琛丰，唇角想牵扯起一个弧度，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
连你也走了，那么李素妍该怎么办?
李素妍刚刚从邮局回来，领了生平第一份稿费后便是去菜市场给妈妈买好吃的东西。掏出钥匙打开家门，嘴巴上叫着“妈我回来了，你看看我今天买了什么菜回来!”可是却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往房间的方向走了过去，只见妈妈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样子，还以为她仍然是在睡梦中，刚想重新掩上房门走去厨房张罗着今晚的大餐，一抹鲜红的血液忽然从妈妈白骨一样的手腕上缓缓淌了开来。
“妈!”
高琛丰和女朋友一同踏上北上火车的那一天，天空出奇的阴沉，好像有一场大雨随时会倾盆而来。他提着重重的行李和父母说着什么，转过身去便和另外一个巧笑嫣然的女生贴着耳朵说话。
真好，能够和喜欢的人一同被同一所大学录取，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最后一次见到林子潮的时候，高琛丰是这样跟他说的。
“那你妹妹怎么办?”林子潮低低地问了一句。
“李素妍……她还有你。”高琛丰目光坚定，然后用力地拍打了林子潮的肩膀。他当然看得出来，也许，从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已经知道自己的那一丁点破心思了。可是，李素妍她喜欢的却是……
火车站又响起了新一轮的进站广播。高琛丰忽然隔着远远的人群看见了一脸悲伤的女生。碍着父母的面他把行李放到地上，对他们说了句“我去一趟洗手间很快回来”便跑远了。
“来跟哥哥道别吗?你要好好保重。”
“你能不走吗?”扬起脸，李素妍木木地问他。
“傻孩子，我会回来的。”他伸出手去揉了揉她的头发。
“不要走。”用的却是祈使句语气。
“别闹了，火车来了我要走了。”
“不要走。”她语气坚定地重复了一遍。
高琛丰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是女朋友的来电，应该是在催促他快点回去吧。他转过身，电话键才刚刚摁下，却感觉自己的后背被人用锋利的刀狠狠地插了进去。
火车站立刻掀起一阵躁动。
高琛丰，我真不愿意你要离开我，所以我只能以这样的方法把你永远留在这里，陪伴着我，陪伴着丑陋不堪的我走向前方未知的路途……
9，如果如果……
林子潮买来一盒广记的蛋挞。
即使路程再荒凉即使在学校被社团的事情缠得几乎没有吃饭的时间，他都总会在每一个周末抽出半天时间坐很久的车去往一个地方。
他答应过自己的好朋友，说会好好照顾她的，会一直照顾她的。
只是偶尔他会累得直接在公车上睡过去。睡梦中，他总是会看见初遇时候的她，一袭美丽的白色裙子，琥珀色的眼睛总是闪出无所畏惧的光芒。他想，她当时是不是很想哭，所以看上去才会那么无所畏惧?
然后睡着睡着，林子潮的眼角便真的会滑出一滴眼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