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范文大全 > 正文

水墨已乘年少去

开篇:润墨网以专业的文秘视角,为您筛选了一篇水墨已乘年少去范文,如需获取更多写作素材,在线客服老师一对一协助。欢迎您的阅读与分享!

那些水分子跳动的声音像极了心跳声。汩汩地冒着泡,扑通、扑通――随后是一阵连贯的颤音。

喂,你听得到吗?

从来都不知道,声音可以穿透密度为1的液体分子,在大脑中枢部产生刺激。可她暂时无法作出任何回应,身体在柔软的液态环境中无力挣扎,像被水藻缠住了四肢,无法挣脱。

总有那么个声音如阿诗玛的回音一般重复往返,喂,你听得到吗?醒醒啊。

【阿基米德发现了浮力,而你发现了我】

抑扬顿挫并附带西北口音的女高音在教室里滔滔不绝地徘徊,因激情澎湃而四散的唾沫星子成为前排学生视网膜上的可见物。此时却在教室某一隅响起了极为不协调的声音,像连串的水泡在翻腾。新来的女教师停止了讲课,那声音便自然变得愈加突兀,成了全班视线的焦点。她朝讲台上的座位表瞄了眼,继续用女高音朝那噪音声源喊:“阮绵绵,阮绵绵,旁边的同学帮忙叫她起来。”紧接着是一阵哄堂大笑,同桌抬头:“老师,她不叫阮绵绵,她叫阮锦棉。”

女教师又探头瞥了眼座位表,因一时失误而涨红了脸。阮锦棉的呼噜声戛然而止,结实的背脊微微蠕动了几下,眯着眼抬头,仍是一副茫然的表情。

“阮锦棉,你睡得可真香呀,下课来我办公室。”

风向逆转,吹开烟灰色的巨大窗帘,午后的阳光落进教室,不偏不倚地在阮锦棉的课桌上划出三道金灿灿的光芒,脸颊像沐浴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后也铺满了日光,她不由眯起眼睛。良久才反应过来事情的严重性,微薄的罪恶感油然而生。于是下课铃作响,她便屁颠屁颠地跟着任课老师走向办公室。

沿着冗长的走廊行走,老远就听见隔壁班的李老师在训话。她不由一阵哆嗦,想起昨天下午也在她的课上睡了一觉。

直到走进办公室她才发现,李老师训斥的居然是李易――隔壁班最好看也是最受欢迎的男生。整个事件大抵是他在课堂上看闲书。她听见脆生生的“啪”的一下,一本摄影杂志被砸在了办公桌上,与那些课本作业混杂磨合殊途同归,却异样地张开它五彩绚烂的翅膀。阮锦棉忍不住回头看,书页正好翻到一组水底摄影作品。浅金色的卷发在碧蓝的水中如花绽放,像被浮力拴住的海藻爬满欧美模特的脸颊,只露出那双钻石般璀璨的蓝眼睛。

随着李老师的一声“好了,你出去吧,”杂志又“啪”的一声合上了,一叠厚厚的本子压在上面:“阮锦棉,过来下。”她如触电一般被突如其来的呼叫震慑住了,一边想着是否是因昨天的睡觉事件而找她算账,一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可李老师却说:“喏,把这些本子拿回你们班发掉。”

李易前脚刚跨出办公室,她便抱着高高的一叠本子也跟着出去了,视线被遮去了一半,看不清他行走的方向。

“喂,那个……上次的事,谢谢你啊。”

对方毫无回应。视线好不容易穿过课本,却看见李易在远远的走廊尽头拐了进去。仿佛还有个空灵的声音在重复:谢谢你啊――

“绵绵,对不起啊!”

顾安淳来家里蹭饭的时候,阮锦棉正在厨房里剥毛豆。他半弯着身子迫使道教声可以从最好的角度以最诚恳的方式灌输进她的耳膜,可她只是稍微挪了挪屁股,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继续剥毛豆。他便大喊: “软绵绵,你理下我成不!”“跟你说多少次了,我叫阮锦棉。”

母亲正好端着菜走进来,他便殷勤地凑了过去:“师母啊,我帮你吧。”

是在小学期间结识顾安淳的,那时刚学会“绵”字以及形声字的他站在讲台前发本子――碱一个同学的名字,上去一个。当轮到阮锦棉的时候。他盯了名字良久,破口喊出:阮绵绵。

而成为邻居是从初一开始,一户住在302,一户住在202。再后来,他成了父亲游泳队里的一员。

可这一切的巧合。她都没有把它们归类为缘分。

晚上吃火锅,顾安淳搜刮了满满一勺青豆猛地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含糊地说:“阮锦棉亲手剥的豆子,一定要多吃点。”随后她也举着勺子在锅里捣鼓了良久,浮出汤面的却是满满一勺鹌鹑蛋:“鹌鹑(安淳)下的蛋,也要多吃点。”

父亲敲了下阮锦棉的脑袋: “不要老戏弄安淳。对了安淳,下个月的比赛要加油哦,你可是我的得意门生。”

他用力点点头,满嘴的鹌鹑蛋跟青豆,无法开口说诘。

临走的时候,顾安淳抛下一句话:“那个挨千刀的,要是再被我见到一定揍他。”

“你才是挨千刀的呢!”

他想说,明明是为你报仇为什么反倒骂我?可门却“啪”地关上了,他在门口愣了会儿才下楼。回到空无一人的202室。

阮锦棉回到卧室,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本水底摄影集――是白天从李老师办公桌上顺手拿来的,英国文水下摄影师泽娜的作品,像幻觉。她突然想起了浮力,那个叫做阿基米德的古希腊物理学家发现了它,而发现在水中漂浮的阮锦棉,却是叫做李易的男生。

该不该把杂志还给他呢?

【喜欢的时候哪怕是小小的凑巧也会误解为缘分】

洗脸的时候她把整张脸都浸在了水池里,长时间的窒息后缓缓吐出二氧化碳,听见水底汩汩地冒着水泡的声音。她突然想起一周前的溺水事件,仿佛水底映出了李易的模样,正朝着她悬浮的身体徜徉过来。

喂,你听得见吗?醒醒啊。

随后袭来的是甜腻的棉花糖,她用力咬下去,却听见刺耳的尖叫声。如梦初醒般地惊觉,她睁开眼睛才恍然大悟,自己刚才溺水了,是眼前的男生从水里把她捞了起来,并为她做人工呼吸。隐约还记得,他在碧蓝色的液体里朝她潜来的模样,在她痛苦得想要咬舌自尽的时候,是他救了她。

才刚回魂的阮锦棉讶异地说不出话来,嘴角还残留着血腥味。看见对方捂着嘴唇狰狞的模样,她便清楚了一切,顿时脸颊一阵滚烫。

视线不由落到男生的身后,熟稔的身影从女生堆里挤了出来,朝她的方向跑米。 “绵绵,你没事吧,你要不要紧?”一连串絮絮叨叨的关怀疑问无限延长,最后以一个无比温暖的拥抱告终。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立马推开他: “该死的鹌鹑,就知道泡妞,我死了都不知道……”

随即便听见有女生走过来说,李易,你没事吧?李易摇头,捂着嘴唇先行离开了。

她伸手捂住自己潮湿冰冷的唇,胸口莫名地一阵小鹿乱撞。只有面前的顾安淳还在没完没了地瞎叫,该死的家伙,居然敢亲你……

无法估算出她在洗脸盆里沉浸了多久,遗传了父亲的游泳细胞,也顺理成章地练就了略微呈倒三角的体型。直到熟稔的动静在门外蠢蠢欲动,她立马抬头抹干脸,开门出去了。顾安淳已经坐在客厅了。

“早安啊绵绵,我载你去学校。”

她自了他一眼,不屑一顾地回应: “又是那部老爷车,坐得我屁股骨头都疼。”尽管满口的埋怨,却还是背了书包跟着顾安淳下楼。

虽然并不同属于一个学校,彼此间隔了整整两条街,可顾安淳还是坚持每天先送阮锦棉去她的学校,再花一刻钟快速地折回自己学校。

那部老爷车已经四岁了,记得初二刚出现的时候,它 还是年轻的宝蓝色帅小伙。那时便已海拔一米七六的顾安淳总是骑着它在她面前来个漂亮的急刹车,有如横扫千军般的架势羡煞旁人。可如今,那辆永久牌的自行车却不复当年的艳丽了,仿佛在泥潭里翻了个跟头,染了一身泥泞与灰调,就连进口的禧玛诺变速也失灵了。

在校门口停下,急刹车不再华丽。而此时也杀出了一辆气焰嚣张的黑色奥迪,汽车尾气把他们熏得灰头土脸。李易从后车门下来,顾安淳忍不住惊呼,啊,那不是……瞳孔睁得像是搁在放大镜底下一样。

“没错,就是他――比你捷足先登救了我并为我做人工呼吸的李易。”阮锦棉拍拍安淳的肩膀解释道,随后提起自己的书包跟着李易一前一后地途径礼仪生投来的视线,道一声早上好。

在三楼的过道中央,她终究还是喊住了他,也许那是头一次与他对话。他停住脚步回头看她,她滑下书包一边的肩带,然后从里面掏出一本杂志:“喏,这个是你的吧?”他点头接过:“嗯,谢谢。”

“不客气,我们算打平了吧?”

“打平?”李易没明白过来,上下打量了眼前的女孩一番,终于恍然大悟,“哦――原来是你呀,跟水里的样子不太像呢。”

阮锦棉有些懵了,下意识就想到自己被校服裹得紧紧的宽肩――是从小练习游泳的缘故,倒三角体型略微明显了点。她不自觉地耸起肩膀,双手搭着肩带: “那天,谢谢你了。”几乎是同一时间,三个女生扭捏着冒了出来。像一团蘑菇云訇然中开,伴随着可以淹没掉一切的巨响。

“李易啊,我们有事找你,去那里说吧。”

“那个,这是我亲手做的便当……”

是告白吗’她想。脚底似抹了520一般无法动弹,而他薄凉的背脊渐行渐远,有种被冰封的感觉。她想转身离开,可无力。似乎过了很久,心仪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喂,你是叫阮锦棉吗?你爸是游泳运动员吧?”

“嗯,以前是的。现在开了游泳班在当教练。”

回应,换成了他无声的微笑。她在心底挣扎,上帝啊,那笑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上帝告诉她,李易曾经跟父亲学过游泳。再者,下个月的比赛,他跟顾安淳是对手。

【如影随形】

刚从办公室拿好作业出来的阮锦棉无意间听见几个老师在议论,李老师啊。听说你们班的李易要考北影?他爸昨天来找过我,让我帮忙介绍艺术类教师。

李易成绩一般,如果参加艺术考试应该会很出色,下学期开始得去别的学校学画画,名字挂在学校……

潋滟阳光投进长廊,她站在三楼的过道上逐渐加快了行走的频率。视线不由停顿在楼下的葡萄藤架上。一对情侣坐在底下的石凳上,男生接过女生递来的饭盒,开始把精美的色彩放进嘴里咀嚼。在阮锦棉看来,他的每个动作都令人心疼。她认得那个女孩,就是那天来找李易告白的三个女生中最漂亮的那个。

她想,李易接受了对方吧。

已经是第三个女友了,她从高一起便开始留意他了。总是在途径走廊尽头的教室门口时情不自禁地往里瞥一眼,目光永远落在倒数第二排靠窗位置上的男生。再如做贼心虚一般慌忙收回视线,然后佯装平静走过去。但事实上,谁也不会在意她的视线。

她把厚厚的一叠本子扔在讲台上,开始点名发本子。突然想起了N年前的顾安淳,也是以这个模样走进了她的世界。可他们彼此都有自己的世界,只是像集合图示那样,相互包裹着、交错着,但从不会成为并集。

顾安淳已经连续两天没有出现了,这是第三天,她终于尝到了习惯消失的感觉。而就在他消失的前一天,他们大吵了一架。原因自然离不开李易。顾安淳没有食言。他在校门口堵住了李易,但仅仅只给了他不痛不痒的一拳,便被阮锦棉的阴柔力道给拦了回去。她对他破口大骂,骂他小气没素质,而顾安淳也是头一回跟她较劲――因她没有告知自己,她与李易是相识的,并且同校。

她突然谩骂了一句:真是个小气的男人。像吹爆的气球,在讲台前发出突兀的声响。

放学的时候自然是坐公车回家的。她把书包重重地扔在床上,迂回客厅:“爸,这周末的训练我不参加了,我想退出游泳队。”

“不行。”男人拄着拐杖朝阳台走去,“顾安淳近期也不能参加训练,你必须来游泳馆帮忙。”

“为什么他可以不来,我就不可以?”

“他,生病了。你有时间去看看他吧。”

“对了,爸,你认识李易吗?听说他以前是你徒弟?”

“不记得了,应该不认识吧。”

阮父始终没有问她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决定,其实在她心底,只不过是少女情怀在作祟罢了――她不想要难看的倒三角体型了,她讨厌游泳。

草草用了晚饭后,阮锦棉踱到楼下202室,手里还捧着一碗母亲特地做的红烧肉――很早以前就知道顾安淳是个可怜的孩子,母亲过世,而在世的父亲是个生意人,极少待在家里。

她按了三下门铃,隐约听见拖鞋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随后响起熟稔男生的声音: “谁?”“是我啊,阮锦棉・顾安淳,开开门,我们和好吧。”可对方却坚硬地冒出两个字:“不要。”顾安淳得的是流行性出血性结膜炎,俗称红眼,是因游泳而引发的。

“我的病会传染,开不了门。绵绵,我挺想你的,其实,我很喜欢你。”

她呆了一下,把红烧肉从厨房的铝合金窗口塞了进去 “我也喜欢你呀,好哥们儿,你好好休息吧,比赛还得靠你撑着昵。”她转身准备上楼,脚步声格外清脆浓酽――是穿了新买的细高跟的缘故。

“阮锦棉。”

左脚刚迈上楼梯又收了回来,仔细地侧耳倾听。

“那个,你喜欢李易吧?”

她迟疑了会儿点点头,却突然意识到他是看不见的,于是又思忖了片刻回答:“没有,只是普通朋友而已。”可她不知道。在她点头的时候,一切早已通过猫眼尽收他眼底了。

她也不知道,顾安淳何止是得了红眼病,他在剧烈运动发泄后弄伤了腿,医生说起码得养一个月的伤,可比赛迫在眉梢,他觉得窝火,把比赛名单狠狠地捏成一团。上面还有李易的名字。

【原来这些喜欢是不一样的】

“下午有空吗?我请你看电影。”李易突然明晃晃地出现在她面前,挥了挥手里的电影票,笑靥灿烂。

“怎么不找你女朋友去?”

“早分了。还是比较想跟你一起。”

她心里一阵小鹿乱撞,这又算什么意思?阮锦棉,不许乱想!

此时已是假期,他们一起在画室学画画。临近傍晚的阳光依然猛烈,她跟着他来到市里最大的一家电影院,买了大号爆米花和可乐。情侣座。

昏暗的光线、红色的双人沙发、巨大的屏幕,以及稀少的人烟。她身处于这样的环境中,浑身变得炽热起来,尽管冷气已把李易冻得蜷缩了起来,可她依旧觉得身旁的他是一枚火球,可以散射出无比巨大的光线和热量。

或许那便叫做尴尬。

而打破僵局的依然是李易。他说:“下周的游泳比赛,你会为我加油吧?”她迟疑了会儿,随后点点头,所有的动作组合起来像是一盘结结巴巴的卡带。“你犹豫是 因为顾安淳吗?经常看见他来接送你……”

原来,关注不仅仅是她对他的,还有他对她的。

她摇摇头,“不是”两字像惯性一样脱口而出,没有经过大脑思考,连阮锦棉自己都不敢肯定答案的准确性。

比赛是在父亲开的游泳馆举行的,而在临近开赛前一分钟,顾安淳才出现,美其名曰:厉害的角色总是最晚登场的。

可事实上,他却没有拿到任何名次,也算不上输给了李易。因为在最初顾安淳一直都名列前茅,直到最后三米处,他突然腿抽筋,在水里溅起无数波水浪来。李易也未拿到任何名次,因为他从旁道游到了顾安淖身边。吃力地把他救了起来。

阮锦棉从未想过,小小的腿抽筋居然会引起旧伤复发,乃至高烧不退。她坐在床榻边一边削苹果,一边数落顾安淳:“有腿伤就不要逞强,不比赛会死啊?这不,比了还不是没名次,你说你这是……”

坐躺着的顾安淳咯咯地笑了起来,接过苹果以最大的口型咬了下去,半个苹果便这么不翼而飞了。 “真甜。哈哈,原来阮锦棉也会担心我呀!”他乐得合不拢嘴。

之后的几天,阮锦棉总会时不时地跑去医院看望顾安淳,直到学校开学,为了应付高考,她开始忙碌得无暇顾及他了。而与李易相处的时光则越来越多了。

看到短信的时候,已经距离顾安淳发出信息的时间整整十二小时了,阮锦棉打开阅读,看见简单的问甸:绵绵,你打算考哪里?

她草草回了两字:北影。并未因自己晚回了十二小时而作出道歉。

与顾安淳的并集开始缩小范围,偶尔从父亲口中得知,安淳出院了,安淳开始实习工作了,安淳搬家了,安淳很想你……此时,阮锦棉因学业的忙碌而住进了学校,画画跟补习理论课成了她满满的世界,再也填充不进任何东西了。

一直到高考结束,她与顾安淳相约在中央公园。

在狭窄的人行道上,他从不会让她走盲道――因她早已开始穿高跟鞋了,走在坑坑洼洼的地方会疼。他在盲道上走了很久,突然在一棵梧桐树旁停了下来: “阮锦棉,你可以不去北影吗?在这里的大学不好吗?”

“可是顾安淳,我很想去,你不要阻拦我好不好?”风吹落了梧桐果子,顾安淳不小心踩了上去。留下的是像蒲公英一般柔软的残骸,继续被风吹散。她忘记了,顾安淳是技校生,他根本没有资格参加高考:她没有想到,顾安淳只是不想她离开他,哪怕她并不喜欢自己;她甚至不清楚,为什么每次他都要抢着走盲道――像预言。

终究还是到了分开的时刻。

阮锦棉跟着李易一起北上,那里有他的梦想,可她的梦想昵?

李易对阮锦棉一直很好,直到有一天,他又交了新的女友。阮锦棉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气冲冲地跑去质问他:“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乌黑的眼眸里倒影出空白的李易,他显然是糊涂了。但一会儿功夫还是反应了过来。这才察觉到,感情牵扯出的丝线原来无比复杂。他只是想对她好而已,与喜欢无关。

“可是,我喜欢你。”终究还是说出了口,累积在心扉历时四年有余。

“我也喜欢你啊。但,并不爱你……”余音像是可以绕着整座大学转一圈。似乎过了很久,她终于挤出一抹笑容来。无比牵强的。

那个晚上,她乘坐夜班火车南迁,突然想起了顾安淳,在不久前,他也曾对她说过喜欢,她回应他的依然是喜欢。然而,这些喜欢都是不同的,前者与爱情有关,后者则无关。

【为什么长大了,总是要背负沧桑】

是在某个长假才联系上顾安淳的,他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很久,而出现时也只不过是给了她几小时看电影的时间。

相约的地点居然是电影院6号大厅里面。

阮锦棉进去的时候。顾安淳已经就坐了,还戴着一副墨镜,他说那叫前沿,叫帅气……形容词一直持续到电影开场才停止。

是章子怡主演的《非常完美》。当播放到记忆盒男孩的漫画故事时,她听见顾安淳不停地吸鼻涕的声音,用余光斜瞥过去,只见他拿着纸巾往墨镜里伸了进去。原来墨镜是派这个用场的,她想。

顾安淳是真的哭了。

男孩头顶的记忆盒里装着他所有的记忆纸条,顾安淳脑海里也有,那是满满的阮锦棉,可对方却毫不知情。比如,他在初识她的时候曾偷偷跟着她回家,看见202室门口贴着出租告示;比如,并不谙熟水性的他硬着头皮开始学游泳,还特地拜他的父亲为师:再比如,他的那次红眼病其实是谎称的,确诊得了青光眼,会失明……

他曾狠心地把纸条掏出来统统摧毁,可最终,有关阮锦棉的记忆还是悉数回归了。像根深蒂固在记忆盒里的种子,会不断地发芽开花。

他们在电影院门口的人行道上分开,像《向左走,向右走》里的剧情那样,朝着相对的方向行走,距离碎裂成河宽,然后无止尽地拉伸延展。她突然回头望了一眼他的背影,依旧走在盲道上,她不由“呵”地笑出声来。都成习惯了呢。

可当她再仔细看的时候,才发现,顾安淳的手里握着一根导亩棒。

后来是从父亲口中才得知,顾安淳因得了青光眼而失明了。在过去的那段日子里,他是故意消失的。

她也知道了为什么李易会如此照顾并疼爱她――因很多年前父亲从飞驰的违章轿车前拯救了他的生命,也正是那场车祸,导致当时还是运动员的父亲失去了双腿。

假期结束,阮锦棉又北上继续念美术了。她不喜欢素描,不喜欢水彩,不喜欢油画,唯独喜欢水墨,永远都是黯淡的颜色,被水泽出了生命,可以在泛黄的画纸上绘出最幽深并且沧桑的事物。

调好颜料,铺好宣纸,挥动毛笔。这次她不绘风景,只是想绘出那时年少的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