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模式的移植及文化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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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全球化经济背景下，高等教育日益国际化。国际化虽为当今老生常谈话题．但迄今尚无明确定义。人们往往把高等教育国际化等同于招收国际学生和展开国际教育项目一般来说．高等教育国际化指的是各国高校间因国际交流增多而相辅相成共同发展．并努力培养其学生适应不同区域文化的能力从积极的意义看．它支持了各国间合作发展和增加社会、经济与文化交流之观点。笔者认为高等教育国际化重点包括两方面：(1)高校把国际化成分融人其教学、科研和服务中：(2)异国文化背景者投入新文化环境发展国际化意识高等教育国际化在本文重点指中国学生或教师通过留英学习／短期访问培养国际化意识、提高跨文化交际能力并增加自身在全球化竞争中把握机遇和争取主动之机会当今国际教育发展迅速，越来越多的中国学生、教师、研究人员走出国门，或接受海外教育或短期访学，中、英高校间合作也随之增多究其原因是因为中国高校教师面临培养二十一世纪国际化人才高要求之新挑战：教师自身如何在全球化时代通过参加国际会议等活动融人国际环境中：如何在英文期刊上发表学术文章；如何为来华追求知识的外国学生用英语授课：如何为打算出国深造的中国学生作好留学准备等。为迎接新挑战，中国大学教师或通过申请教育部出国留学基金．或通过个人申请外国高校奖学金．或通过工作单位赞助(短期)出国搞科研、感受国际教育及异国文化。
近年来．中国教育改革力度加强，各高校竞相强化师资培训．推出双语教师培训项目以提高教师和学科的国际竞争力及满足新一代学生接受高等教育和海外教育之需求培训中国双语教师的国际教育项目也由此产生并发展起来这类培训旨在丰富教师的异国文化知识并赋予他们国际化视野和重建知识结构。本文将讨论英国某高校为中国高校教师特设的短期培训班一学术发展机遇：用英语教学(AcademicDevelopmentOpportunities：TeachingthroughEnglish：简称ADOTE)，分析教学方法移植及其中的文化因素问题一、研究方法与研究对象
1．研究方法
过去研究着重研究国际学生海外留学经历。[121本研究考察了参加英国某高校职业发展培训项目(ADOTE)的中国高校教师之留英经历．分析比较了中英教育文化和高等教育之异同研究中国教师留学经历似乎源于近年来国际流活动增多．至今尚未形成规模。参考文献少。本研究目的：(1)从中国大学教师视角出发，通过比较中英教育文化异同更好地理解中英高等教育体系．学习英国教学方法。(2)指出将英国教学方法成功地移植到中国教育文化土壤中取决于文化因索。
研究采用团体焦点访谈之定性分析方法。访谈问题包括：受访者中国高校教学经验、他们如何丰富知识和发展教学技能、对英国高校教与学之期望及所观察到的中英教育文化异同因为旨在获取中国大学教师之留英培训真实感受和体验以及他们的中国高校工作经验．分析性范式和定性方法适于本研究。笔者对受访者进行了两次焦点访谈．分别在他们刚到英国时第一周及培训即将结束时进行每周举行的教与学专题讨论会以及他们个人辅导教师之报告补充了研究信息。
2．研究对象
应该说．研究对象(8位高校教师)赴英培训前已具备相当好的英语听说读写能力(见表1)。他们均曾获硕士学位文凭，其中4位曾获博士学位，1位博士生，1位教授，3位副教授，4位讲师。其中两位曾有过出国访学经历。大部分教师在高校积累了丰富的教学经验，教龄超过5年．只有一位教龄为2．5年。
二、学术发展机遇：用英语教学
ADOTE是某英国高校为中国高校教师特设的3个月短期培训项目。培训内容包括三方面：提高教师英语语言水平、传授英国教育学知识和丰富英国文化知识和阅历。培训最终目的是提高教师们用英语或双语(中、英文)教授专业课之能力受访者从一开始就被安排到学科相对应的英国高校院系．并各自配有同专业英国教师作为其个人辅导教师(mento0进行全过程辅导。培训期前两周。受访者接受了英语口语强化训练；后面每周两个半天口语训练。同时．他们还被安排参加了英国高校为其新教师开设的教师培训课程以及相关院系的教学科研活动。另外．ADOTE项目还专为受访者开设教育学课程．其中包括讨论所学内容以及如何将所学知识应用到中国教学环节中。在培训前阶段，受访者还被要求观察课堂教学。并身临其境参加各种讨论课、辅导课和实践课以提高他们用英语教学的技能和信心．达到培训结束时能用英语正式为该英国高校学生上实践课的宗旨。所有教师都被安排与当地英国居民同住以使他们能充分利用留英短期访学机会提高英语听说能力及丰富社会、文化知识和阅历。出于同样目的．英方还多次安排教师参观英国其他城市和旅游观光受访者参加的新教师培训和教育学课程中重要内容之一：观察学生如何在研讨会(seminar)和教与学专题讨论会(w0rkshop)上使用提问形式。讨论会内容涉及讨论所学内容以及中国教师回国后如何用之于教学实践中。因为中国教学不采用研讨会方式．受访者对如何在课堂教学中应用它兴趣很大．并展开辩论。笔者通过教与学专题讨论会发现教师们在观察课堂教学时对学生主动参与课堂讨论大为赞赏．自己也积极参与课堂教学和讨论课。
因为与英国高校新教师一起接受培训．受访者增加了提高英语水平以及讨论英国高校中采用不同教、学方法的机会：比如怎样开展小组活动、考核、测评方法及如何应用信息交流技术等。他们学到了如何在课堂教学中设计和应用互动式教学方法。遗憾的是，他们缺少足够信心直接用英语教学在教与学专题讨论会上．最令人感兴趣的讨论是如何用不同方式应对研讨会和专题讨论会上学生提出的问题。一半受访者认为教师应该对学生有问必答．而另一半则认为比起直截了当地给出答案．用另一个问题作答更合适。前者认为如果教师不能给予学生答案，那么学生就会怀疑教师的专业水平．因此教师在学生心目中的地位就会大打折扣后者认为教师如用另一问题作答可以鼓励学生思考并培养其独立性他们认为教师提问巧妙方能激发学生清楚地思考直至最后得出他们自己的答案．教师因此也在学生眼中保持了权威应该说受访者的本体论和他们信奉的教、学方式方法间存在着密切的联系。值得指出的是．有关教师是否应该给出唯一正确答案或多种答案始终反映了中西方教育文化差异这种差异往往造成中国学生和英国教师间交际失败：前者视后者不给予正确答案为不负责任行为英国教师则不习惯解释问题或给出唯一正确答案．I31他们“发现学生通常期望我们对所有问题都有答案有些令人恐惧”[41
三、中国高校教师和中国教学
正如预期的一样．受访者的期望值与ADOTE所谓宗旨相吻合。这些教师希望在留英培训期间能够提高英语水平、学习“新”教学方法、研究如何激发学生之学习动机、学习考核学生行之有效的测试方法、丰富英国文化和社会知识、体验海外生活方式并积累海外经验。尽管他们参加培训目的明确．想了解和学习互动式教学方法之心情急切．笔者存有两个担忧。担忧之一是他们常说希望学习“新教学方法”。仿佛觉得教学方法新即最为理想似的。人们可以争论说．英国教育体系中所倡导和采纳的实际上是基于苏格拉底对话式方法之古老教学法担忧之二是当他们谈及教学方法和考核方式的效率和有效性时．
他们如同已假定了可以科学定论这些方法比那些方法更有效。这种假设与笔者的设想不吻合。笔者认为教学方法的效率和有效性取决于一系列复杂因素．而这些因素远非人为轻易控制并作出可能的科学判断研究对象在中国的教学特点是“以教师为中心”、“以书本为中心”。[5161他们表示中国教学主要包括授课、布置家庭作业和考试．不采用研讨会．没有学生演讲(presentation)。英国互动式教学中，学生可随时用问题打断教师授课．但在中国无论教师还是学生都很少提问课堂上教师最典型的有名无实问题是：“你们懂了吗．?”、“你们还有问题吗?”另一方面，持不同文化价值观的中国学生也没养成习惯在课上提问。如果上大班课，师生问答就更不可能。在焦点团体访谈时．Zhan。一位有过留美经历的教授．对中、美学生上课提问这样评论道：我在美国听课的时候发现学生课上非常活跃，互动性强。与我们的学生不同．美国学生可以随时提问在中国学生不习惯课上提问，可能这是中国的传统。Dong附和道：在东方文化背景下．比如在中国、韩国和其他国家里，提问、打断老师上课是很不礼貌的。如果你有问题．课后再问如果学生当真想提问．教师会要求他们课后或课间提问或等他们回家后再联系。换言之，学生课后随时可向教师请教。受访者表示中国教师都很乐意把家庭电话号码和私人电子邮箱告诉学生以方便联系．因此学生常课外发电子邮件、去办公室或打电话请教中国学生随时找教师提问请教与英国教育文化形成鲜明对照：英国教师上班时间明确、公私分明．学生没事先预约前去请教会被视为侵犯了教师的个人隐私[71受访者围绕上大班课也展开了热烈的讨论他们指的大班是一个班有200多学生。由于教学资源有限．中国大班教学非常普遍受访者表示中国主要考核形式是课堂考试．或开卷或闭卷．该形式鼓励学生死记硬背和机械学习偶尔教师布置写作或其他任务．考核重点仍在书本知识上而不是测试学生的实际技能和综合分析、解决问题的能力。
中国高校也设有新教师培训项目．但受访者感觉这类培训所教内容不实．实用价值不大培训内容主要包括：心理学讲座、如何做个好教师。重点放在如何穿着打扮、如何言行举止得体以及如何对待学生等方面考虑到不同文化价值观．中国高校强调做合格教师的方方面面完全可以理解中国教师“为人师表”．他们是学生和他人的道德和学识典范通常．新教师一报到，中国高校便安排有经验教师带他们，所谓“以老带新”。在受访者高校，有经验教师花半年至一年时间指导新教师如何上好课．怎样取得良好教学效果等在中国．另一种训练新教师方法是组织教师参加讲课竞赛。这种每年组织的校内、外讲课竞赛使新教师能够大量积累教学经验并迅速成长为称职教师因为讲课竞赛奖在职称评定中是一项重要的考核指标．所以新教师、年轻教师踊跃参加另外。中国教师工作之余还大量阅读以丰富知识和提高自身素质。多亏因特网，今天查找参阅资料变得如此方便。值得一提的是．少数受访者凭着以往积累的经验已经在他们中国教学中尝试互动式教学．并表示以后会继续朝这方向努力四、感受中英教育文化差异尽管中英教育体系均采用讲座flecture1形式．但受访者感觉自己备课更认真．能更好地应用并且花更多时间努力记住授课内容他们认为中国教育采用的讲座或课堂授课更正规相对而言．英国大学的讲座似乎更灵活英国教师上课使用不同来源的真实语言材料(authenticmaterials)，通常给学生增加辅助材料，包括课堂讲义和详尽的课程手册等他们不断更新教学内容以保持与时展同步。他们采用互动式教、学方式，培养学生独立学习及思考能力在团体访谈中．一位教师详尽地介绍了他个人辅导教师如何去企业单位调研、重新整合。
自己所教课程内容以培养社会所需人才英国教学方法多样：讲座、研讨会、专题讨论会、演讲、小组讨论、团队任务、辅导课、实践课等。考核学生形式多变。圈除课堂考试外，经常采用读书报告、实验报告、课程论文、演讲等形式。中英教学方法之主要差异是课堂授课(讲座)主宰了中国教师的整个教学活动．他们不组织研讨会或纯辅导课等．也少用讨论或演讲等形式考核学生。在中国，实践性课程只对硕士研究生开设，因此学生动手能力弱凹在团体访谈中．受访者不断重复使用“自主学习”(autonomouslearning1来描述英国教学方法。他们感觉英国教育强调学生“自主学习”因而显得不拘泥于条条框框。学生必须主要在图书馆完成学习．其中包括资料检索及文献参考等，所谓图书馆调研flibraryresearch)。他们认为“自主学习”要求甚高．极富挑战性Dong这样评论道：如果我在这里学习．我会觉得很难。你根本没有课本去依照。要自己去搞到这些资料真是很难、很难。在中国．你能依照和使用教科书、参考书以及其他书。受访者指出有些中国学生也大量使用图书馆资料．
但他们大学里有限资料仅限于研究生使用他们觉得中英两国教育体系中虽然科研在晋升职称中比重高于教学，但中英教学方法存在着很大差异(见表2)。在受访者眼里．英国学生对学习有着积极的动机．而很大部分中国学生对学习既不感兴趣．又缺乏动力May这样分析道：第一，因为学生每学期有很多课，所以他们不能在每一门学科上花太多时间第二．学生感兴趣的仅仅是通过考试．考个及格。第三，他们认为学校所学东西在社会上没有用处。
五、研究发现和讨论
1．研究发现
本研究证明受访者相信自己从ADOTE培训中受益匪浅：提高了英语水平、懂得了欣赏“新”教学方法。他们坚信除提高双语教学能力外，还丰富了英国文化、社会知识以及积累了海外留学经验本研究总的发现是这些教师都急切地想在非正式场合练习英语．但缺乏足够自信在英国高校课堂内实践英语教学。8人中只有两人在培训期间实践过一次双语教学所有教师都非常愿意采纳不同教学方法．并且仔细斟酌过回国后如何进行不同课堂教学他们打算重新安排教学课时以便在教学中加入研讨会等形式．甚至还考虑采用更能反映学生真实水平的考试形式应该说，打算在今后工作中采用“新”教学方法这种想法基于受访者对改进和更新自己所教专业课程之认识无疑ADOTE项目对这些中国教师思想的变化起到了关键性作用在集体访谈中．Fang这样道出自己的计划：我会留出更多机会与学生进行交流。我会教他们怎样在校图书馆、市图书馆找资料。我想如果把课堂教学组织好的话，学生会对学习很感兴趣。Zhan赞同地说：将来我们要在课堂教学中采用研讨会。回国后我们可以用上这里所学到的经验
2．讨论
本研究中有几点值得讨论其中一点是教育帝国主义feducationalimperialism)或殖民教育(colonisation)。这种概念被定义为“向并不需要的他人传播某人自己的思想或文化或将这种思想文化强加在他们头上”tl~JADOTE培训是在中英高校双方达成一致意见后开始的．因此它具有自愿性质。显然．这种教与学并非违背意志强加在受访者头上。但可以争论说．在像ADOTE这类培训项目中国际化成了“西方化”的委婉语．因为这里的文化适应只是单向的。[11It~当然。显而易见的是中国政府所持教育改革观点要求教学方法转变到“以学生为中心”的教学模式以避免“高分低能”现象．真正培养学生独立思考和解决问题的实际能力西方“新教学方法”概念的发展同认识知识性质之变化着的观点相吻合．粗略地说．从实证主义范式向社会建构范式转变教学方法的改变与本体论和认识论的变化相关前面有关“新教学方法”以及教学中使用提问的讨论证明了这点。问题是互动式教学方法能在多大程度上从英国文化背景中提炼出来且可能在文化移植中产生什么后果?采用互动式教学方法会对中国现存的知识建构和知识观念有挑战性效果吗?
与此关联的另一问题是互动式教学方法用到不同教育文化中会如何生效?尽管有些受访者谈到把互动式教学应用到教学中的实际方法．比如重新分配课时以便可以在教学中加入研讨会．但是笔者担心在大班课堂上课、在尊敬教师而不挑战权威的中国教育文化背景里互动式教学方法能否进行。互动式教学方法是在特定的社会、文化背景中发展起来的，它基于英国文化中教师、学生和教育机构间有着较平等的关系．旧即学生可以随时挑战教师、挑战知识权威。但是过去研究表明中英文化价值观、社会准则相异。教育文化大相径庭。Is]与英国“权力距离”fpowerdistance，指数为35)形成鲜明对照．中国文化强调“权力距离”(指数为80)。[z4151另外．中国学生对教师的教学反馈和测评在考核教师教学实践中为重要因素之一。这种考核反之又对教师评优、晋升职称影响极大。引进强调互动的教学方法可能需要一个过程学生方能慢慢调整期望值。考虑到中国目前的教学“以书本／教师为中心”．引进互动式教学方法可能会挑战目前教育机构管理和课程设置模式组织ADOTE这类教师培训项目其假设之一是英国教育体系中采用的教学实践所基于的思想可以移植到其他文化中去笔者认为将英国教学方法移植到中国教育文化土壤中并非轻而易举之事．其中移植成功之关键是文化因素。从这角度看．在这类教师培训项目扩充实证性研究和探讨如何将英国教育思想和教学方法应用到他国文化中去可能会更具现实意义。当然。如果能把受培训者的想法和体会与直接观察他们中国课堂教学相结合．将会得出更理想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