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潜心画画 享受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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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台北西华饭店一楼的咖啡厅,有幸采访了台湾著名连环画家几米。以下就是这次采访的部分内容。

吴亚明:您的作品令许多大陆读者感动,我想这除了艺术本身,还因为大陆现在正像台湾前些年那样,正在快速地城市化。在城市化的过程中,人们得到了也失去了,而您的作品恰恰有意无意传达出了人们心里的这些东西,不知您自己怎么看待您笔下的城市,还有现实中的城市?

几米:我从小就一直生活在城市,对它有特别的感情。至于乡下,跟城市真的是不一样喔!在城里,大家好像很接近,但事实上彼此都非常遥远,不会像乡下那样,人人都很熟。我觉得我这个人比较适合这样的情形,我喜欢城市那种有距离的感觉。当然,在变化中,城市会消失许多东西,可是也没有什么办法,因为每个城市都需要发展。我相信同时也会产生许多新的东西。这都是现实中的城市。

至于我心中的城市,其实比较安静一点。它可能没有那些建筑方面的实质的东两,可是它在人的距离上是有形的。事实上我笔下的城市,基本上也是很简单的。可是因为建筑和人物的造型,那种气氛,让你感觉到既不台湾,也不大陆。

城市是世界性的,像台北,像上海。而那种东西我觉得是美丽的,比较有距离的美丽,一种异乡的美丽,所以我把那种东西运用到我的作品里面。

吴亚明:在都市生活中,人们总是容易错过很多东西,不仅仅是爱情,有时人们拼命寻找,拼命靠近,但还是疏远,还是隔离。您在《向左走・向右走》里是不是想告诉人们这些,或者更多?

几米:事实上,我是要画一个城市,因为人为的空间的影响,还有通讯,造成一种错落,一种错失,一种本来很近却又很远的感觉。因为人为的结构的改变,让许多事情本质上产生了变化。比如说《向左走・向右走》这样的故事,是不可能发生在乡村的,因为整个村的人你可能都认识,可是生活在很大的城市里,你甚至不晓得楼上楼下住的是谁,因为整个空间的改变,会产生剧烈的改变。所以,城市对我来说很有趣,很多变化产生很多细致的资讯。

吴亚明:我想,这本身也是城市化当中的一个问题。因为我们的城市,从前还保持了许多乡村的特质,比如北京的胡同、大杂院,从前街坊邻居,彼此都熟悉不过。后来市政建设、危房改造,搬进钢筋水泥的丛林,人们闭门索居,不知邻居是谁。

几米:是的,用一部电梯,还可以照面。如果有两部电梯,那就根本不会碰面。

吴亚明:打开《月亮忘记了》,我们看见一个男人坐在阳台上看月亮,画而上的房屋、阳台、男人、月亮,甚至砖和栏杆,都给人一种脆弱的感觉,能谈谈您当时创作《月亮忘记了》的契机和感受吗?

几米:《月亮忘记了》是在画我一个朋友在北京突然死去,活着的人不晓得如何自处。我不晓得如何安慰这位朋友的太太,不晓得怎样安慰他的小孩,不晓得怎样告诉这个小孩说他爸爸突然就走了。怎么说呢?人是很脆弱的,比方说,你在台北,一下子是地震,一下子又是台风。它是个象征,逝去的人可能像月亮一样,他到底存在不存在?他存在跟他不存在,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干系。我画这本书来安慰朋友的太太和小孩,并表现这种看得见和看不见的改变。事实上,这是蛮悲伤的故事。你会觉得一点能力也没有,你不能够去帮助他,不晓得该怎么办,不晓得要说些什么。他后来找到了自己解决的方式,他可能碰到一个月亮,他跟月亮一起成长。然后发现他终究要靠自己的力量去突破这种状态。

吴亚明:后来你把书给他们看了吗?

几米:我没有给小孩看,只给了小孩的妈妈看,才念第一句话,她就哭了。

吴亚明:在你的作品里,常常出现许多动物,尤其是有一只兔子冥冥之中一直在窥视书中的人物,你能谈谈为何这样处理吗?

几米:我想一方面是因为动物比较可爱,一方面是因为我受到儿童绘本的影响,我觉得把动物放在图画里会比较讨好,会有一种神秘的感觉,会变得很不平凡。至于《月亮忘记了》中画了很多动物,是因为我觉得那些动物是在保护那个男孩,因为男孩非常寂寞,非常忧伤。

我画一个大眼睛的兔子在窥视,是因为我想借此营造一种神秘的气氛,增加一些微妙的感觉。至于选择兔子,也许是因为兔子较多变化,尤其是耳朵,一下子直直的,一下子又那样。说到窥视,我是觉得人是被窥视的、被看穿的,就像走在路上,会有很多眼睛在看我们。

吴亚明:人们现在都活得比较匆忙,来不及感受,但能感受又往往是痛苦的,您有这样痛苦的体验吗?

几米:其实,我比较悲观,觉得人生本来就是蛮可怜的。青少年时代最美丽,之后可能越来越苦。但它又是非常公平的,每个人都会遇到,所以是互相轮流。匆忙的人,悠闲的人,可能会遇到不同的苦吧!

吴亚明:人们在生活中该怎样战胜孤独,您认为艺术能够战胜孤独吗?

几米:我觉得很难,而且有时候人还需要孤独。也许有时在别人看来你很孤独,可是你正在享受它也说不定,也许它能给你更大的力量,所以别人的看法和自己的感受是不一样的。可以说,我比以前更孤独,因为我比以前有更大的压力。

吴亚明:您是否认为,由于人们的生活压力越来越大,才造成了当今图书市场图文绘本的繁荣?

几米:这好难回答。跟这个好像没有绝对的关系。不管是图文、小说、电影,还是其他艺术形式,通常是要有一个好的本质在里面,本身有一个感人的部分。并不是生活匆忙,电影才受欢迎,而是电影适合大众。图像的东西,比较容易进入,比较没有隔阂,所以大家都喜欢看电视,看MTV。但文字的魅力不是其他东西所能取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