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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万米奔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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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难面前,母亲首先想到的是她儿子,是她的羽翼已丰却不再恋家的儿子。

开门,快开门啊!

是母亲的焦灼的声音!

从睡梦中惊醒,我慌乱地穿上衣服。

70多岁的母亲住在20里外的乡下,如果不遇到十万火急的事,是不会在夜里来到城里的。我急忙打开大门,母亲蹲坐在地上,喘息着说,你快把孩子老婆喊起来,地震来了好往外面跑。

母亲平安无事,我的沉重的心蓦地变得轻松起来,忍不住笑出声来,平原内地怎会有地震?年迈的母亲真是糊涂了。

咱家方桌上的瓶子掉在了地上,墙也上下晃动了,这不是地震是什么?看地震来了,打你们的手机,手机都关着,真把我急死了。

我把母亲搀到屋内,灯光下,我看到母亲灰白的头发湿漉漉的,脸上狼藉着豆大的汗珠,禁不住心中一颤。老家离这20里路,20里,这是10000米的距离啊。因为有这么远的路,37岁的我只是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回老家,每次回老家都坐公交车。有一回骑自行车,累得我腰酸腿疼的。一个73岁的老人摸黑走完10000米,该需要多大的毅力啊。

打开手机,我看到了一条短信――据河南台网测定,今日0时19分,周口市太康、扶沟、西华交界发生里氏4.3级地震……

竟真有地震。

大难面前,母亲首先想到的是她儿子,是她的羽翼已丰却不再恋家的儿子。

我鼻音挺重地问母亲,这20里路你是怎么走过来的?

年轻力壮的男人都出去打工了,村里一片漆黑。我心急如焚,找不到送我的人,只好自己摸着来了。我跑累了走,走累了挪,挪累了就坐在路边歇一小会。到你家胡同摔在了地上,我还爬了几步……

知道发生地震了,以后我会当心的。

你在桌子上放个瓶子,一有地震瓶子就会掉在地上。地震来了你往外面跑,跑不出去就钻到桌子底下……

我颤着声说,今天是你的节日,就在这里过节吧。

我的节日?我能有什么节日?母亲不解地问。

我万分愧疚地说,今天是3月8日,全天下妇女的节日。

2011年的3月8日,我第一次为73岁的母亲过了妇女节,为她包了饺子做了菜,耐心听她絮叨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母亲一脸愧疚地说,老了,不能为你们做什么了,真不中用了。你在淮阳师范上学的时候你爹还在世,咱家种了半亩地的白菜。我想到学校看看你,就和你爹拉着架车去淮阳卖白菜。我和你爹鸡叫头遍动身,90里路,赶到淮阳找到你时你还没下早自习。你说怪不怪?明明累得腰酸腿疼的,一看到你就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你小时偷了生产队的西瓜,我知道后假装打你,你吓得大跑,我在后面撵,你不小心摔倒在了地上。你掉根头发我也心疼,我怎舍得打你呢?只好坐在地上装模作样地大哭……

只要一提到儿子,天下母亲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我今年73了。俗话说,73,84,阎王不叫我自去,活这么大岁数了我不怕死,我怕我死后你感到孤单。孩子,我死时模样一定很吓人,我死时你千万别站在一边看着,你躲得远远的……

这就是天下母亲,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想到的仍是她的儿子。

陪母亲上街时,母亲走路一瘸一拐的。我把母亲搀到商场的连椅上,脱掉母亲的鞋,母亲脚面磨出的血泡刺痛了我的双眼。我蓦地明白了,不是我陪母亲上街,而是为了让我高兴,母亲忍着疼痛在陪我上街。

想到73岁母亲的10000米奔走,众目睽睽下,我的眼泪不可抑止地流了出来。

(图/毕传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