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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跃:把东方艺术的灵魂传达给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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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年前,我写樊跃,人们对舞台美术界杀出的这匹黑马还很陌生。但樊跃已经用他火山喷发般的奇思妙想在舞台上点石成金:舞台中央一把倒悬的3米长石剑,随着最后一个音符轰然坠下,寓意《霸王别姬》人物命运的悲壮;台口巨型的军号、马灯、草鞋、步枪组成气势磅礴的浮雕,为《军魂》营造了雄浑凝重的历史氛围;天幕上一条弯曲飘逸的长辫子由黑变白,诗一般地概括了女人的一生;巨幅蜡染的幕布上挖出弯弯曲曲的小路,带你走进战争年代悠远的乡村;100把普通的扫帚在灯光下幻化出冬天的景致,像东山魁夷的画一样美妙……看樊跃创作,就像看一个孩子捏泥过娃娃家,舞台在他的手里是那么随心所欲妙趣横生。但很多年里,舞美是门寂寞的艺术,樊跃又低调,你不论在哪儿找他,要第二眼第三眼才能看到他。

12年后的今天,在世界舞台上,人们终于在第一眼就看到了樊跃。

2006年圣诞节的前夕,我坐在被称作世界歌剧演出金字塔尖的纽约大都会剧院里,3个小时置身热烈激昂的情绪中,观看了大型歌剧《秦始皇》的全球首演。这是大都会150年来头一个华人班底原创的中国故事,尽管谭盾作曲并执棒指挥,张艺谋、王潮歌导演,多明戈担纲男主角,这个超豪华阵容吊足了人们的胃口,而大幕真正拉开后,舞台给观众的视觉冲击力却是第一位的。幕布上的大红中国印,300多块秦砖、600多条绳子变幻组合的长城和宫殿,秦砖上的篆字,编钟、瓦当、陶罐、兵马俑,精准诠释了中国的历史与传统文化。在现场所有被我采访到的各国观众以至美国媒体,对舞台美术的强烈感受和赞誉都高度的一致。

樊跃曾说他创作的过程很“过瘾”,那么今天在世界舞台成功的他是过了一把“大瘾”。“过瘾”是樊跃艺术人生的一种境界,这源于他活跃的想象与思考。一路走来,樊跃最大的快乐就是把他天马行空的思考变为舞台的真实。

东方文化的方式给西方人讲故事

江宛柳:你怎么想到用秦砖和绳子做这个剧舞美主要的元素?

樊 跃:这个剧舞美的符号一定是东方的,是中国的。我想到的最重要的符号,就是长城。但不是简单地呈现长城,而是秦始皇心目中的长城。作为大国之王、千秋一帝,他想要的长城远比我们现在理解和看到的要多得多。这个长城应该是富于变化的,它是风、是雨、是时间,是永恒。我让这300块秦砖随意组合,放下是长城,升起是宫殿的屋顶,斜着歪着是长城的搭建,从开始绳子起落,吊起放下所有的砖块,就进入一个从无形到有形的形象过程,一个大国统一的演进过程。这也是整个剧本内核的视觉方式。

《秦始皇》的舞台美术是有音乐性的,它有内在的韵律和外部的形式。600条垂落的绳子所形成的阵列始终在动态中,就像有旋律被弹奏出来。

江宛柳:《纽约时报》评论说,整个剧的舞美看似简单,实际上让观众看到的变化很多,给人带来丰富的联想。这是你创作的初衷吗?

樊 跃:这与我的出发点和所要的结果是一致的,用东方文化的方式给西方人讲故事。

东方艺术的精髓是什么?太难讲清楚了。齐白石的虾在水里游,水呢?白纸上大空间留白。东方艺术是意象的,看似简单,表现的东西却复杂,是富于联想的,我给一,你想十,是既多元又准确的,所谓“密不透风,疏可走马”、“江流有声,断岸千尺”。《秦始皇》的舞美,秦砖与绳子,就一个纯粹的元素,很简单,但一直在变化,在这一个空间上展开所有要给予观众的东西。整个舞台的每个单元都是具象的,组合起来又是意象的。如果说西方的艺术是完成时,那我们的东西就是进行时,是完成部分与观众想象相加以后的结果。这就是我理解的东方艺术的表述方式,包含简与繁、虚与实、动与静、无形与有形的哲学关系。

江宛柳:西方人在欣赏我们的艺术时能理解这些么?

樊 跃:我把这种方式讲给美国人,他们很惊讶,哇!东方艺术太有意思,太了不得了!大都会的艺术经理彼得甚至用“伟大”这个词来形容这台舞美的视觉感受。

中国强大起来了,人们对中国充满了期盼、好奇。事实上,我们的文化还在普及阶段,世界上大多数人还不太了解我们。《秦始皇》在大都会的演出首次“颠覆”了西方对中国文化的传统认识,我们的文化真的缺少这么完完整整的演绎。我们应该努力地把东方艺术的灵魂传达世界

从国际团队学的是认真、平等与尊重

江宛柳:一个国际性团队,在西方的阳春白雪地带共同创作一个东方故事,这非常有意思,这样的合作给你什么感受?

樊 跃:应该说这个合作的意义真的非常重大。这是一个彼此近距离了解的过程。他们对我们很好奇,很欣赏,认为我们的东西太好了。我们也从这些外国大艺术家身上看到了他们的职业精神,他们对艺术的真诚、投入,相互之间的平等、尊重。多明戈在台上光芒四射,声音那么好,但是演中国皇帝对这位66岁的西班牙歌唱家难度很大,排练时,他听中国历史故事,学唱京剧,做一个趴在地上的动作都一丝不苟,一点不耍大牌,他总说:“你们有什么要求就说。”大都会所有的人都在学汉语,其实歌词都是英文,剧组也有翻译,但他们都学,因为他们要和中国人合作,还为了更好地理解中国文化,有的人中文说得已经和大山差不多了。艺术总监助理的厨房满墙挂着中国字,边做饭边找字。他们做每一件事情都特别认真,非常令人感动。

江宛柳:你认为走向世界对中国艺术家的素质有什么要求?

樊 跃:我们应该是更开放、包容、多元的,海纳百川的,只有更多地了解世界,才能把我们的艺术更好地介绍给世界。经历了这次合作我更感到:我们需要世界,世界也需要我们。

寻找艺术方式的过程太有意思了

江宛柳:你曾经说过你一直在寻找舞美的“语言”方式,从军内到国内到世界,你的“语言”好像不断在变化?

樊 跃:我这十几年舞台之路,由简到繁再到简,走了一个完整的过程。开始是没有钱,开动脑筋,希望展示自己独特的思考,用扫帚、包装纸、军用背包做舞美,简洁凝练,让人眼睛一亮。后来慢慢加入到大的环境中去了,当时正是中国晚会最高潮的时期,舞台上的符号都是相加再相加,很满,不知道要表现什么。当然没有那个时期的过程,也没有今天的眼光。今天我们对舞台的思考,其实很简单,就是寻找具有纯度的个性表达。

江宛柳:大家对你的评价都提到“天才”,你自己怎么看?

樊 跃:搞艺术需要天份,不过我认为我是会想问题,没有什么事能难住我,任何题目都可以解好,我的朋友们给了我一个评价:“是个打不死的人”。我们都说逆向思维,我把逆向思维具象化,就是逆向思维要注意具象的解释。比如我会想一个外科大夫,一个搞航天的,他们会怎么设计一个舞台?一个厨师表述戏剧一定是活泼可爱的。我的创作很多内容都不是我专业本身能够解决的,需要用不同的知识来解决专业问题,血缘越远越好,本体解释本体是最愚蠢的。我们该把什么相加?怎么相加?真的是一个艺术家要思考的东西。这是我想问题的方式。

其实我们的舞台艺术发展的过程就是一个寻找艺术方式的过程。寻找艺术方式的过程太有意思了。

江宛柳:你眼下思考最多的是什么?

樊 跃:怎么才能“好玩儿”。我们往往把“好玩儿”低俗化,其实“好玩儿”就是有意思,是舞台艺术最简单最直接的感受,对象包括成年人。在美国我这个感受更强烈,美国人总是问:“好玩儿吗?”什么样的戏剧叫深刻?我们常说“寓教于乐”,可往往不懂得怎么乐。“好玩儿”还包括和市场挂钩,市场带不带你玩儿?在某种意义上说,“好玩儿”是一种很高的境界。

江宛柳:你和张艺谋、王潮歌合作的“印象”系列是不是找到了一个“好玩儿”的市场?

樊 跃:没错。旅游是今天人们休闲生活的重要内容,全世界旅游的人越来越多,不仅看山水,还要看文化,我们的舞台是和当地的人文、风情、地域风光结合起来的。《印象・刘三姐》一年480场,一个专业演员也没有,都是渔民,《印象・丽江》《印象・西湖》,也全部是当地老百姓,非常生动、质朴、真实。这就很好玩儿,很新鲜,能让人静下心来感受自然。现在人们很难静下心来感受大自然了,做“印象”系列,我们就要把大自然原本的味道抓住给你看。

这些年我无论是做舞美、导演还是文学,我还真正重视的一个重要的东西,就是打动人的情感。几个台湾孩子看完《印象・刘三姐》,感动得泣不成声,他们哭的理由就一句话:“台湾太小了。”我心里很震撼。我们的山水是伟大的,蕴含在山水中的文化是非常能够打动人的,就看我们用怎样的艺术方式来表述。

江宛柳:近年里你的艺术创作都是以同张艺谋、王潮歌“铁三角”的方式出现,这会不会使你总被罩在张艺谋的影子里?

樊 跃:不会。和艺谋的合作是比智慧比才华的过程,非常过瘾。

江宛柳:你好像一架永动机,任何时候都在工作,不觉得累吗?

樊 跃:确实一直没有休息下来。去年排《秦始皇》在纽约住了3个多月,每天忙到半夜,除了大都会哪都没去看。从美国回来就是在杭州做《印象・西湖》,今年春节一直干到年三十,春节休了3天假。了,都是这个频率。我感觉这是一种运动,像健身,出一身汗,解乏,痛快。人每天早上醒来,总得有一个理由。我每天醒了就想,我今天要干这么一件事,我还可能干出一件什么想不到的事。这就让人特别开心,你不会觉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