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一个硅谷观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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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P

皮埃罗・斯加鲁菲=S

P：写完《硅谷百年史》后，你一定被问了非常多的“如何再造一个硅谷？”这种问题，从政府官员到商人。但硅谷刚出生时，它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存在吗？

S： 如果你从欧洲来，那很可能你会失望：这里的人们并不那么富有智识，他们不怎么读书，也不怎么去博物馆。因为硅谷是技术驱动的，所以对创业公司、风险投资、科学家是块乐土，但对做音乐、文学、戏剧的人来说就没那么好了。

P：你本人兼爱科技与艺术。那加州的艺术和生活方式，比如摇滚乐、壁画、素食、瑜伽，和硅谷科技的繁荣是什么关系？对比是，北京程序员集中的上地，就荒芜而没有文化聚集。

S：它们非常相关。硅谷不只是技术，而且是思考方式，这缘于社会，你甚至可以追溯到100年前的淘金潮。我觉得如果这里的人生活得和世界其他地方的人都一样，那硅谷不会诞生。

P：你常常拿牛仔裤与西装对比，说明加州和欧洲对创业者的友善程度不同。牛仔裤和T恤衫在硅谷意味着什么？

S：之前，西方社会的着装要求非常正式，但硅谷从一开始就打破了这一规则。这很重要，因为创造了一种工作环境：根本不在意你穿什么，只在意你的工作成果。传统的公司中，你的生活方式、家庭、爱好被认为是你工作的一部分。硅谷使得人们更有创造性，而不是更容易被环境影响。

P：在《硅谷百年史》中，你提到硅谷拥有反制度、反传统的基因，从1950年代疯狂的诗人和作家到1960年代的嬉皮士运动，再到1970年代的游行反抗资本主义、反对战争、反抗重复的无趣的生活。现在硅谷的年轻人反对什么？

S：一言难尽。现在的年轻人，我们称作“千禧一代”，他们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中，面临很大的收入压力。比如教育，在美国，教育极其昂贵，毕业时，你会有10万美元的债务，年轻人一工作就有偿债压力。当一切都很安全时，你更容易变成叛逆者，比如60年代美国平均收入家庭都很宽裕，年轻人知道找工作很简单，辞了很快能再找一个，还有家庭托底。过去4年我们经历了一个衰退，这在年轻人中催生了一种恐惧。现在，他们已经不抱怨，也不想改变世界了，他们被世界吓到了。他们的成功被定义在上一代已经构筑好的价值体系中。

P：硅谷的基因会不会被这种恐惧所消磨？

S：如果你在硅谷，我们一起去咖啡厅，我和朋友们现在就聊这个。硅谷现在有大公司了，在60―90年代，硅谷以创意公司闻名，但现在苹果、Facebook、甲骨文、谷歌等等都是行业第一，很多年轻人为这些大公司工作，只是为了一份铁饭碗，我的天，硅谷的铁饭碗？这几乎是硅谷的反义词。即使是创业公司，它们也只想有朝一日变成大公司。我80年代来硅谷时，没有一个人跟我说想成为IBM，他们跟我说想成长，但不想成为大公司。现在的年轻人创业，都说我要有100万用户，然后谷歌、Facebook、Airbnb会来收购我们。这思考方式完全不同。你不想着改变世界，只想着在短期赚钱。所以硅谷也变了很多。甚至创业也简单了，在这里，有很多风险投资、孵化器、加速器等制度，只要你有个主意，就能创业。但这也不是硅谷的原始精神：敢于冒险。现在，帮你的人那么多算不上什么风险，年轻人创业就和上学、纳税一样易如反掌、理所应当又循规蹈矩。

P：你赞颂硅谷和互联网的成功，也提到很多中国互联网公司估值过高，比如你“曾经听到一个20岁的小孩用14%股份换来了600万元的投资，他们公司还只有两个人，这在美国是很少见的情况”。那在硅谷，大家会怎么给初创企业估值？

S：在硅谷，每个人都会告诉你：对初创企业的估值不是科学，是艺术，所以没有数学公式可用。你告诉投资者们你的故事，你讲故事的方式会决定你得到的投资。故事更像是，我做这个，因为没人做过、会改变世界、谷歌会买，或者我相信中国市场很大。当然你故事的一个重点还是，你的产品是给5个用户，还是500万个。所以，从你嘴中出来的很多东西会决定投资人怎么评估你的公司。

P：你曾经提到，“很少见到中国的创业者们做真正具有创造力的事情，创立一个新的具有潜力的产业”。真正具有创造力的事情是什么？为什么中国创业者没有做到？

S：我和中国企业家聊天时，我会问他们，这些大互联网公司的成功故事背后，有哪些重大创新？我得到的答案常常称不上创新性。当然，每个人对创新的定义不同。但你会怎么向外国人介绍中国的互联网公司？什么是百度？中国的谷歌。都是这样的。我并不是说这些公司不伟大，它们赚了很多钱。但对我来说，创新不一样，这意味着你使用技术的方式完全不同。

P：双十一促销，你觉得是创新吗？

S：也许是销售的创新，但不是技术上的。

P：最近一个能让你惊叹的创业点子？

S：创业不再感染我了，可能科学还能。最近是金・路易斯（Kim Louis）的抗生素研究。你敢相信吗？我们现在的抗生素技术还和1987年一样。

P：你最常用的3个手机APP是？

S：最近是vine（短视频）、pocket（在线保存）、pixlr（图片处理）。

P：如果要你在任何人中选一个作为2016年美国总统候选人，您会选谁？

S：首先，绝对不是现有的候选人。我希望比尔・盖茨能去竞选，他为社会发展做了很多，懂技术也懂经济，人也不错。反正现在的候选人都不行。

P：2015年读过的最为受益的一本书？

S：永远是诗。我在读约翰・阿什贝利的诗集。如果说是科技方面，在硅谷我们讨论了太多科技的好处，但坏处没人说。这方面有本书《暴力的未来：机器人和细菌，黑客和无人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