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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视”天涯沦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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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 关注社会底层、选材边缘人群,一直是中韩新生代导演独特的审美情操。电影《安阳婴儿》和《坏小子》就是典型的代表作品。通过分析两部电影,我们可以感受到虽然导演不同,创作的社会文化背景不同,但其在选取题材、表现手法、审美特征等方面如出一辙,展现出许多不约而同的相似之处。本文试图通过比较研究两部影片的异同点,进一步分析两部影片的审美特征,探寻两位导演独特的艺术主张。

[关键词] 镜像比较;边缘叙事;审美特征

中国新生代导演王超的开山力作《安阳婴儿》(以下简称《安》),用镜头真实地记录了挣扎在社会底层的小人物的心酸往事,讲述了与下岗工人相依为命的苦难人生。与王超一样同“视”天涯沦落人的新锐导演也是层出不穷,在同时期的韩国电影界也是屡见不鲜,其中独树“边缘叙事”大旗的当属青年导演金基德。他在《坏小子》(以下简称《坏》)中令人咋舌地给我们演绎了漂亮女大学生沦为,并与妓院打手由恨到爱的离奇爱情故事。比较两部影片,我们惊奇地发现了许多相似之处:两部影片都选取边缘题材,运用类似的表现手法,展现相同的审美特征等。我们也可以感受到,影片中融入的导演对表现生活真实的热切情感,进而感受到导演对疏离于主流社会的边缘人群的终极关怀。

一、边缘题材选择的不约而同

《安》《坏》两部影片选择边缘题材的原因,主要源于导演自我身份的认同以及独特青年文化的彰显。斯图亚特•霍尔则认为:“文化身份反映共同的历史经验和共有的文化符码……它总是由记忆、幻想、叙事和神话建构的。文化身份就是认同的时刻,是认同或缝合的不稳定点,而这种认同或缝合是在历史和文化的话语之内进行的。”[1]时代的特征跨越了国界,王超和金基德都在底层世界中度过了自己的青春年华。王超经历了做临时工、被工厂开除、流浪文学青年等坎坷的生活状态;金基德出生在农村,中学没毕业就辍学进入工厂,以卖画为生一直穷困潦倒。底层的生活经历使得他们在面对电影创作时,有意无意地抵制甚至批判传统电影,摒弃传统电影重负的宏大叙事和民族精神,希望还原生活真实。王超在谈及创作《安》时说:“是关于他们‘当下处境’的速写;是关于他们‘活下去’或‘死去’的诗;是他们扭曲而顽强的‘存在’;是绝望与希望的名字。”[2]138

另外处于创作初期的青年导演,往往在资金、创作、被认可度等方面均处于边缘地位,中国的青年导演笼罩在传统电影特别是“第五代”导演的光环之下,同时还要规避相关部门的审查,不得不转入“地下”,《安》因涉及黑社会、等因素也被广电总局封杀,成为地下电影;韩国虽没有严格的审查制度,但20世纪90年代的韩国电影在好莱坞电影的千钧重压之下已然奄奄一息,新生力量的电影创作更是举步维艰。然而青年人固有的热情和不屈的坚韧,促使他们以顽强的生命力挥洒着自己的创作激情。他们拥有有别于传统审美的另类美学,他们执著于自己的艺术追求,他们关注被社会冷落的边缘人物,用镜头书写着自己独特的创作主张,再现了那些被忽略却时刻存在的生活真实。他们希望通过自己的镜头让更多的人去关心、爱护那些在社会底层苦苦挣扎的人们。他们力求让我们看到那些阴暗、破败角落里的人们一样有着一颗向上的心,丑其实是更美的。他们一次次地论证自己的“以丑为美”理论,以此来颠覆一直占据统治地位的主流意识形态,彰显自己独特的青年文化。

二、边缘叙事手法的不约而同

(一)疏离与救赎的二元叙事模式

《安》《坏》两部影片在叙事模式上也有着相似之处,那就是疏离与救赎的二元叙事。“疏离(ISOLATION),是疏远、隔离的意思,原意由小岛而来。西方文化素有将人和岛屿进行比拟的传统。因此,疏离往往又是孤独的代名词,是一种隔绝的状态,强调现代人的孤独感,强调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异化与隔离,强调情感传递的消解。”[3]影片对于边缘人物都是采用疏离的方式将主人公置身于艰难的处境,疏离于主流社会,再通过情节上的突转,实现对人性的终极救赎。《安》中的大刚处在不惑之年,尚未婚娶,下岗失业,穷困潦倒,买碗面条都囊中羞涩,找人换餐券也是几经坎坷,为了200块钱抚养费,无奈抚养路边弃婴;“我做小姐不是为了自个儿”一句话道出了冯艳丽的辛酸苦辣,离家在外,误入风尘,住着破烂的集体宿舍,自身处境已然悲惨,仍要承担每月200元的抚养费,还不得不面对黑社会老大的搜刮和毒打,被赶出夜总会,无奈只好站街维持生计;《坏》中的亨吉身为妓院打手,整天在打打杀杀中苟且偷生,还要躲避警察的搜捕,相貌丑陋,言语吃力,设计陷害森华成为,为了爱不择手段,近乎偏执变态;森华本为阳光可爱的女大学生,但内心涌动的贪欲使得她一步步走入陷阱,并沦为路边揽客的,从天堂到地狱的落差,让我们不禁为之扼腕叹息。

然而身处逆境中的他们并没有按照我们印象中熟悉的模式发展下去,王超没有让被驱逐的冯艳丽如祥林嫂般自生自灭,也没有骆驼祥子式的堕落,而是让她和抚养婴儿的大刚走到一起,相依为命,大刚的家成了冯艳丽接客的场所,大刚也吃上了热乎的饭菜,过上了有女人的日子。同是天涯沦落人,实现了彼此苦难的救赎。但影片并没有以传统的大团圆结尾,黑社会老大前来索要婴儿,大刚失手打死黑社会老大被判死刑,成为影片的另一突转,将影片最终定格为悲剧收场。边缘人物苦难人生,但悲剧的命运并没有扼杀他们对于幸福的渴望,对于生存的渴求,冯艳丽去探望临行前的大刚,大刚惟一的嘱咐就是要把孩子养大;冯艳丽抱着孩子独自去面馆,一大一小两碗面,不仅表现了对大刚的怀念,而且也实现了对自我灵魂的救赎;结尾处接过孩子的那个人恰似大刚还魂转世,这一笔浓墨重彩,不仅使影片妙笔生花,同时也完成了导演对人性的救赎。

《坏》中的亨吉为达目的手段卑劣,让森华沦为着实有悖道德伦理,让人愤恨难忍,森华为自己的贪欲而自食苦果,出卖自己的身体救赎自己的过错。如此深仇大恨之下,却能摒弃前嫌走到一起,也确是影片独到之处。森华在海边的沙滩里找到亨吉自杀的前女友照片,才知道亨吉的所作所为皆源于森华与前女友的相貌酷似,这一情节让用尽卑鄙手段却无语申诉(影片中的亨吉不能说话)的亨吉实现了自我救赎,让我们恍悟并开始理解他的罪恶行径皆出于爱;影片最后森华原谅并爱上了亨吉,是对亨吉的终极救赎,而二人开起的流动妓院,一反传统审美概念,将爱与性彻底分开,是对传统伦理观念的颠覆与救赎。

两部影片,两个,四个孤独的边缘心灵,只有同处困境方能感同身受。当孤独的灵魂两两依偎,互为依靠,我们也似乎感到了一丝慰藉,这种来自生命深处的慰藉表达了影片对生存的感悟,对人性的理解。

(二)此处无声胜有声――“失语”的运用

电影被称为一种视听艺术,对白自然是其艺术表现的一种重要形式。然而,在《安》《坏》中,导演却故意“放弃”这一表达方式,用影像代替语言,几近“失语”。《安》开场便平铺了9个镜头,近6分钟内主人公大刚没有一句对白,整部影片大刚的对白也少之又少,无论是与冯艳丽的两次见面,还是坐在马路对面看冯艳丽带着嫖客回家,平静地品尝着家里的饭菜,甚至当黑社会老大找上门来要孩子,大刚也是“一言不发”地打死了他,对白的缺失并未影响我们对人物内心的洞察,下岗后的茫然与无助、痛并快乐着的家庭生活、固守幸福迸发出的愤怒等,都在观众的脑海中真切地呈现出来;失语是金基德电影的一大特色,《坏》也不例外,甚至干脆用横在咽喉的一道伤疤,将男主人公亨吉设置成不能言语者。强吻森华被打得遍体鳞伤他一言不发,设计陷害森华、看着森华被他一言不发,开车带着森华四处招揽生意也是一言不发……但透过他的眼神、他的举动,却完全不会影响我们洞察他的内心、他的情感,影片最后亨吉愤怒地嘶哑呼喊,似霹雳般震撼着每一个观众的心灵。“无语”的运用,是导演的欲擒故纵,他们让镜头说话,让观众完全沉浸于他们营造的画面中,进而体味人物复杂变幻的心灵世界。

(三)暴力的书写和死亡意境的营造

对暴力和死亡的描绘实则是对生存最大的思考。挣扎在底层的边缘人群面临的更多的是生存的挑战。这种挑战往往是尖刻无情的,往往是血淋淋的,充满了死亡的气息。《安》为规避审查,将许多暴力有选择性地隐去了。我们看到黑社会老大带着手下收取保护费,最后大刚打死黑社会老大等,影片都没有做直接描写。但影片结束却毫不留情地将警察抓打冯艳丽刻画得入木三分。暴力执法也是对中国警察形象的解构。大刚愤怒地打死前来寻子的黑社会老大,犯了杀人罪的大刚被执行死刑,死亡将刚刚燃起的生命希望之火彻底熄灭;《坏》延续了金基德的暴力美学。影片中对于黑社会的相互争斗的描绘充满了暴力和死亡色彩,亨吉被砖头砸得头破血流,仍然用一张折叠的海报刺中前来滋事的达洙的手下,而达洙的手下为了报复,抱着一块尖尖的玻璃刺中亨吉的胸口,直至正太乱刀刺死熟睡中的达洙……生存的艰辛、生命的磨难往往锻造了边缘人群对于死亡的无所畏惧。

横向比较两部电影,我们可以发现处理边缘题材手法的相似性,但两部电影也同样存在差异性。比如在拍摄手法上,《安》大量采用长镜头、空镜头、凝固镜头,而《坏》则更多地采用窥视镜头。长镜头因更擅于对客观事物进行真实描绘,一直是青年电影人热衷采用的拍摄手法。《安》开场大刚徘徊在煤场1分45秒,煤场的空旷与人心的迷茫相得益彰;大刚第一次与冯艳丽在拉面馆见面,一个长镜头足足4分20秒,将面馆的简陋与人物间的距离感真实呈现了出来;第二次在面馆见面2分55秒的长镜头,对比反映出二人关系的微妙变化。此外,影片中几处采用了空镜的手法,开篇煤场的空镜,给人以空虚寂寥无所依靠之感;第一次吃面,人走后留下的空镜泛起一丝淡淡的惆怅和伤感;大刚打死黑社会老大也是在空镜中完成的,也许真正的愤怒的爆发只是简单的,无需画面来描述;最后警察抓走冯艳丽后,留下的木讷的修鞋老汉,也是一种空镜,以旁观者的姿态面对悲惨的现实。影片中还充斥着大量的凝固镜头和呼应镜头,屋顶那盏昏黄的灯泡一直目睹了大刚一生的遭遇。这些镜头与空镜、长镜头配合默契,构成了全片从容的叙事节奏。相比之下《坏》中,更多地是以亨吉为主体的窥视镜头。窥视的途径则是玻璃,玻璃作为一种意象,不仅显示了隔膜的存在,也暗示了穿透隔膜的欲望和可能。透过车窗玻璃、房间窗户窥视坐在橱窗里的森华,透过房间的镜子窥视森华的一举一动,隔着镜子抚摸森华的脸,等等。窥视镜头不仅将男女主人公关系的微妙变化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也恰恰满足了观众的窥视欲,进而强化了电影作为艺术的根本属性。

三、边缘叙事审美特征的不约而同

(一)以丑为美――对边缘人生的真善美书写

边缘,是相对于主流社会来界定的,边缘人物似乎总是给主流意识形态以丑陋低俗之感,常常避而远之。但看完这两部影片我们似乎都能感觉到,影片对这些边缘人物并不是以批评、贬责的态度书写的,相反影片却试图通过对这些“丑角”的“丑”的描写,为我们打开了生活的另一扇窗,为我们展现了生活中的另一种真实存在,进而表达对边缘人群的关注和同情,表达自己独特的审美主张,即“以丑为美”的审美情趣。

中韩两国同属儒家文化圈,主流意识形态自然对不贞洁的持批评态度。这是现实社会的一种真实存在,但影片展示给我们的却是另外的一面。冯艳丽沦为,也隐喻了打工妹的艰辛与无奈,节衣缩食寄钱回家为的是“让弟弟上学”,体现的是一个女人的亲情; 在卡拉OK推倒黑社会大哥,体现的是一个女人的尊严;去庙里上香祈福,体现了一个女人对幸福的渴望。被陷害沦为的森华,不但不再记恨害她的亨吉,反而爱上了他并开起了“流动妓院”,影片震撼性地解构了爱情与性的传统观念。冯艳丽和森华命运多舛,但她们敢于直面自己惨淡的人生,这是影片给我们最直接的感触。“她们最柔弱同时也是最坚强的。你看现在这些小姐,她们真的是最柔弱,她们仅剩自己的肉体。夜总会里面都是些什么人?各种面目、各种强势的人,这些小姐就只有肉体。”[2]146

人不能选择命运,抑或不能改变命运,但应该敢于面对命运的挑战。冯艳丽、森华如此,大刚、亨吉亦是如此。下岗曾让无数人困惑迷茫,使得有许多像大刚一样的人,靠自己的双手生存在社会的各个角落。虽然大刚是因为200元抚养费认识了冯艳丽,虽然大刚与冯艳丽组成的“家庭”显得那么荒诞,但在大刚心里这就是生活,这就是幸福,这幸福值得用生命去捍卫;亨吉虽陷害了森华,但片尾亨吉将森华带到初遇的长椅上,放归森华自由,也体现了他内心悔过向善的一面。尤其是与森华海边重逢那场戏的设计,森华原谅了他并回归到他身边,直接实现了对亨吉人性的救赎,似乎他所做的罪恶的一切都得到了无罪的赦免。观众对亨吉的印象也由憎恶转为了理解和同情。

(二)彰显社会真实――对生存环境的直面书写

底层生活、小人物的悲剧命运,一直是社会的一种真实存在。但很多艺术家在创作时却将一些触目惊心的、震撼人心的、引人思考的东西巧妙地回避了。主流电影裁剪和遮蔽的现实正是一些青年导演的艺术追求。两部影片中对社会现实的彰显,首先反映在解构主流权威上,影片中的警察形象便是一种体现。《安》片尾警察粗暴地抓打冯艳丽,是警察暴力执法的缩写;《坏》中几次出现的片警,也是满口脏话、流氓习气、仗势欺人,更可恨的是知法犯法,占尽的便宜。冯艳丽坐公车被骚扰,是对道貌岸然的世人的解构;黑社会老大看黄河,几个手下站在黄河边撒尿,更是对一直承载着主流意识形态的黄河的解构;森华在书店偷撕油画插页,则批判了主流教育中性教育的脆弱和缺失;而最后亨吉和森华携手开起的流动妓院,更是对传统道德中观的解构和批判。

性的触及体现了彰显社会真实的另一方面。 儒家思想统治了几千年的中韩传统文化,性一直是文明的。是丑陋的,公开呈现男女也是有伤大雅、有伤风化的。然而艺术的避讳难掩真实的存在,更何况望是人的原初欲望之一。两部影片选取题材,很显然就是要对传统的艺术观念说不。受电影审查制度的束缚,《安》中并没有直接的镜头,但身处社会底层的艰难心酸的生活境遇却清晰地呈现出来了;韩国具有完备的电影分级制度,《坏》中充斥了大量镜头,不仅将的生活真实地表现出来,而且通过几场戏,将森华从抵抗不从到习以为常,从愤怒怨恨到爱的宽恕,种种变化表现得真实自然、恰到好处。

两部电影也展现出不同的审美特征,即“青年亚文化”和“民族恨文化”。这主要源于不同国度、不同的社会文化背景。90年代初的中国青年受西方后现代影响,加之改革开放带来的文化方面的破茧欲望,很多青年人喜好与众不同的文化形态,“青年亚文化”应运而生。“青年亚文化”最突出的特点就是它的边缘性、颠覆性和批判性。这一点在电影方面也体现得异常突出,、黑社会、暴力、吸毒、摇滚……这些都成为“青年亚文化”的影像符号;由于地理、历史等原因,韩国成了实际意义上的孤岛,北纬三十八度线成了韩民族内心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历史的种种遭遇深深地刻在韩民族的内心,形成了独特的以“恨”为中心的民族审美心理,而对“恨”的终极书写,则是暴力和死亡。

四、结 语

两部影片的结尾设置都精彩绝伦。大刚接过孩子,调和了影片的压抑和悲怆,也在整部写实叙述之上,增添了一笔浪漫主义的色彩;亨吉和森华的流动妓院,也让我们体味到人生悲凉之外的温暖。影片的深意也更清晰地表露出来了,对于边缘人,我们的正视和接受,或许比同情和可怜更为深刻,更有意义。两部电影在国内外的境遇也颇为相似:在国内默默无闻、无人问津;在国外则备受瞩目、屡揽大奖。随之而来的关于两部电影的批评也是褒贬不一,但却可以达成起码的共识――影片是对一种客观现实真实的描绘。笔者觉得这就是对其艺术性的肯定,毕竟艺术需要真实。

[参考文献]

[1] 王先霈,王又平.文艺理论批评术语汇释[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746.

[2] 程青松,黄鸥.我的摄影机不撒谎[M].济南:山东画报出版社,2010.

[3] 郑殿辉.疏离与救赎――谈金基德电影的二元叙事模式[J].电影文学,2009(04).

[作者简介] 郑殿辉(1980― ),男,吉林四平人,文学硕士,吉林师范大学国际文化交流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影视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