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巧合的血案:纵容小恶铸大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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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4月8日晚7时许，黑龙江农垦总局九三分局尖山农场某物流公司老板吕祺亮的妻子被人砍死在家中，其9岁的女儿被砍成重伤，家中24.5万元现金失窃。4月10日，犯罪嫌疑人顾涛被抓获。

得知消息，吕祺亮怎么都不敢相信，顾涛是他交往了10多年、亲如兄弟的好朋友，他为何对自己的妻女痛下杀手？多年友情为什么挡不住邪念发酵呢？

荒山“雪中送炭”，造就一对铁杆兄弟

今年35岁的吕祺亮出生在尖山农场，中专毕业后进入农场运输公司当司机。2000年，吕祺亮和小他3岁的姑娘李虹结婚，第二年有了女儿吕薇薇。2002年初，农场运输公司解体，吕祺亮用买断工龄的钱买了一辆二手货车，开始自己跑运输，同时每年承包一定数量的土地。靠搞运输和耕种土地，吕祺亮逐渐发达，2008年注册了一家物流公司。

在尖山农场工作时，吕祺亮就和挂靠在运输公司的个体司机顾涛相识。顾涛比吕祺亮大4岁，1989年初中毕业后，到尖山农场造纸厂工作，两年后调到农场六队。1999年，顾涛买了一辆大货车，把关系挂靠在了运输公司，想靠搞运输发财。那时，吕祺亮和顾涛经常一起拉活，碰到中午吃饭结账时，两人总是抢着付钱，交往逐渐密切起来。

吕祺亮豪爽仗义，朋友圈广泛，看到顾涛性格内向，朋友不多，便经常邀请他参加朋友聚会，把自己的朋友介绍给他认识。对此，顾涛心存感激，也愈加珍惜和吕祺亮的朋友情谊。

随着交往的深入，吕祺亮渐渐发现了顾涛的恶习：每当喝酒之后，他就喜欢对餐馆的服务员动手动脚。他也曾规劝过顾涛，可是顾涛常常管不住自己，酒一下肚，手脚就不听使唤，而等他醒酒之后跟他提起，他又假装不记得了。一些朋友对他这点很是看不惯，可吕祺亮不以为然，认为这不过是不足挂齿的“小节”，做朋友还是应该看到一个人的长处。

2002年冬天，吕祺亮开车去双鸭山拉黄豆，跑出一百多公里经过一条山路时，汽车突然抛锚了，他鼓捣了半天也没能将汽车发动。当时，天已漆黑，空中又飘起了雪花，路上一辆过往的车都没有。吕祺亮又冷又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前不挨村后不着店，找谁求援？情急之下，他拨通顾涛的电话：“顾兄，我的车坏了，被困在路上了。”顾涛安慰他：“别急，告诉我你的位置，我现在就开车过去。”

天越来越黑，雪越下越大。驾驶室里跟外面一样寒冷。吕祺亮被冻得实在受不了，便跳下车，从雪窝里扒出一些树枝，用打火机点燃，烤火取暖，渴了就抓一把雪吃……就在他感觉不会有人来帮自己时，前方忽然出现一团亮光。那是汽车的灯光。不一会儿，果然有一辆大货车开过来，停在了吕祺亮身旁。顾涛从车上下来，把一件皮袄披在吕祺亮身上：“兄弟，等着急了吧？”吕祺亮周身立刻涌上一股暖流。

顾涛不但带来了修车师傅，还带来了一暖瓶热水和红肠、面包。饥寒交迫的吕祺亮大为感动，拉着顾涛的手说：“兄弟忘不了你雪中送炭的情义，以后无论你有什么事，我都会头拱地替你办。”顾涛也义气地说：“谁让咱们是好兄弟，相互帮助是应该的。”

此后，吕祺亮把顾涛视为贴心贴肺的好哥们，经常聚在一起交流物流信息。后来，吕祺亮的妻子李虹和顾涛的妻子苏秀芳也认识了，逢年过节，两对夫妻会在一起吃顿饭，相互串门。然而不久，顾涛的生意开始走下坡路。

2003年5月的一天，顾涛驾车拉活时，由于疲劳驾驶，迎面撞上一辆正常行驶的轿车。经交警部门鉴定，顾涛对这起交通事故负全部责任，必须赔偿对方各种费用10万元。

顾涛本来家底就薄，8岁的女儿又在上学，根本拿不出10万元来。一筹莫展之际，他想到了卖车。吕祺亮劝他说：“车是咱们的立命之本，要是把车卖了，你以后凭什么赚钱？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车说啥也不能卖，大家搭把手就能帮你渡过难关。”随即，吕祺亮从家里拿来2万元，又发动朋友凑了2万元，一齐借给顾涛。顾涛拿出仅有的6万元积蓄，总算凑够了10万元，赔偿给了对方。

交通肇事虽然平息了，但顾涛的压力随之增大。为了还债，他不分昼夜地出车，多远的地方都去。然而，他的货车车况不好，需要经常维修，影响了拉货的速度。时间一久，许多货主都不愿派活儿给他，其收入开始大幅下降，后来竟惨到连修车和购买燃油的钱都没有。无奈下，他只好张口向吕祺亮借。吕祺亮知道他的窘境，不但借钱给他，还经常把自己揽到的活转给他。可即便如此，顾涛的生意仍没有多大起色。与此同时，他还逐渐染上了赌博和小偷小摸的恶习。

因“恶小”而纵容，劣迹发酵哥们情深

2004年9月的一个周末，顾涛开车到讷河县城送货。中午，他走进一家小饭馆吃饭。在他身后，有一对情侣正背对着他用餐，一个小巧的女士包，挂在那对情侣身后的椅子上，显然是那女孩的。顾涛的心跳加快了，那包里一定有钱，自己只需一伸手便唾手可得。犹疑片刻，顾涛想到自己还背负着外债，日子过得紧巴巴……邪念瞬间击溃了良知，他扬手拿衣服时，迅速将那个女士包抓到手里，并用外套掩盖住，起身走出了饭馆。

顾涛没想到，他的偷包行为被饭馆服务员发现了，待他走出饭馆，服务员立刻告诉了那对情侣。两人起身追了出去，男青年一把将顾涛从车门旁拽了下来，挥拳就打，女青年趁机把包从顾涛手里夺了回去。路人立刻纷纷围上来。

路人听说挨打的是个拎包贼，纷纷嚷嚷着要报警。顾涛急忙跪在地上，向那对情侣和路人求饶，说自己一时鬼迷心窍，才做了错事，他再也不敢了。那对情侣见自己没受损失，而且教训了小偷，便放他走了。顾涛在众人的骂声里跌跌撞撞地爬上汽车，一踩油门逃也似的离开了……

顾涛原以为此事不会被农场的人知道。孰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前脚刚回到农场，他在外面“拎包”的传闻就接踵而至，弄得他抬不起头来。吕祺亮起初不相信顾涛会干那种龌龊的事情，可看见顾涛眼眶青肿、闷头不语的样子，不得不相信事情是真的。他想，顾涛偷窃只是偶尔为之，他的本质是好的，作为朋友绝不能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要伸出友情之手拉他一把才对。于是，吕祺亮劝慰顾涛说：“你也别背啥思想包袱，有错就改才是好汉。咱们谁也没有瞧不起你，我们一如既往还是好朋友。”

吕祺亮的妻子知道顾涛的恶习后，劝丈夫说：“能做出这种事来，说明顾涛人品不行，今后咱们还是跟他保持距离。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别让他把你也给带坏了。”

对妻子的话，吕祺亮不以为然，认为她是妇人之见。为让顾涛重新融入朋友圈子，吕祺亮在饭店设宴，一来为顾涛压惊，二来请朋友们宽容顾涛。落座后，吕祺亮端起酒杯，说：“各位好哥们，顾大哥是一时糊涂，才出了点差错。人无完人嘛，希望大家以宽容之心对待他，以后不要再提这事。来，如果大家能宽恕顾大哥，就一起干了这杯酒！”说罢，吕祺亮一仰脖，饮尽了杯中的酒。几个朋友见吕祺亮能宽容对待顾涛，也都显得豪气冲天，纷纷干杯。

几杯酒下肚，顾涛又固态萌发，开始对服务员动手动脚。在场的几人很是尴尬，装作没看见。顾涛见吕祺亮和朋友们并没有指责自己，便把那天拎包时被捉归咎于倒霉，没有认识到那是罪恶的开始。之后的日子里，顾涛经常有小偷小摸行为，口碑越来越差。但吕祺亮始终以为那是顾涛的小毛病，根本没当回事。

2007年12月末的一天晚上，顾涛在一家烧烤店喝酒，准备回家时，忽然看见农场医院医生宋飞推着自行车沿着路边行走。想到医生这年头都有钱，顾涛顿时产生了抢劫的邪念，快步尾随上宋飞。

当宋飞走到一个四下无人的小巷子时，顾涛猛地冲上去将宋飞拽倒在地上，从宋飞的衣兜里掏出200元钱。宋飞开始呼救，顾涛怕人听到，慌忙逃离了现场。

宋飞从逃跑的背影判断，抢钱的人是顾涛，想到他是吕祺亮的朋友，便没有向公安机关报案。第二天，宋飞找到哥哥宋翔，把昨晚的事情和盘托出。宋翔也是搞运输的司机，和吕祺亮是朋友。他找到吕祺亮气愤地说：“顾涛这小子，狗改不了吃屎，我非把他送进监狱去不可。”

吕祺亮得知原委，大吃一惊。他想，抢劫可不是小罪，要是报案就会毁掉顾涛的后半生，便替顾涛说情：“他可能是酒喝多了才犯混的，包容一下吧，把他弄进去咱们这些朋友的脸上也没光。”

见宋翔的火气消了一半，吕祺亮便拉上他找顾涛和解。顾涛当即承认是自己实施的抢劫，并将抢来的200元钱交给了宋翔。随后，宋翔、顾涛及吕祺亮经过协商达成口头协议，由顾涛支付宋飞医疗费4000元后，私了此事。

此事过后，吕祺亮只是责备了顾涛几句，并规劝他别再做这种不光彩的事，否则会失去朋友。而宋翔和宋飞兄弟也没有因为这件事记恨顾涛，还是经常和顾涛一起打牌。顾涛见朋友们再次宽容了自己，便把仅有的一点罪恶感抛到了脑后……

血案岂是巧合，险遭好兄弟灭门

2008年，吕祺亮又买了两台新车，生意越做越大。此后，他更加关照顾涛，每当顾涛张口借钱，他都有求必应，从不搪塞。一来二去，顾涛把向吕祺亮借钱当成了天经地义的事情。

时间一晃到了2010年4月8日。这天早上，顾涛本来要出车去外地拉货，向妻子苏秀芳要了2000元钱。可是他把车开到货场后，货主却通知他今天不拉货了。9时许，顾涛接到吕祺亮的电话，要他陪自己去竞拍土地，顾涛正闲着没事干，便爽快答应了。

吕祺亮竞拍土地成功后，顾涛亲眼看着他将用牛皮纸袋包裹着的24.5万元现金放到卧室的衣柜里。中午，几个人吃完饭，兴致勃勃地打起牌来。顾涛正玩到兴头上，就接到妻子苏秀芳的电话。原来，顾涛夫妻俩最近关系很紧张。苏秀芳知道丈夫没有出车，就打电话催他回家。顾涛撒谎说自己正在外面办事。苏秀芳问他是不是在打牌，顾涛不敢承认，于是两口子在电话里吵了起来。

顾涛被妻子的电话骚扰得心烦意乱，开始输钱。下午3时，妻子连着给他打了三次电话，他都没有接。5时许，心烦气躁的顾涛见兜里的2000元输光了，只得离开牌桌回家。走在街上，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两手空空的回家，妻子一定会追问钱的去向。因为打牌的事，妻子正跟他闹离婚，两人吵架时，妻子一怒把结婚证都撕了。想到这些，顾涛不敢回家了，在街上一直转悠了近两个小时。最后他决定，先向吕祺亮借2000元钱，把欠妻子的“窟窿”堵上。

19时许，顾涛敲响了吕祺亮的家门。开门的是李虹，身后站着吕薇薇。李虹见是顾涛，客气地将他让进屋，吕薇薇则懂事地递给顾涛一双拖鞋。顾涛原以为吕祺亮已经回家了，进屋后才知道那边的牌局还没有散，吕祺亮不在家。顾涛和李虹客套了几句，便直奔主题提出借2000元钱。李虹支吾了一声，说：“那我给祺亮打个电话问问。”说着，李虹转身就往卧室走，想要给丈夫打电话。

卧室的门是开着的，顾涛一眼就看到了藏有24.5万元现金的衣柜。刹那间，邪念在顾涛的脑海里膨胀成滔天罪恶，他疾步冲进卧室，一把夺下李虹刚刚拿起的电话，随即揪住李虹的头发用力朝墙上撞。李虹猝不及防，昏了过去。顾涛担心事情败露，跑进厨房操起菜刀又返回卧室，举刀朝着李虹的颈部砍了几下，转而又丧心病狂地举刀朝着从里间卧室出来的吕薇薇挥砍。吕薇薇用右臂一挡，右手掌竟被残忍地剁下……她见来人要置自己于死地，便倒在地上忍痛装死，才躲过这一劫。

顾涛扔下刀，回到卧室打开衣柜，将24.5万元钱揣进口袋，逃离了现场。作案后，他内心极度恐慌，借走朋友的一辆松花江牌微型汽车，趁着夜色向内蒙古方向逃窜。当车开到跃进农场一坡地时抛锚了，他只得弃车而逃。第二天下午，他用手机给一个朋友发短信，让他转告借车的朋友去跃进农场四连的坡地里取车。正是这条短信，暴露了他的行踪……距案发38小时后，顾涛被捕获。

经审讯，顾涛对杀人抢劫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同时他对自己的行为表示后悔，觉得对不起吕祺亮全家。目前，此案已移交检察机关，即将提起公诉。

妻子被害，女儿重伤，而凶手却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吕祺亮这才意识到，正是自己一味宽容朋友的“小恶”，给妻子带来杀身之祸，给女儿带来巨大伤害，从事发到现在，他一直生活在深深的自责中无法自拔。现在，吕薇薇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面部神经没有接上，植活的手指还需取钢板手术和功能恢复锻炼，其面部刀口还需美容手术。

负责办理此案的九三垦区公安局政治处主任许庆德在接受采访时说：“表面看起来，顾涛作案似乎充满了种种偶然因素，但实际上却绝非偶然。如果当初在与顾涛的交往过程中，吕祺亮能够在发现他的一些恶习的时候进行严格规劝，尤其是在他涉嫌偷窃和抢劫的时候，作为朋友的吕祺亮能够向公安机关告发，让法律来对顾涛做出惩戒，或者干脆与顾涛保持距离与警惕，就不会在客观上使顾涛得到纵容，从而使他潜藏在内心的邪念，发酵成如此深重的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