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萎谢”在迷失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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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小说《色・戒》充斥了按下不表和戛然而止。小说以一个特定的历史条件为背景，书写男人与女人两性之间千变万化的心理活动状态。是在探讨爱到底是值不值得，说明生在这世上，没有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而在爱面前，女人在爱情面前是毫无理性可言的。这部小说只是张爱玲一种虚拟的解脱方式，字里行间都流露出张爱玲式的哭泣和泪流。
关键词 张爱玲，《色・戒》；爱
《色・戒》的故事其实很简单，张爱玲的原著总共不过28页纸，一篇短短万余字的作品反复修改了近30年，小说中又充斥了按下不表和戛然而止，这许是小说备受关注与争议的原因。
一、“你问我爱你值不值得。其实你应该知道，爱就是不问值不值得。”――《半生缘》
小说仍是张爱玲安静的笔法，从牌局中开始，于牌局中结束，贵妇们絮絮叨叨地请客吃饭，易先生脸上微微地笑，悄无声息中的一段故事，一段情感纠葛，一个生命的离逝，似一粒沙被海波冲刷，似一抹烟淡入晴空。有谁懂得这革命与主义之争，有谁明了这性与情的界限，是妇人之见?是真爱无价?是性为主宰?女人，她自己也分不清。
小说以一个特定的历史条件为背景，书写男人与女人两性之间千变万化的心理活动状态。开篇伊始，并未着意描写他们是如何相爱的，而是将他们摆放在了鱼和饵的对立两端。然而，爱情却偏偏在这样惨冷的现实里滋生了，甚至还开出了凄艳的花。作者这样描写王佳芝：“脸上淡妆，只有两片精工雕琢的薄嘴唇涂得亮汪汪的，娇红欲滴，云鬓蓬松往上扫，后发齐肩，光着手臂，电蓝水渍纹缎齐膝旗袍，小圆角衣领只半寸高，像洋服一样。领口一只别针，与碎钻镶蓝宝石的‘纽扣’耳环成套。”第一次与老易同桌打牌，看得出他上了钩，回来报告同党，觉得是“一次空前成功的演出，下了台还没下装，自己都觉得顾盼间光艳照人。她舍不得他们走，恨不得再到那里去。已经下半夜了，邝裕民他们又不跳舞，找那种通宵营业的小馆子去吃“及第粥”也好，在毛毛雨里老远一路走回来，疯到天亮。”这种心情怕是上台演过戏的少男少女都经验过，就像王佳芝在学校里演慷慨激昂的爱国历史剧一样，“下了台她兴奋得松弛不下来，大家吃了夜宵才散，她还不肯回去，与两个女同学乘双层电车游车河。”此时的王佳芝完全陶醉在自己的戏中，自己觉得扮戏特别美艳，这是舞台的魅力。
这样一个精致的女人不过是为了乔装成已婚妇女，失身于同党的一个同学。对于她失去童贞的事，这些同学的态度相当恶劣，“那嗤笑声有点耳熟。这不是一天的事了，她知道他们早就背后讨论过。”连她最有好感的邝裕民都未能免俗，这让她受了很大的刺激，也活得很压抑。“跟他们这一伙人都疏远了，总觉得他们用好奇的、异样的眼光看她。”“大家都知道她是懊悔了，也都躲着她，在一起商量的时候都不正眼看她。”她真正的有苦说不出，甚至于疑心自己上当了， “我傻。反正就是我傻。” 第二次下手，终于被她勾搭上了目标。她“每次跟老易在一起都像洗了个热水澡，把积郁都冲掉了，因为一切都有了个目的。”虽然易先生又老又丑，“人像映在那大人国的凤尾草上，更显得他矮小。穿着灰色西装，生得苍白清秀，前面头发微秃，褪出一只奇长的花尖；鼻子长长的，有点‘鼠相’”，且是汪伪政府的汉奸主力，但即使上帝有权利将一个罪不可赦的人永远地打进地狱，也不能剥夺他有爱或被爱的权利。’更何况，那时那地，那样一个支离破碎的世界，那样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那样一个混乱苍凉的家、国、民族，她的整个的人都虚飘飘、空落落，简直不知身在何处了，更何况什么责任、什么大义、什么荣辱?许是“因为一切都有了个目的”，没有白牺牲了童贞，王佳芝和易先生在一起倒是从来没有过的舒畅，“那，难道她有点爱上了老易?她不信，但是也无法斩钉截铁地说不是，因为没恋爱过，不知道怎么样就算是爱上了。”
二、“生在这世上，没有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倾城之恋》
也许再多给这二人一些时间，他们的“爱情”说不定最终也会沦落为“逢场作戏”或者“一晌贪欢”。然而偏偏一切都来得这么仓促，也去得这么仓促。张爱玲的文章，似乎都是如此的欲言又止，体味到的是欲说还休的辛辣，“直面惨淡的人生”。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人生既不可能重新来过，这关乎“情”字的爱恨纠葛又岂是能轻易“戒”得掉?正如张爱玲《半生缘》里失散了十几年的恋人顾曼桢与沈世钧，别后重逢时说的那句最朴素却也最凄艳的话：“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寥寥数字，却道出了这世间的万千苦辣、肝肠寸断却又不能言说的酸楚。
起先王佳芝要易先生同去首饰店，分明是要敲他一记。“他有点悲哀。本来以为想不到中年以后还有这样的奇遇。”不让他自我陶醉一下，不免怃然。当他从虎口里脱险之后，回想起那个心惊胆战的阴谋以及美人临时变计把他放走的一幕。他对自己说：“她还是真爱我的，是他生平第一个红粉知己。想不到中年以后还有这番遇合。”然而，他还是决心杀了她，连同她背后的他们。张爱玲是这样替他辩解的：“他也是不得已。日军宪兵队还在其次，周佛海自己也搞特工，视内政部为骈枝机关，正对他十分注目。一旦发现易公馆的上宾竟是刺客的眼线，成什么话，情报工作的首脑，这么糊涂还行?现在不怕周找碴子了。如果说他杀之灭口，他也理直气壮：不过是些学生，不像特务还可以留着慢慢地逼供，榨取情报。拖下去，外间知道的人多了，讲起来又是爱国的大学生暗杀汉奸，影响不好。”出色的男人眼里永远只有自己，都是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归根结底还不都是自私?大概，张爱玲也觉得这样的辩护太牵强，于是又细绘一番他对她的追忆：“她临终一定恨他。不过‘无毒不丈夫’，不是这样的男子汉，她也不会爱他。”“得一知己，死而无憾。他觉得她的影子会永远依傍他、安慰他。虽然她恨他，她最后对他的感情强烈到是什么感情都不相干了，只是有感情。他们是原始的猎人与猎物的关系，虎与伥的关系，最终极的占有。她这才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其实无所谓救赎与沉沦，无所谓爱与不爱，走与不走，王佳芝仿佛就是为爱而生，为爱而死。正如“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在一个轰轰烈烈的大事件中，她专注的正是与己有关的男人女人情场恩怨。潜台词不过是，我 “放过了”你，而你却 “没有放过”我。 至于“到男人心里去的路通过胃，到女人心里的路通过阴道”的引用与刻画，只要有人生经验的人都知道，那究竟有几分的正确和几分的偏颇?
三、“天晓得她们到底有什么可想的!”――《张爱玲语录》
《色・戒》的情节中穿插着情节，就像透过一面镜子中的自己又看到另一个影像，而另一个影像中又分明在说着另一个故事。王佳芝也不确定自己爱不爱他，或许，她是不敢确定吧，因为她的任务是把他送上断头台。然而，女人的心总是最纤细、最敏感、也是最不可理喻的，关乎这爱的理由更是如此。所以，易先生脸上那一抹略带悲哀的一笑就完全俘获了王佳芝，并不足为奇!作者这样描写到：“他不再看她，脸上的微笑有点悲哀。……此刻的微笑也丝毫不带讽刺性，不过有点悲哀。他的侧影迎着台灯，目光下视，睫毛像米色的蛾翅，歇落在瘦瘦的面颊上，在她看来是一种温柔怜惜的神气。这个人是真爱我的，她突然想，心下轰然一声，若有所失。”就是这轰然的一个闪念，她也决定爱他了。女人在爱情面前是毫无理性可言的，所以，生死的刹那间，她选择了放他一条生路，甚至不惜背叛正义、背叛同党，连同自己也牺牲做了代价。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合逻辑。自古爱情就是无孔不入的。虽然，她是那么一个花样年华、风韵百媚的女子，而他不仅老、丑，且臭名昭著。而“最可厌的人，如果你细加研究，结果总发现他不过是个可怜人。”
然而，我觉得最终让“王佳芝”死去的并不是易先生，也不是什么形势所逼，而只是张爱玲一种虚拟的解脱方式，字里行间都流露出张爱玲式的哭泣和泪流。虽然张爱玲说过：“因为懂得所以慈悲”的话，但是，她在“慈悲”面对过往的过程中，一定忍受了他人难以想象的煎熬和挣扎。她的故事总有一种决然的凄凉，但她还是爱的，凄凉也是一种爱，只不过是一种无望的爱罢了，因为无望，所以更加的凄凉。正如张爱玲曾对胡兰成说，在他们的恋情之后“我自将萎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