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桓公伐楚盟屈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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曰：“君处北海，寡人处南海，唯是风马牛不相及也，不虞君之涉吾地也，何故？”管仲对曰③：“昔召康公命我先君太公曰④：‘五侯九伯，女实征之，以夹辅周室！’赐我先君履，东至于海，西至于河，南至于穆陵⑤，北至于无棣⑥。尔贡包茅不入⑦，王祭不共，无以缩酒⑧，寡人是徵。昭王南征而不复⑨，寡人是问。”对曰：“贡之不入，寡君之罪也，敢不共给？昭王之不复，君其问诸水滨！”师进，次于陉⑩。

夏，楚子使屈完如师。师退，次于召陵k。齐侯陈诸侯之师，与屈完乘而观之。齐侯曰：“岂不Y是为l？先君之好是继，与不Y同好何如？”对曰：“君惠徼福于敝邑之社稷，辱收寡君，寡君之愿也。”齐侯曰：“以此众战，谁能御之？以此攻城，何城不克？”对曰：“君若以德绥诸侯，谁敢不服？君若以力，楚国方城以为城m，汉水以为池，虽众，无所用之。”

屈完及诸侯盟。

【注释】

①屈完：楚大夫。 ②蔡：国名，在今河南新蔡一带。 ③管仲：名夷吾，字仲。曾辅政于齐桓公。 ④召（shào）康公：周文王庶子姬]，封于召，谥康。 太公：即太公吕望，齐始祖。 ⑤穆陵：齐地，在今山东临朐南的穆陵关。 ⑥无棣：齐地，在今山东无棣一带。 ⑦包茅：成捆的菁茅。 ⑧缩酒：祭祀时，将酒浇在束立的菁茅上，表示神在饮酒。也用它滤掉酒滓。 ⑨昭王：周昭王。相传昭王南巡，渡汉水时，船坏而溺死。 ⑩陉（xíng）：山名，在今河南偃城东南。 k召陵：楚地名，在今河南郾城东。 l不Y：诸侯谦称。 m方城：楚地山名，在今河南。

【译文】

四年春，齐桓公率领诸侯的军队攻打蔡国，蔡军溃散，就进攻楚国。楚成王派使者来到军中说：“君侯住在北方，寡人住在南方，就是牛马狂奔也不能到达彼此疆界，想不到君侯到达我国的土地上，是什么缘故？”管仲回答道：“从前召康公命令我们的先祖太公说：‘五等诸侯，九州之长，你实在可以讨伐他们，用来辅佐周王朝。’赐给我们先祖讨伐的范围，东边到大海，西边到黄河，南边到穆陵，北边到无棣。你们进贡的包茅不进贡，使天子的祭祀缺乏供应，无从洒酒请神，寡人为此来问罪。昭王南征没有回去，寡人为此来责问。”使者回答道：“贡品的没有送去，这是寡君的罪过，岂敢不供给。昭王的不回去，君侯还是去问水边上的人吧。”军队前进，驻扎在陉地。

夏，楚成王派屈完到诸侯军驻地。诸侯军后退，驻扎在召陵。齐桓公把诸侯的军队布成阵势，与屈完坐一辆战车观看。齐桓公说：“〔这样布阵〕难道是为了我吗？是为了先祖建立的友好关系应该继续，与我共同友好怎样？”屈完回答道：“君侯惠临敝国求福，有劳君侯安抚寡君，这是寡君的愿望。”齐桓公说：“用这样多的军队来作战，谁能抵御他们？用这样的军队来攻城，哪个城攻不克？”屈完回答道：“君侯倘使用德行来安抚诸侯，谁敢不服？君侯倘使用武力，楚国有方城山作为城墙，汉水作为城池，〔君侯的军队〕虽然众多，没有地方用得上去。”

屈完和诸侯订立了盟约。

（周振甫译，选自《名家精译〈古文观止〉》，中华书局）

【赏析】

《齐桓公伐楚盟屈完》是《左传》中的一篇著名的大国外交斗争记录，故事的背景是齐国在打败蔡国之后联合诸侯攻打楚国。在大兵压境的危机中，楚王派使者质问齐桓公为什么要伐楚，结果外交失利，在这种情况下又派屈完进行交涉。文中的两次外交斗争，主要通过人物语言来展现事情的发展经过。文章出场就是一种紧张、矛盾的气氛，在人物个性化的语言和争锋中将这场谈判一步步推向高潮，直到双方作出最后的妥协。在步步紧逼的情况下，文章淋漓尽致地描绘了屈完沉着冷静、不卑不亢的外交风度，威武不屈、随机应变的外交风范和外交智慧。而这都是通过语言对话表现出来的，声情并茂的外交辞令，恰到好处的人物安排，使读者感到张弛有度，刚中带柔，足见《左传》炉火纯青的文学艺术。同时，文章也讲述了治国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所谓“得道者多助”，有德者才能得天下，强国之路最重要的是以德治国，而不仅仅是拥有锐利的武器，这也是国家得以长治久安的最重要的因素之一。